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怎么了？”许悠然吃惊地抓住母亲的胳膊摇了两下，低声问道。
“对不起，孩子，对不起！我本来……是想给你买个蛋糕的，我本来……应该祝你……祝你……快乐的……”何清仪哽咽起来，努力平静了半天才接着说，“可是我，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今天……我心里尤其的乱。下午，我在蛋糕店里，盯着那个蛋糕犹豫了很久，我在那里出来进去、来来回回走了好多遍，我……我心里矛盾重重……”
“妈，我明白……真的……”许悠然轻声说道。
“我的孩子，妈妈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何清仪看着女儿，声泪俱下，“说真心话，我是多想……把你记忆中那些属于她的往事……都抹掉，可是，每当这么想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妈……我……”许悠然看着母亲，眼泪涌了出来。
“是她的心让你活下来的，现在，真的就让她的一切在你心里烟消云散，我又是多么的于心不忍！”何清仪流着泪接着说道。
许悠然低下了头，难以抑制地轻轻啜泣起来。
“我心里……真的好心疼她，可是……我又想……我只有２２岁的孩子怎么办？”何清仪泣不成声地看着女儿，“难道我的孩子，就从此背负着一段不属于她自己的凄凉往事，郁郁寡欢地活下去吗？我真的很矛盾，孩子，我有点儿不知所措……”
许悠然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泪流满面的脸。
“孩子，看着妈妈，”何清仪伸出双手，轻轻掰开女儿的手，又轻轻地捧起了她的脸，“看着我，孩子，答应妈妈一件事！永远、永远的记着，我是你妈妈，你是我最亲爱的孩子！”
“妈，我懂你的煎熬……”许悠然挪到了母亲身边，偎着她，把头枕在她肩上，泪水顷刻滴落在母亲肩头，“我是你的孩子，我永远都是记得的。我自己常常心里一片混乱和恍惚，很多事情记起来了，另外的很多……模糊不清了，可是……可是妈，我一定会记得我是你的孩子，真的，永远都会记得！”
“当然是我的孩子，”何清仪哭着转了转身子，把许悠然一把抱进怀里，“你是我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二十二年竭尽心血养育出来的孩子！”
“妈，其实，我一直都像是在做一个梦，”许悠然伏在母亲怀里，凄然地说道，“妈，我的梦，好凄凉。梦里我的家太清冷了，那个家没有父母爱我。梦里我远离故乡、颠沛流离，梦里我一直在绝望和恐惧里、在孤单和自卑里活着……”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何清仪抱紧了女儿，眼泪哗哗地掉下来，“不管你在梦里，还是醒来，你都是我们最爱的女儿，这一点，无论怎么都不会变！”
母女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许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卧室的门口。默默地看着她们母女，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淌着。接着，他慢慢地走了过去，把母女俩都搂进自己的怀抱里。
程欣语从万福饭店回到母亲家里的时候，程书玉和林珊正坐在客厅里看“无声电视”。因为柚柚在书房写作业，老两口怕影响孩子，天天晚上都把电视声音设成静音。
见女儿黑着脸进了门，俩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知道，准是又出状况了。
“怎么啦？你婆婆今天出院，她还挺好吧？”林珊跟着女儿进了卫生间，看着她打开水笼头洗手，又从镜子里瞄了瞄女儿的脸色，然后试探着问道。
程书玉也关了电视，跟着走过来，竖着耳朵等着听女儿的回答。
“唉，他妈那边挺好的，没事。”程欣语苦笑了一下，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母亲，“倒是他那个什么奇葩的嫂子，实在是快把我弄疯了。”
“哦，是跟他那个嫂子呀，那算了，那有什么，”林珊松了口气，笑道，“你不说明天他们就走了吗？以后常年也不打交道，还生这闲气干什么！”
“不打交道？恐怕以后有的是时间打交道了。”程换语边说拽了毛巾擦手，转头看着母亲，恼火地说道，“人家说了，舍不下儿子，两口子回去安顿安顿，以后要到西安来落脚了。”
“到这来，他俩这个年纪了，又没什么专长，来了能找个什么工作糊口啊？”林珊诧异地说。
程欣语走到客厅沙发边上坐下，刚要说什么，只见程书玉做了个手势，指指书房，又示意她到他们卧室里去。
程欣语知道父亲是怕在客厅说话，影响柚柚写作业，另外大人的这些事情，也不愿意让孩子听到。于是起身，径直走到了父母的卧室里。
“真愁人！”程欣语一边在床上坐下，一边低声说道，“按说人家有人家的生活规划，说要来落脚，咱也不能拦着。可，那个李芳菲，就他那堂嫂，她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就好像就觉得我们给她做什么都是应当应份的。居然让砚成给在他公司里安排他们上班，还说，要么她在我家里，给我做个饭。”
