千颜望着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显得僵硬怪异，令人看了浑身阴寒发冷。
“你笑什么？”铁冷棠问道，脸色看上去更是冷硬。
“王爷说得对，我这是赞赏地笑。”千颜说道，“我确实不仅仅是来刺杀你的，或者说，我知道自己刺杀不成功，所以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少耍滑头！”铁冷棠扣在他肩上的手指用力，千颜只觉肩膀火辣辣地像被撕裂般疼。
“你想不想听当年的事情？潘羽然！”他大叫起来，面孔狰狞无比。
羽然向铁冷棠摆摆手道：“让他说！”
铁冷棠松了些力道，但手却并没有松开。
千颜一咧嘴，道：“潘羽然，我想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你，好让你别那么费力气查了。你查了那么久你爹的死因，结果还是一头雾水，不是吗？如果我就原原本本告诉你，你是不是要感谢我？”
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千颜摇摇头：“当年我可没有参与进去，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替某人在处理后续之事。”
“你的雇主？他是谁？”
“抱歉，我不能说，死也不能说。即使我知道他不过是想让我送死，我也不能说！但是除了他名字之外的东西，我都可以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呢？”千颜整张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还像活物，但现在，这双眼睛却像鬼蜮一般闪出幽冷的光。
羽然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他不再说话，盯着千颜的脸。
“你不敢听？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就怕从我口中得到证实？”
羽然藏在袖中的手稍稍用力攥了攥，不置可否。
“你就是怕了。可你猜的八九不离十。阮沅嗣就是阮沅明，也就是阮湘筠的哥哥，丁雪薇的亲舅舅。是他奉了某人的命，下毒杀了你爹。至于那人为什么要下毒——因为你爹曾经抢走了他怀着身孕的妾，而那个女子苦命，到了王府竟然身染重病死了！至于为什么染病——那就不得而知了。谁知道是不是某个王妃或侧妃心怀嫉妒，故意折磨她了呢？”千颜漫不经心地说着这些事情，目光闪闪烁烁，却始终不离羽然的脸上。
他分明看见，羽然的脸色由表面的镇静变得越来越难看，一双浓眉紧皱而压低，一双眼睛里好似冒出冰冷的火焰。
“住口！你信口雌黄！”羽然低吼道，扬手向他脸上便是一拳。
千颜的鼻子软绵绵地塌了下去，一丝鼻血都没有。他两颊的面皮也皱了起来，耳根处微微掀开了一点，露出里面微微泛红的真正的皮色，看上去恐怖怪异。
羽然打了一个寒战，厌恶地望着眼前这个怪物。
千颜还在笑，笑容更加扭曲可怖。“没关系，你不必害怕，这只是我许多脸皮中的一张，坏了还可以再换。我易容无数，也吓坏了不少人，可是那种吓人带来的恐怖留的时间并不长。知道为什么吗？”
羽然没有理他，又是一拳捣在他脸颊上，这一回，千颜嘴角流下了血。
“王爷，别脏了手！”铁冷棠说道，声音里也压抑着愤怒。他一转手拎住千颜的衣领，弓起膝盖狠狠撞在他的小腹上。千颜只觉腹中狠狠一痛，双手捂住了肚子。
“你这丑恶小人！恶徒！”铁冷棠沉声怒喝，一曲肘撞在他背上。
“丑恶？”千颜忍痛冷笑道，“我这些脸皮都是表面的假……人心里的假面才是可怕！潘羽然，你是不是现在有特别深切的体会？……你那英雄一样的爹，慈祥可亲的娘……都是杀人凶手！你是不是特别难过？”他怪笑着，仰头看着羽然。
“杀！……杀了他……！”羽然吼道，转身快步走到墙边，拽出了长剑。
“王爷且慢！您若现在杀了他，剩下的事情便无法再查了！主使者是谁？千颜说的是真的吗？还有……这毕竟已经惊动了皇上，您这样怒而杀人，是不是会难以向皇上交代？”铁冷棠见羽然已经失去了理智，急忙劝阻。
羽然持剑的手被铁冷棠大力握住了，听着他说的话，羽然也稍稍平静了一些。他依然怒视着千颜，可手却慢慢垂了下去。
“将他关进地牢，严加看管，我——我会继续查，看他是不是在骗我！还有，不管用什么方法，要让他说出幕后主使！”
虽然说是要继续查，羽然却无论如何也查不下去了。千颜的话仿佛一个魔咒般箍在他的心上，让他坐立难安。
铁冷棠和卫士们早已经带着千颜退下了，羽然却一直在屋中走来走去，而地上则是一片狼藉。
“啊！”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嘶吼，抬眼望向窗口。外面黑洞洞的，依然是深夜，离太阳升起还远得很。
“你那英雄一样的爹，慈祥可亲的娘，都是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凶手！”
千颜的话仿佛不吉利的咒语般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终于让羽然难以忍耐那种冲动。他披上狐皮氅，冲了出去。
他匆匆来到慈安院，大力叩响了那扇红色的大门。
院里的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披衣起来急急开门，一眼便看见了羽然那阴沉而急迫的神情。
“王爷？”
羽然看也没看那人，一把推开她，闯进了院中。
“王太妃还在睡觉——”宫人在后面着急地喊，羽然却丝毫不理会。
“王爷，王太妃在安寝，您可不能这时候去打扰啊！”徐寿山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提着鞋子跑了出来。
羽然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拨开到一边。
“谁呀？然儿吗？”王太妃的屋子里灯光亮起来了，传出她窸窸窣窣披衣起身的声音。
“什么事情，这么大半夜的过来了？”她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道，可衣服还没完全穿好，便看见羽然猛然推门闯了进来。
“羽然！你怎么这么无礼！”王太妃生起气来，脸一沉。
“娘，我有事想问您，您不要不回答我！”
“你？”王太妃惊愕地停下了穿衣的手，却见羽然将手一挥，喝令屋中众人：“都出去！出去！”
屋中宫人看看王太妃，见她默许了王爷的喝令，便都低头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下脸色阴沉的母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