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继续往下说:“小东一直认为是我们家长专断独行,他总认为自己只将雪儿当成妹妹。其实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雪儿是多爱他,爱到以他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只要他不愿意的,她从不强求他。小东说不想和她订婚,她居然也愿意帮他去说服父母。这个孩子,从小被父母当公主一样捧大,居然没有一丝丝的骄躁,所以我很喜欢她。
你想想,如果一个女孩什么都很美好,娶她同时又可以帮到自己的事业,那哪个男人会不爱呢?小东可能没有告诉你,他是跟着我一起嫁到何家的。当年他亲生父母生意失败,想不开寻了断见,我那个时候差点就疯了,只能将小东寄在袁家。那几年,袁家父母对小东如同亲子,他和雪儿青梅竹马地长大,雪儿早就将他视为最重要的人。
孟小姐,你很好,很优秀。但是,我不希望小东当个忘恩负义的人,他还年轻,以为这世上只有爱情最伟大。但你呢?你是经历过生活的人,你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们坚持要让小东娶雪儿吧。”
若秋如遭雷击般瞪大眼睛,她看着话筒,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滚,原来袁家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何振东的恩人,所以,其实不是自己愿不愿意努力的问题,而是,这根本就已经是定局了。
她艰难地开口:“为什么这些话不能当振东的面说?”
何母叹了一口气:“小东以前头部受过伤,不能过多地在他面前说这些事,他过去有一些伤心的回忆,我不敢冒这个险。”
若秋这回才真是欲哭无泪了,原来,自己一直是个失败者,从来都是。何振东的人生许多年前就已经签订了合同,可悲的自己彻彻底底地成了第三者。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地听何母独自讲述关于何振东的那些过往。
何母问了一声:“孟小姐,你在听吗?”
她麻木在嗯了一声,以示自己还活着。
何母放下心来,继续苦口婆心:“我一看到你,就猜得到小东为什么会喜欢你,我想,袁雪应该也明白。你虽然清秀,但实话说,算不上美女,小东应该是阅美无数的人,为什么会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你没有怀疑吗?当着小东的面我当然不会这么说,你在他心中比嫦娥还美。但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别认为我仅仅只是个自私的母亲。”
若秋听不懂她补充的这一段话,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顾不过来。
她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回答何母的,也不记得这通电话是怎么结束的,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一切都不过是做了一场可笑的梦。
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力气,她只觉得心空荡荡的,似乎破了一个大洞,风灌进来,透心凉的感觉。正万念俱灰,电话莫名其妙又响了,这一次她完全没想过去接,只任铃声响个不停。
没有接电话,铃声居然也固执地一遍一遍地响,直到若秋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开始觉得心烦。于是索性一把将电话线拔了。
就快到元月了,这个时候的气候其实是有些寒凉的,若秋没有盖被子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些寒意,她行尸走肉般从床上起来,拿了衣服到卫生间冲澡。花洒的水一冲到身上,才发现没有调水温,水是凉的。她哆嗦了一下,急忙用浴巾将自己包了起来,再将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
水温适宜后,开始重新冲淋,她才渐渐地放松全身。
也许是因为身心都感到寒意,所以温热的水洒在身上的暖意让她有些贪恋,她没有意识地在卫生间里淋了半个多小时还不出来,直至隐约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
由于水声的原因,敲门的声音并不明显,直到后面显然是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声音开始清晰起来。
若秋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不清楚这是几点了,为什么深更半夜的,还会有人来敲门?毕竟是独身女性,独居的警惕性还是有的。她将热水关了,用浴巾胡乱地将身子擦干,然后套上睡袍,才从浴室出来。
敲门声依旧一声紧似一声,若秋走到门边,小心地问了一句:“是谁啊?”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下来,刹时变得份外安静。过了几秒,有人低低地反问:“你没事吧?”
