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利当即认定，尼古拉斯·克劳斯，尽管相貌英俊，却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大狂。她的第一依据？就是他自己那幅比他真人还大的肖像画。他随意地靠在那幅画上，就好像靠的是根希腊圆柱，而他本人则是宙斯。噢，他是英俊迷人，他是风度翩翩，这一点不言自明。不过，就当她和尼克在他父亲的密切注视下闲聊的时候，她决定还是对他留点心为妙，以防他干涉那些在她头脑中飞驰而过的想法计划。
“嗯，那么，”桑塔高兴地说道，“看来你们两个年轻人会在一起很好地共事。这太好了，这真的给我的心里卸下一个重担。”他用戴白手套的一只手，分别在两人的肩膀上拍了拍。“现在我要走了。我已经答应克劳斯太太，要带她乘新雪橇兜风，而我们都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不会有空。”
“祝你们玩得愉快，”尼克说道。“也许过会儿我会带贾米森小姐兜兜风。”
他的笑容如此灿烂，如此迷人，于是，霍利硬是让自己的目光望向别处。“我相信，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的话突然停住了，她望了望父亲，又看了看儿子。“这里的人怎么区分你们父子俩呢？”
桑塔大笑。“我只是普通的老‘桑塔’，这里没人称呼我克劳斯先生。”接着，他满怀慈爱地望着他的儿子微笑道。“我们的尼古拉斯人称‘圣·尼克’。”
圣·尼克？没开玩笑吧？霍利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不住地来回打量，她搞不清楚他俩是不是在开玩笑。桑塔她称呼起来没问题，但是要从她的嘴里吐出“圣·尼克”的字眼可就要花上一段时间了。“你直接称呼我霍利、我称呼你尼克，怎么样？”她建议道。
“嗯，霍利，”尼克答道，说她的名字时，声音稍微拖得有一点长，而她看不出他要这么做的原因。“听到像尼克、尼基、尼古拉斯、尼可、尼可尔、尼可莱特这样的名字而做出回应的精灵，其数目超出你的想象。谁要是想得到我专注而又迅速的注意，就要称呼我‘圣·尼克’。”他冲她眨眨眼。“试试，我想你会喜欢这个称呼的。”
霍利瞪着他。他是在说真的吗？她不清楚。但是，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他都是老板的儿子，是她新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勉强冲他笑了笑。“认识你很荣幸。”接着，她转向他的父亲。“现在，桑塔，我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如果你能在雪橇之行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非常感激。”
桑塔摇摇头。“恐怕不行，霍利。从现在起到二十六号，分分钟都很宝贵。我准备在这里把你交给尼古拉斯。对于，嗯，所有的事情，他都是你的主要联系人。”
哦，别。霍利的心一沉。但她还没来得及抗议，桑塔就已经转向身，跟他的儿子说话了。
“我们直接从我的办公室过来，所以，我相信，你会首先带霍利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参观旅行。我希望你能竭尽全力地让霍利感到，北极就是她的新家。”
尼克点点头。“别担心，爸爸。从这里开始把事情都交给我吧。”他突然朝她笑了笑。“我会好好照顾贾米森小姐的。”
霍利想不到一件可说的事情，但是，有一点她已经很清楚：尼古拉斯·克劳斯满脑子考虑的都是他自己。在头脑中的待办事项上，她又加上了一条：挫一挫尼克的威风。
“太好了，太好了，”桑塔以低沉的声音说道。“七点整我与你们在晚餐桌前见。那时，你可以向我汇报你的计划。”
霍利的心跳开始加速。“计划？”要她在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做一次陈述，那么她就需要大量的细节。“你想要确切地了解哪方面的计划，桑塔？”她把手伸进公事包里拿她的平板电脑，准备做点记录。她的新老板是喜欢Power Point文档陈述，还是老式的书面陈述呢？真该死，她要是早一点问就好了。也许两样都准备好最保险。到时，他的反应会让她明白他更喜欢哪一种。
“爸爸不过是想快速地过一遍，从现在开始到圣诞节我们将要做哪些事情，”尼克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难以置信，霍利腾地转过身子，面对着尼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桑塔笑道，“我看得出，你们两个将会成为最佳搭档。”他笑眯眯地望着两人，挥一挥戴着白手套的手，就踏出了他儿子的办公室。霍利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接受这份新工作是她犯下的特大错误。不论如何，她没法跟尼古拉斯合作共事。