“这人，还真是！”林珊听着女儿的话，也有些恼，冷冷地说道，“她真拿麻烦人不当事呢，让砚成别管她！”
“砚成是啥人？怎么能不管呢？”程欣语苦笑了一下说，“你也知道，他小时候家里困难，他这堂哥家给帮了不少的忙，砚成也一直是感恩戴德的。不管他们提什么要求，他肯定是尽心竭力的给办。他这堂哥倒真是个老实人，那儿子也是个老实孩子。怎么这个堂嫂就这么精呢！”
“欣语啊，你还是得注意，别为这些亲戚的事，跟砚成又闹矛盾，”一直没说话的程书玉趁着妻子还没开口前，赶紧插了句话。
“你净说些大道理！”林珊恼怒地翻了丈夫一眼，“有这么一家子人搅和着，他们两口子怎么可能不闹矛盾？到时候他们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罗砚成肯定都尽量给办，那要是欣语不同意，不就得闹矛盾？除非欣语什么话都别说，罗砚成为他这堂哥两口子想做啥就做啥！”
“你看你，别拱你女儿的火了，这几天他们小两口刚刚有些缓和，你看……”程书玉话没说完，就被老伴儿一个白眼瞪着，挥着手打断了。
“行啦！这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你一个老头儿就别掺和了行吧？让我跟欣语单独说说。”林珊烦躁地瞪着丈夫说道。
看着父亲张口结舌地被母亲把话都堵了回去，程欣语不禁笑起来。
“你俩先别掐架行不？别为他家的事，弄得咱家还打起来了。”她起身把母亲也拉到床边坐下，又回头冲着父亲挤了挤眼。
程书玉无奈地笑笑，也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砚成小时候受人恩惠，长大回报也是应该的，”程欣语叹了口气，说道，“可那个李芳菲，不停地说砚成以前怎么受了大伯家的好处，不停地暗示我们现在应该帮他们。那意思就是说，给她帮忙就是砚成的回报，现在他们什么要求都理所当然。”
“她倒是算老几，”林珊也恼火地说，“砚成当年也不是受了她的恩惠！”
“反正我就这个脾气，我觉得好的人，不用吭声我也去帮去，就像砚成他弟弟，那两口子人真不错，不用开口，我就乐意给他们做些事情。可是李芳菲这个样子，简直像是道德绑架一样，好像我不做什么就对不起她似的。要这样，那我偏就不愿意帮忙。”程欣语气哼哼地说道。
“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程书玉不禁笑了，“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这么大了也不改改。”说罢，又看了一眼林珊，转头又问女儿道，“先不说他们了，反正他们离过来还得有些日子。先说说你吧，你是不是打算明天回去？”
“唉，我其实是真不想回去。”程欣语看着父亲，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过，我也知道，他妈今天刚出院，把老太太扔家里，我不回去也是不好。”
“是呀，你不回去，肯定是不好，还是回吧。”程书玉劝道，“当年的那些矛盾，别再想了。你跟砚成的日子，总是还要往下过的。你跟他妈之间，尽量往好里处吧。过两天，我们也过去看看她。”
“回吧，反正你是泼进罗家的水了，”林珊无奈地说道，“不过，我可不主张你委曲求全、憋屈一辈子，实在不行就……”老太太突然收住了后面的话，警惕地看了看门口，轻轻站起来走到门边往书房瞄了一眼。
程欣语不禁笑了，“行了，妈，柚柚忙着写作业呢，这回她可没工夫偷听咱们说话了。”
“那可不一定，这个熊孩子耳朵长着呢。”林珊还是不放心地盯着书房的门，头也没回地小声说道。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程欣语带着柚柚回到了自己家里。
柚柚在爷爷奶奶那里玩儿了一小会儿，就回自己屋里写作业去了。
程欣语一晚上也没闲着，把自己还有柚柚卧室里所有的铺盖都换了个遍，洗衣机一拨一拨地洗着，阳台一下子就晾满了。接着她又把厨房也洗洗涮涮打扫了一番，东西按原来的样子各自归位。折腾了快两个小时，家，终于看上去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程欣语这么里里外外的忙活着，把罗砚成也弄得坐不住了，他知道妻子平时有些轻微的洁癖，对卫生方面有着特别的讲究，所以他干脆去把卫生间好好打扫了一下，又把整套屋子的地拖了一遍。
不过，显然他打扫的卫生间，还不符合程欣语心里的标准。看着妻子撸胳膊挽袖子的动手开始擦拭卫生间的水池、马桶，罗砚成忍不住说道，“我真的都擦过一遍了，不用再擦了吧？”
“你擦得不合格。”程欣语抬眼看了看他，说道，“不过还是得表扬你，算你了解我，能主动来擦过了第一遍，这已经很不错了。”
“切！”罗砚成故作不屑地说着，转身走了。
就在这天夜里，已经关门的悠然花店的前面，三条黑影慢慢地从花店前面的人行道上晃过。
“大哥，就只盯着？不动她吗？”一个声音问道。
“不动。你老实在烧饼铺干着，别惊动她。”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中响起，“他跟这家店，一定有着特别的关系。好好盯着这里，他，迟早是要露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