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砚成正站在卧室门口,怒气冲冲地瞪着程欣语。而程欣语毫不示弱地站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他。
“你至于吗?老头老太太今天上午才走,你下午回来就扔他们的东西!你就这么容不得家里有我父母的一点点的东西吗?!”罗砚成愤然说道。
“这话该问你,罗砚成,你至于吗?”程欣语寸步不让地盯着丈夫的眼睛说道,“不就是把破梳子吗?齿都掉了小一半了,谁能想得到这还是个宝了?”
“我刚刚跟你说过了,这东西对你来说是个破烂儿,可是对老太太来说意义就非同一般!”罗砚成愤怒地大声道,“这个她出嫁时我姥姥给她的桃木梳,她一辈子没离手,就疏忽了这一次,还让你给扔了!”
“我回来看见那屋床上放个破梳子,我怎么知道还是个宝贝?再说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我确实不知道它的意义,那你还让我怎么样?让我给那个破梳子偿命吗?!”程欣语也愤怒地连声喊道。
“你那是道歉呐?你那意思是说老太太丢三落四、自作自受。你当我傻?你当我听不出来?”罗砚成直着脖子吼道,“我妈刚打电话给我,让我把梳子给她保存好。这下可好了,你已经给扔了!你说你手怎么那么欠!你让我现在怎么跟老太太交代?!”
“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那把梳子的来历,谁也没跟我说过!”程欣语吼道,“你刚才不是也下去找了,垃圾已经清运过了,反正是梳子没有了,那你跟老太太说,梳子没有了,我程欣语一条命放在这儿,要陪的话,我陪她!可以了吧?”
“你说的这都是屁话!”罗砚成瞪圆了眼睛,怒火中烧,“你说话动动脑子行不行?你稍微的也体会一下别人的心情行不行?这么多年,怎么总是这个德行?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这么多年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们罗家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程欣语的眼睛冒着火一般,目光咄咄逼人地看着丈夫,大声喊道,“这么多年了,作为一个感情上的替身,我像一个傻子似的跟你生活在一起,你心里眼里全是别人,哪里给我留过一点点位置?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程欣语的感受?你心里……”
“够了!程欣语,越扯越远了吧?!”罗砚成大手一挥,打断了妻子的话,“咱们就是说个梳子的事儿,你至于胡扯那么多别的事情吗?”
“我今天还就是扯了,我已经受够了!”程欣语愤怒地瞪着丈夫,大声地说道,“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的感情的话,不至于为了一把梳子这么歇斯底里。我倒是想问问你,如果今天换成是那个女人呢?你还会这么对她吼对她喊吗?”
“还往远扯是吧?行!那就扯吧!”罗砚成大声吼道,“那咱们就来说道说道,我不管怎么说,只不过是心里怀念一个曾经的恋人吧,你呢?你调进省二院才不到一年,你就跟那个万明诚不清不楚的,你还来指责我对你没有一点点感情,你对我有吗?有那么一点点吗?我看你对那个万明诚比对我好的多得多!你还好意思说你受够了,我才受够了!”
“你也受够了,那太好了!”程欣语已经在异常的愤怒中失去了理智,她脸色苍白,目光如炬,狠狠地瞪着丈夫,高声地喊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离婚吧!你别打着孩子的旗号,死皮赖脸地拖着不肯办手续,你要是个男人,就大大方方跟我去把手续办了!”
罗砚成心里的火也腾腾地冒着,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血都冲到了头上,思维,逻辑,理性,什么都没有了。
“好,我也是看透了,你是迫不及待,利用一切机会提离婚!”罗砚成冷笑着,看着妻子,“既然你为了别的男人,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顾,那好吧,你这样的女人,有多远滚多远吧!离!咱们马上离!”
“你们两个人真无聊!”正当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夫妻俩回头一看,柚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
两个人这才想起来,夫妻俩盛怒之下的大吼大叫,在自己屋里写作业的柚柚,哪能听不见呢。
“不就一个梳子的事儿吗?吵吵吵!吵到要离婚?!”柚柚对着父母不耐烦地喊道,“离吧!你们赶紧离!我也受够了!我也不想拦着你们了!离了婚你们都走!谁也别管我!”
