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莉娅的新朋友并不是那么传统。在这样一个偏远乡村,她显得很是突兀:染着一头短发,打着鼻钉,带着一连串的耳环,这一切和她身上穿的校服太不协调了。她看起来不止13岁,但是她的浅褐色眼睛中有一种诚恳的神色。很明显,周围人的蔑视和冷漠让她不得不掩盖住自己的善良和诚实。
“这是阿苏普塔,”在一个狂风大作的午后,妮莉娅看到两个女孩在门口闲逛。
珍妮伸出手,“你好,我是珍妮,很高兴见到你,我早就听说过你。”
阿苏普塔看着珍妮伸出了双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觉得这些都是废话。”
妮莉娅一脸严肃地看着阿苏普塔,“珍妮真的很酷。她是法国人,还是个艺术家。她做的东西很好吃,有些我听都没听过呢。她来到这里……嗯……呃……只是因为她不想见到那些鸡婆的人。”
阿苏普塔看着珍妮,对她十分好奇,“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倒确实是挺烦人的,我妈也会这样,在我父母离婚之后,就有很多人说闲话。我爸跑了,带着那个在他工作那家旅店的清洁工,还拿了很多钱。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不说了。他们对这种事说着说着就厌烦了吧。”
“人们就是这样,”珍妮说,“时间长了的话,他们就会别的事吸引住,对你的事情就不那么关注了。”
“这倒是实话。”阿苏普塔点点头,“除了一些学校里那些渣女。她们就喜欢拿陈年往事嚼舌根,就想让你永不翻身。我就直接忽略她们。妮莉娅,你也该这样,要是让她们看到你的不爽,她们就会一直嚼下去。”
妮莉娅有点泄气,“我也知道,但是太难了。她们总是在那叽叽歪歪,说我自恃清高什么的。”
“这倒有点难度。”阿苏普塔面无表情地靠在门上,“就是故意让你听见,但是老师又不知道。”
“这也太坏了吧。”妮莉娅这张哭丧的脸让珍妮也有点悲伤,“你没有解决的方法吗?如果你告诉梅根,她有可能去跟老师——”
“不行,”阿苏普塔吞吞吐吐地说,“告老师是最糟糕的事情,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有任何反应,这才是唯一的方法。我就是这样的,放学后朝着莫拉就是一拳也是个方法,但是我觉得妮莉娅不会这样。”
“你打过莫拉?”妮莉娅满眼放光地问道。
阿苏普塔摆弄着她深蓝色的指甲,“对呀,有一次,她碰巧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就把她打了。当时她的那帮走狗都在练习投球,所以我就藏在角落,她正在路上蹦跶的时候,我把脚伸出来,她摔了个狗啃泥,膝盖也划伤了。然后我就跳出来,抓着她的头发,直到她答应不再说我的闲话,我才松手。我对她说,要么记着她答应的话,要么我就告诉全班人我把她打了。从那之后,那就再也不敢惹我。不过她叫我疯婆子,无所谓。”
“阿苏普塔,你太棒了,”妮莉娅感叹,“我真的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
“我真想和你站在统一战线里,”珍妮笑了,“但是很抱歉,小公主们,我要走了,我得去丁格尔镇买点美术用品。”
“你是因为这个才穿得这么光鲜的吗?”妮莉娅盯着珍妮的短裙和高跟鞋。“我喜欢你的鞋子,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你,亲爱的。”珍妮笑道。她今天心情很好。大概是因为阳光明媚,微风拂面,这么好的天气让珍妮有了甩掉休闲鞋、穿上短裙的想法。她的艺术细胞又焕发了,让她心怀希望,感到快乐,使她充满了法国女性的风韵。很久以来,她一直毫无生气。穿上了美丽的衣服,打了点腮红,涂了睫毛膏,她和以前一样了,但不会再经历过去的危险了。我很漂亮,我就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她对自己说。
“你是个艺术家?”阿苏普塔眼睛放光,“我是说,你会绘画?太棒了。我也喜欢画画。我的叔叔是个画商。也算不上真的叔叔,只是我妈妈的一个朋友,人很好,在利斯托韦尔有个酒吧,隔壁开了个小画廊,酒吧和画廊里展出些画作,都是当地画家画的。你要是愿意卖你的画,我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挂一些你的作品。”
珍妮笑起来,“卖画?我的那些应该很难卖出去吧。我就是自己画着玩的。”但是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阿苏普塔,试着掩藏内心中被她的话点燃的火花。“并且,我才完成了两幅小画,所以没什么能挂的。”她打开车门,“利斯托韦尔在哪?我就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是那个在春天有文化节的小城镇吗?”
