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氏动辄要绝嗜欲。男女饮食,岂可绝耶?但不以彼累心,节之而已。孟子曰:“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谓之寡则可,谓之绝则未可。”
上引用语,见《笔畴》下卷第三十二篇。全书两卷,明锡山王达著。达字达善,号耐轩,洪武中以明经荐为县学训导,后升国子助教;永乐初官侍读学士,与解缙、王称、王璲辈号东南五才子。
《笔畴》,陈眉公秘笈中有之,非奇书也。惟余家藏者,为明单刻本,较不易见。兹将其行格等开列于后:
书系白皮纸初印本,白口,白单鱼尾,单栏。版匡高七英寸又四分之一,广约十英寸。半叶九行,行二十字。前有万历甲戌朱正民序四叶,洪武二十年达引言一叶,后附《笔畴补》八叶。《笔畴补》者,宋景濂、方孝孺与刘伯温三人之作也,共十九篇。《笔畴》上卷十九叶,下卷十三叶,共七十七篇。
《笔畴》入清《四库》子部杂家类存目一,《提要》称其“多抑郁愤世之谈”。达固有忧患者,宜其如是也。朱正民序云:“余遇拂情之事,辄把玩先生之言,使人亹亹然欲安士敦仁,逌逌然乐天知命也。美哉,处忧患之事,辨忧患之惑,莫要于斯矣。”正民可谓达之知己矣。《笔畴补》第二叶有一极可笑之故事,兹节录如下:
列宗子泓,性好洁,沐浴必十更汤;收湿不以巾,溯风干之。欲行人道,汲井泉,前后濯,大雪,不废,妻因病寒死。然好嗅女妇足纨。足纨若行幐,缠三周而覆涌泉,善垢。或解之,其臭逆鼻,人不哕即吐,子泓独乐之。骄人曰,是何郁金之腴也,置诸袖中,饭不甘嗅之,神度弗爽嗅之。频死,召其子目:“吾死矣,嘉荐普淖,弗汝觊也,能时致足纨于柩前,孝莫大焉。”君子曰,大洁者必有大污,其子泓之谓乎。
原载一九三三年十月二十日《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