柚柚说完转身离开,回了自己屋里,碰的一声摔上了门。
罗砚成和程欣语两个人互相瞪了一眼,谁也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程欣语走到屋门口,一手扶着门,扭头冷冷地看着罗砚成。
“出去!”她低声吼道。
罗砚成的两只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微微地发着颤。他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卧室的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妈的!”罗砚成大骂了一句,重重地坐在了沙发上。
坐下没几分钟,他又腾地站了起来,胸口闷得喘不动气来。他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憋闷得要炸开。
几分钟之后,罗砚成离开家,摔门而去。
时间刚过晚上的八点钟,还不算太晚,古城的大街小巷车流往来,行人匆匆,华灯之下,城市依然生机无限。
罗砚成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驶,不过,大约二十分钟以后,他的车还是出现在了他在这个晚上最想去的地方。
他把车停在了悠然花店门外的路边上。这里的行人已经不多,悠然花店在沉沉夜色中大门紧闭,接着路边昏黄的路灯,罗砚成深深地凝视着那块写着“悠然花店”字样的门派。
他的心,忽然如刀绞般地疼了起来。
罗砚成把车熄了火,静静地坐在了一片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找到了魏岭生的名字。
魏岭生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刚刚吃完了晚饭,正跟许巍坐在客厅沙发上说话。猛然响起的铃声,让正伏在他脚下打盹的嘟嘟,一个激灵抬起了脑袋。
“喂,是,是砚成啊。”魏岭生压低了声音说道。
“老魏,你在哪儿呢?”电话里,传来罗砚成异样的声音,这声音,颓废,疲惫,仿佛已经没有一丝的力气。
“我……哦,我……刚吃完饭。”魏岭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答非所问。
“我想见见你,老魏,现在。”电话里,罗砚成的声音,低沉的几乎听不清,“你在家吧?我去找你。”
“我……我没在家里,这样,砚成,我去找你,你在哪儿?”魏岭生看了许巍一眼,局促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在悠然花店门口,”电话里传来罗砚成清晰的声音,“我不能见她,可是,今天晚上,我……忽然很想她,我……很想……雪轻。”
魏岭生仓皇地抬起头看着许巍,许巍神色复杂,垂着眼帘,一动也不动。许悠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魏岭生,眼里是万般的纠结和痛苦。魏岭生知道,她一定听出了电话里是谁。
“我离你那儿不远,你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魏岭生低声说道。
“你在附近?”电话的那一头,罗砚成纳闷儿地说道。
“嗯,对,见了面再说吧,你等着我。”魏岭生看了看许巍,小声说道。
挂断了电话之后,魏岭生起身,匆匆告辞。
“怎么这会儿就走啊?”听见魏岭生要走,何清仪从厨房出来,连忙说道,“刚吃完饭,再坐儿再走吧。”
许巍没有挽留,深深地看了魏岭生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留不住你,你过去看看他吧。”他笑了笑说道。
“老魏,他……他是怎么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许悠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事儿,一个人瞎逛,就是想找我聊个天儿吧。”魏岭生打着马虎眼,说了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来遮掩。
半个多小时以后,罗砚成和魏岭生,坐进了西京科技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两个人捡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要了两杯拿铁,默默地对视着。
“你刚才说,悠然她爸爸让人打了?”罗砚成皱了皱眉头,问道。
“是,可能是找人报复的,打错人了。”魏岭生避开罗砚成询问的目光,低声回答。
“伤得厉害吗?”罗砚成又问道。
“听厉害的,缝了五针。”魏岭生不安地回答。
“哦,那悠然呢,一定吓坏了。她……最近还好吧?”罗砚成没有注意到魏岭生脸上的不安和局促,一边问着,一边低头看着眼前的咖啡发愣。
“她挺好的,”魏岭生轻轻地点点头,小声说道,“她恢复的挺好,这两天花店也要开张了。”顿了顿,他话锋一转,问道,“先说说你吧,你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不在家带着,跑出来做什么?”
“没什么,闷得慌,出来转转。”罗砚成苦笑了一下,说道。
“砚成,别蒙我了,好好说,怎么了?”魏岭生目不转睛地看着罗砚成,提高了声音问道。
罗砚成沉默了,低着头半天不说话。魏岭生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过了许久,罗砚成才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魏岭生。
“老魏,”他轻轻咳了两声,黯然说道,“我决定……跟欣语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