“就是那个,从特拉利[1]到那就半个小时,那很值得一看。那个酒吧就在主路上,酒吧名字叫野雁。他叫布莱恩,你肯定会喜欢他的。以前在纽约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珍妮上了车,“我要是去的话,肯定会记着的。我走后你能帮我关一下门吗?”
珍妮在后视镜看到两个女孩关了门,慢悠悠地走在通往农场的小道上,笑着,不时推嚷着。尽管模样打扮很不同,但是她们是很要好的朋友。这就是妮莉娅想要的:一个非常时髦的女生来照顾她。
珍妮向着特拉利前进,满怀心事,错过了去往丁格尔镇的路标。她在通往市中心的环岛拐了弯,继续开往利斯托韦尔。她一直前进,发动机的声音让她想到了在吉普车的那一夜,还有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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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开着吉普车已经在沙漠里行驶一小时了。“我们难道要被困在这里吗?”珍妮问道,手放在门把上,佯装镇定。
“不会的,这是路虎,是这里最强劲的吉普车。”杰克回答,注视着窗外无边的黑,“我觉得我们已经走得够远了,现在可以把大灯打开了。”
他按下仪表盘上的按钮,沙丘立刻被吉普车的灯光照亮了。杰克开了一会儿车,然后停下来。一丝风都没有,星星镶嵌在一望无际的漆黑苍穹上,发出惨淡的光,仿佛咫尺可摘。沉默是可怕的威胁,让珍妮感觉有某种邪恶的力量在等着她,随时会对她发起袭击。整个世界好像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灾难的降临。
“怎么了?”珍妮问道,她颤抖着把薄薄的披风包裹在身上,感到一股更甚于彻骨寒冷的恐惧。“是引擎熄火了吗?”
“不是的,我就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指南针之类的东西。”他仔细翻了翻储物箱,找到一个小皮盒。“啊哈,我猜就是这个。”他打开小盒,拿出一个指南针。“这里还有地图,太好了,虽然没有GPS,但是这个已经相当不错了。”
“你知道怎么用指南针吗?”珍妮颤抖着问道。
他咧嘴笑了笑,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我很久以前还是当过童子兵的好吧,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想到的,但是你一点都不像当过童子兵的。”
“后来交友不慎。”杰克转了个身,在后座上摸索着,“这里有很多东西,两大瓶水,还有一些干果。”他拿了一些塞进嘴里,“你要吃吗?”
珍妮摇了摇头,“在帐篷里,那两个女人给了我好多吃的。”
杰克递了一杯水,“喝点水吧?”