霍利无视尼克的存在，一下子跌坐到椅子里，抱着她的平板电脑。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工作怎能在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一场噩梦呢？
***
尼古拉斯望着霍利瘫坐到一把椅子里，沮丧明显地显现在脸上。多标致的面容啊。似乎桑塔提到的报告让她的脸上布满了愁云。他把目光望向对面远处的拉普兹。就在刚才桑塔短暂的来访期间，拉普兹一反常态、默不作声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拉普兹心照不宣地冲他点了点头，尼克立刻明白，他们两人头脑中想的是同一件事情。他的新搭档需要振作起来，而尼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霍利明白，圣诞节是段欢乐的时光。
尼克动作敏捷，不及霍利反对，他就把一只手悄然不觉地伸到霍利的胳膊肘下，架着她站了起来。“请允许我……”他说道。他还没来得及抗议，他从她的手中拿走了她的公文包。他把她的包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等我们走后，包放在这里会很安全。”
“走？”她重复道。“我们要去哪儿？”
“拉普兹和我准备带你进行一场盛大的观光之旅，”尼克说道。他领着霍利走到过道上；拉普兹一锁上办公室的门，尼克就放开她的胳膊肘。“霍利·贾米森，请认识一下拉普兹，我合作共事过的最出色的精灵。”
“很荣幸认识你，拉普兹先生，”霍利说道。
“（法语）很荣幸认识你，”拉普兹回应道。他不无夸张地鞠了一躬。
尼克饶有兴味地看着霍利好奇地盯着拉普兹脖子上戴的沉甸甸的金链子。拉普兹穿着一身标准的精灵制服，绿衬衫、红马甲和黑裤子。首饰和墨镜的额外佩戴，是拉普兹的个人标签。
“我们可以出发了吗？”尼克夸张地划了一下手臂。“‘圣诞中心’恭候您的大驾，贾米森小姐。”他装作没有看见她朝他这边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们穿过主过道的时候，尼克巧妙地回避掉霍利提出的有关他父亲的报告要求的问题。他只是跟她简单地过了一遍公司的主要部门，因为他觉得，随便告诉霍利一点细节信息，这会让她镇静下来。他一刻不停地说着，直到他们来到一扇漆得色彩明亮的大门前。这扇门看起来像是一份包装好的礼物。
“我们到了，”他说道。“我们的第一站正好也是我最喜欢的部门之一。欢迎来到礼品包装中心（Gift Wrap Headquarters）。”他推开中心的大门，然后又退了出来。这样霍利就能先走进去。他想给她一点时间，好让她打量一下四周。
当他走进房间，两百个嘁嘁喳喳的精灵立刻安静了下来。随即，他们爆发出一阵掌声，齐声向他问候。他挥挥手，表示感谢。
他从拉普兹手中接过麦克风。一等屋里安静下来，他便开口说道：“祝大家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快乐。”如他所料，这句话引来了一阵激动人心的欢呼声。他转向霍利，绽开他最鼓舞人心的笑容。她看上去惊讶极了。他示意她走上前来。她刚走过来，他就放低了麦克风，朝她倾斜着身子，这样就只有她能听到他的声音。“只要微笑、挥手就好，”他小声说道，“他们是一群很友好的精灵。”
霍利只是点了点头，眼睛睁得老大。他咧嘴一笑。他要是能想象得出这一幕能让一个初到北极的人产生怎样的感受就好了。他转过身，面对着精灵们。“请大家帮我热烈欢迎我们的团队新成员，霍利·贾米森小姐。”
尼克为礼品包装部向霍利表示的热烈欢迎而感到自豪。他又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就是他常听见他父亲说的那些。接着，他祝福大家一天过得愉快、高效，然后就把麦克风递还给了拉普兹。
精灵们重新埋首于他们的工作。尼克低头看看霍利。他看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从地板陈列到天花板的礼品包装纸。成卷成卷的包装纸成排成排地贴着墙，形成一幅令人眼花缭乱、五彩斑斓、花样繁多的万花景象。
“你需要我的墨镜吗，霍利？”拉普兹抬起头望着她，神情像是明白霍利的感受。“如果你还没适应，这里会显得特别地刺眼。”
“不，谢谢你。我觉得我能适应。”霍利慢慢地转过身来，目光从丰富的藏品上扫过。
尼克也在审视着这个部门。他能想象得出，当霍利看到所有这些包装纸——各种想象得出的颜色、图案以及设计——均是产自于一个地方时，该是有多么地欣喜。他们的礼品包装陈列能够抵得上一间美术博物馆。