她低呼一声,将门一下子打开,门外,韩明宇一身商务套装,带着略微的倦容站着。
她呆呆地站着,一时忘了让他进来,也忘了自己还穿着睡袍,头发还滴着水。倒是韩明宇,自己进来反手将门关上,然后皱眉对她说:“你刚才在洗澡?你知道我在门外等多久吗?足够洗两次澡了。”
她还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喃喃地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加班吗?”
他皱眉看她头上滴滴答答往下滴的水珠,叹了口气,自己找到浴室,从里面拿了条毛巾出来问:“是这条?”
她怔怔地点头,伸手欲去接过来,他却直接走过来,将毛巾覆盖在她头上,轻轻地揉搓起来:“这么迟才洗头,不马上擦净吹干,你会感冒的。”
她让他的行为吓了一跳,瞬间回过神来,他正帮她擦头发上的水珠,她有点吓着了。她又问了一遍:“你不是在加班吗?”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嘴里淡淡地回答:“事情忙完,给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你刚才挂我电话时情绪这么激动,我想还是过来看一下。”
他这么一说,若秋才想起接何母电话之前,自己似乎在电话里对他说了不太理智的话。她推开他拿毛巾的手,退后了一步:“对不起,我今天心情很糟,所以发泄到你身上了。现在应该很迟了吧,你不应该过来的,我这点破事,不值得你专程跑过来。”
他很自然地顺手将毛巾递给了她,点头同意:“我也觉得,自己一时想多了。你也就是心情坏了点,总不至于想不开。看来我真的可以走了,当大哥的责任也算尽过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毕往回走,伸手正要去开门。若秋却突然跑过来抱住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净胡说八道了。韩明宇,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自己才是小三,杨晓倩没有说错,我真的是小三。什么爱情至上,什么有情饮水饱,什么等我十年八年,哈哈,我的天,这是笑话三则吗?”
韩明宇让她抱住,表情有些僵硬,许久才轻轻推开她,冷淡地说:“你真当我是你亲哥了吗?抱着一个男人嘴里心里念着另一个男人,果然是笑话三则。不早了,我明天一早还有很多工作,在这边的工作时间很紧张了。”
他脸上有淡淡的自嘲,眼里却闪过一抹挫伤,这个男人从不轻易露出真实的心思,哪怕在最软弱的深夜。
若秋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云,她愕然看着他,呐呐地问:“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吗?就算你离开了,也还是我哥吗?你是想反悔,你想离开这里之后,再也不理会我了吗?”
韩明宇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拳,他的脸色渐渐变青白,眼神也包含着一种隐忍已久的痛楚。盯着若秋刚哭过尚有些红肿的眼睛,他低低地问:“你不是不谛世事的少女了,告诉我,你真的只是需要一个随时可以听你哭诉的兄长吗?”
她没有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她后退一步,眼睛不敢看他:“你走吧走吧,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只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韩明宇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冷笑:“为了一个男人,你将自己搞成这样,真有出息。你的傲骨哪去了?”
她脸色白得如同纸一般,不由自主地想到七夕那天,那时还没和何振东明确关系,何振东送她礼物她没有收,然后他当时无奈地笑问:你怎么总是这么傲气?就算不是情人,收个礼物也可以吧?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会想起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明明已经到了承担失败的时候了,这些回忆都只能是毒药让人死不瞑目,可却又如同吸毒一般戒不掉。
此时心中犹如压着一块大石头般透不过气来,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是眼中又开始盈满泪水。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脆弱一览无余。
怕自己又会贪恋他带来的温度,所以她逼着自己喊了出来:“你都要走了,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走啊,别影响我休息了。”喊到最后,她已经有些全身瘫软的感觉了。
韩明宇紧抿着嘴,神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他盯着若秋倔强的表情,点点头,二话不说开门走出。在门口他顿了两秒,并没有回头,只停了停便继续走出她的视线。
关上门,她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头开始晕沉,头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淌,她软软地顺着门边的墙角滑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