“不用了,你喝吧,我待会再喝。”
他喝了好几大口,又开始摸寻着,“太好了,找到了一条毯子。”他把毯子扔给珍妮,“裹上吧,你那些薄薄的破布完全不管用。”
珍妮裹上毯子,尽管毯子散发出腐臭气味,仍然感觉十分温暖。她瞥了一眼后座,“你看,还有一盒火柴。我们可以生个火了。”
杰克怜悯地看着她,“什么?拿什么生火呀,这里没有柴火,光有火柴也没有用呀。”
“该死!我真是太傻了。”珍妮面带愁容,绝望地快哭了,“天啊,我们到底要怎么办才行?在沙漠里迷了路,还被恐怖分子追赶。我们不是渴死,就是被他们杀死。妈的!”她尖叫着,拳头打在仪表盘上。“妈的,妈的,妈的!我为什么要傻乎乎地逃出去,还害得你也跟我一样受苦?为什么!为什么?”她无法自抑,嚎啕大哭。
杰克看了她一眼,抬手甩了她一嘴巴。
珍妮喘着粗气,捂住她火辣辣疼痛的脸。他们瞪着对方,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停止。珍妮的第一直觉是还手给杰克一嘴巴,但是她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谢谢,这是让我保持镇定的最好方法。我刚才失去控制,真是太傻了。”
杰克环抱着珍妮,说:“你刚刚死里逃生,这能让每个人变傻。”
珍妮把头靠在杰克的肩上,闻到杰克身上夹杂着汗水的味道,她想到了他们第一夜的缠绵。“你救我逃脱困境,我还没跟你说声谢呢。”她亲吻着杰克的脖子,吻着他汗津津的皮肤。
“亲爱的,”他摩挲着珍妮的头发,“你有点让我想干点坏事了。”他嗅了嗅,“你闻起来真香。”
“是那些在帐篷里的女人们,她们给我洗了澡,在按摩的时候把精油涂在了我的身上。很——性感。”
“嗯……”他的嘴顺着珍妮的脸颊,吻上了珍妮的嘴,他的舌头轻轻地撬开了珍妮的唇,他的手从珍妮的肩滑向了她的胸。“宝贝……”一边亲吻着,一边耳语。“我亲爱的、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的呼吸里有干果的香气,他炽热的手游离在珍妮的涂满精油的每一寸肌肤,珍妮的肌肤也是火热的,她身上的精油香味使他们都笼罩在这芳香的薄雾之中。珍妮知道他很想和她亲热,她也想和杰克缠绵,她知道,他们想要重燃爱火。杰克一边吻着珍妮,一只手把车门打开,抱着珍妮,游刃有余地把自己和珍妮都挪到了车外,躺倒在毯子上。
尽管沙漠里的夜晚异常寒冷,沙丘传来的呜鸣声预示着沙尘暴可能到来,他们还是快速地得到了满足。杰克在上,珍妮躺在地上,她的长腿绕在杰克的身上。伴随着二人发出的呻吟声,他们同时达到了高潮。
杰克长嘘一口气,翻下身,他躺在地上,仰望天空,发出动物般的嚎叫声。“这个女人是从哪来的?”他问天空,“为什么她会进入我的人生?”他转过头看着珍妮,“是因果报应吗?”
“是命运,”她向着无边的黑暗轻声说道。
“好吧。”他转过身,轻吻珍妮的脸颊。
珍妮笑了,“我爱你,杰克,”她脱口而出。
“宝贝,”他轻声说道,“上天保佑,让老天爷帮我俩吧。”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他一跃而起,拉上牛仔裤的拉链。“我们上车吧,赶快离开这里。可能又会有沙尘暴了。”他把珍妮拉起来,“你听。大风呼呼地刮。”
“你说得对,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珍妮捡起毯子,上了吉普车。
杰克一坐上驾驶座,就开始研究仪表盘上的各个仪表,“太糟糕了,只有半缸油了。我们最好知道我们要去哪,不然我们最终会回到我们开始的地方。如果我们在那附近出现,那些暴徒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们。”
珍妮把头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你觉得……”她哽咽着,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有机会吗?我们能活下去吗?”
杰克叹了一口气,“情况太他妈不乐观了,但是我们至少应该试一试。”他看着地图和指南针。“我觉得我们大概在这,”他喃喃自语,“如果我们走运的话,我们可能离……很近,这行得通。”
“什么?”珍妮的嘴唇已经冻僵,喃喃道,“我们要去哪?”
他发动引擎,说:“你有听说萨法加港[2]吗?”
“没有。”珍妮咕哝道。尽管非常寒冷,环境也难以忍受,珍妮还是马上就犯困了。“那是哪儿?”
杰克回答了她,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听见,借着仪表盘的光,珍妮看着杰克英俊的脸和放在方向盘上的有力的手,她想:他会把我们带到那里去的,不管那究竟在哪里……
注释:
[1]特拉利,凯里郡的一个城镇,位于丁格尔半岛北岸,为凯里郡郡治。
[2]萨法加港,埃及一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