“这些都是什么？”霍利问道。她转身望着尼克，脸上带着一副令尼克不解的表情。
“看上去是什么就是什么呗，”他没有直接回答，意识到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他瞥了一眼拉普兹，希望他的朋友能够帮他解围。然而，精灵只是耸了耸肩。“我们搜索了全世界的各个角落，确保我们拥有各种各样的设计造型。你看，我们按照相似的特点把成卷成卷的包装纸挂在一起。”
他朝上指了指最上方的一卷纸，这需要他们三个人全都仰起头才能看见。“我们拥有你所能想象得到的各种颜色的金属箔纸，先是按照颜色分类，然后再按照设计分类，这种做法在分类金属箔纸时很常见。”他指向对面的墙，“我们尤其为我们的格子图案的藏品而感到自豪。你想不到格子图案有多受人们欢迎。贴着远处的那面墙，挂着的是我们的儿童藏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将每一种授权的字母印刷体收纳保存。”
霍利摇摇头，又继续四处打量，却一言不发。尼克笑了。他早已料到，她会为他们藏品的种类丰富而大吃一惊。
拉普兹笑道：“难以置信，是不是？让你说不出话来了？”他转向尼克。“她还没看到我们的礼品袋收藏品呢。来吧，我们带她去看看。”
“请等一等。”霍利从她的西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记录本和一只铅笔。“要维持这个部门的运转需要多少个工人？”
尼克耸耸肩。“这取决于一年中的哪个时间段。”
霍利皱皱眉。“你能说得详细点吗？”
尼克迅速地朝拉普兹投去一瞥。这只是要他回答的问题？还是霍利·贾米森纠结于数字？“嗯，让我想想。嗯……我让你向部门经理了解吧？”
霍利的眉头抬得老高。“你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拉普兹说道。他走上前来，站在两人的中间。“圣·尼克绝对是个数字专家。他只是……不好意思炫耀罢了。是吗，尼克？”
根本不是。但是，尼克也不打算对此进行争辩。如果拉普兹想把他描绘成天才，那就让他这样描绘好了。“我们可以在回到我的办公室后过一遍数字，可以吗？我还有很多要向你展示，所以，我们继续这趟旅行吧。”
“等等，尼克，我更想坐下来，整体地读一遍职位描述，然后我们再继续，”一走进走廊，霍利就说道。“毫无疑问，你姐姐给我留下几张有关她的工作量的便条。如果她像你父亲所说的那样对她的工作驾轻就熟，那么，我相信，她的办公室才是我要开始熟悉适应的地方。”
尼克笑道：“熟悉？谁还有时间熟悉适应？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他低头注视着她。她的确长着一双他曾见过的最美丽的棕色眼睛。“接下来我们准备这样。我会带你到四处看看，然后你选一个地方好好玩。”
霍利把她的记录本紧紧地抱在胸前。“好好玩？尼古拉斯·克劳斯，你没疯吧？我们不是在这里玩的。”
“太糟了。”
“你说什么？”霍利眯起眼睛。他怀疑这不是什么好信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想要你放松一点，开心一点，好好地享受圣诞节。不这样的话，你会错失这个节日的意义。”他朝从他们身边匆匆经过的忙忙碌碌的精灵们打了个手势。“很多事情都在顺利地进行，所以，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弄得如此紧张兮兮。”
“你觉得我紧张兮兮？”霍利摇摇头。“听我说，这是无稽之谈。我看得出，你过得很悠闲。不过，在我四处看的时候，我发现了十几处地方可以改进，改进之后不仅能够最大程度地提高玩具产量、削减废料，还可能实施既能缩短时间又能削减成本的新办法。可是，看样子你甚至都不愿听一听我在哪些方面提出的必要的建议。”
尼克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背靠着墙。“这你就弄错了，霍利。我想听听你的建议，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兮兮地做这份工作。因为，并不是说世界的命运取决于你我能不能把玩具的成本削减十美分。”
她的目光转向了别处。
“看，这就是你所需要了解的内容，”他还在尝试着说服她。“每一年事情都进展得很顺利。圣诞节一年一度如期而至，世界的每个角落里都有人欢庆圣诞节。我们让节日顺利地进行。今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哦，是的。”她反驳道。“因为现在我来了，所以我们就要按照我的方式来做事情了。”
尼克咧嘴一笑。噢，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