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什么事儿啊?”魏岭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眼看着许悠然,小声问道。
“岭生,刚才说的这些事儿,别告诉他!”她深深地望着他,眼里的泪光让他一阵心疼,“就像当年一样,再替我隐瞒一次,好吗?”停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如果他知道了我的情况,他会很难过,他会忍不住想来看我。到时候,是对我父亲食言,还是来看我,他会在这两件事情之间进退维谷、痛苦不堪。”
“我明白……”魏岭生沉重地点了点头,神情凄然地看着许悠然,声音暗哑而无力,“我不会告诉他,放心。”
“更要紧的事,他和程医生之间并非我曾经以为的那样甜蜜恩爱,”许悠然苦笑了一下说道,“这种情况下,更不能再因为我而影响他们夫妻的关系。”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魏岭生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你跟我说过的,程医生对你和砚成的关系有些猜疑和芥蒂。现在你不希望砚成再为你分心,害怕影响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是,岭生,”许悠然凄然一笑,转头望向窗外,“如果砚成知道,我的记忆会永远的消逝了,他一定会尽可能地多待在我身边,他的心思也会都放在我身上,那样他们夫妻就会冷淡和疏远了。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能!”
“可是,雪轻,”魏岭生也随着许悠然转头看向窗外寒风萧瑟下的街道,“你想过吗?二十多年前那一次隐瞒他,最终带给了他那么大的痛苦和追悔。这一次……也一样啊,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你已经记不起他,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你是瞒着他悄然离去,他会把心都疼碎、悔碎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许悠然雕塑般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窗外,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我想好了,刚刚想好的。在我彻底忘记他之前,我会留给他一封信。岭生,我把信写好就交给你,你以后交给他,亲手交给他本人,好吗?”
“好吧,再瞒他一次。”魏岭生黯然应道,垂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今天早上见到程医生了,”许悠然转回头,看着魏岭生,轻声说道,“我有种感觉,也许……是直觉,那些传言或许是真的,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些不小的问题。他们夫妻之间本来就已经有了很大的嫌隙,这样的时候,我绝不能再给他们添乱子了。”
“你见到程医生了?你去医院了?怎么?这两天不舒服吗?还有,什么传言?”魏岭生转过头盯着许悠然,瞪大了眼睛,提高了声音焦急地、一连声地问道。
“我没有不舒服,真的,”许悠然连忙说道,“今天早上顺便做了检查,结果也都很好,你放心吧。”
“那……那你去医院专门去找程医生的?”魏岭生疑心重重地看着许悠然问道。
“是,我特意去门诊找程医生的,”许悠然垂了头,低声说道,“我听我爸爸说,医院里有些传言,说是……说是程医生和万医生……关系……暧昧,另外,我这次醒来,也与砚成有关,我一直担心程医生会在心里对砚成暗生芥蒂,我去找她,就是……想解释……”
“程医生和万医生?!”魏岭生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悠然,使劲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肯定不可能!你回去跟你爸爸说,那些就是医院里有些碎嘴的人胡说,根本不可能的!”他说着,停了下来,看着她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啊,你这个傻丫头,你还专门跑去解释什么?有时候,越解释越容易误会呀!”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悠然垂下头,轻声说道,“我就是……特别想见到她,特别想告诉她,罗砚成,真的是个好人。”
正在这时,魏岭生的手机响了起来,脸上不由得一紧,迟疑了一下之后,他没有接也没有挂断,把手机揣回了口袋,又用手捂紧。
手机在口袋里固执地响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不接电话?”许悠然纳闷儿地看着他,问道。
“哦……快递公司那边儿的,”魏岭生犹豫了一下,笑笑说道,“最近包裹又多起来了,很定是公司那边儿随着回去取货,下午还要送一批。”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不接了,没事儿,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岭生,今天光顾着说话了,你也没好好吃饭,”许悠然满脸歉疚地看着魏岭生有些蜡黄的脸,低声说道,“饭菜也凉了,给你在要碗面吧?吃饱了,下午还得送货。”
“我没事儿,早就饱了,”魏岭生看着许悠然,苦笑了一下,问道,“你呢?你吃饱了吗?你也没怎么吃。”
“我饿了,我要吃面,”许悠然深深地看着魏岭生,轻声说道,“要两碗,你陪我吃点儿吧。”
魏岭生会心地笑了笑,看穿了她的心思。她是担心他没吃饱,下午还要干活,这才说要两碗面,两个人一起吃。哪里是他陪她吃,分明是她要陪着他吃啊。
“好,来两碗炸酱面吧?我知道你爱吃。”他看着她问道。
“好。”许悠然笑了。
魏岭生挥手招呼服务员过来,又点了两碗面。不一会,面就被端了上来。
“这么大一碗,我吃不了啊。”许悠然说着,把自己眼前这一碗里的面挑出来一筷子,把剩下的大半碗面也推到魏岭生面前,“你得多吃点儿,下午还得跑不少的路呢。”
魏岭生握着筷子,深深凝视着许悠然,嘴角扬起一个凄然的微笑。
“雪轻,一定要记着我!”他黯然说道,“不然,再也没有人会在意我是不是会饿肚子了,再也不会有人会用这样的小伎俩来让我多吃点儿了。”
许悠然的眼圈红了。
“岭生,多吃点儿。”她低声说道,垂下眼帘,遮住了双眼闪烁的泪光。
正在这时,魏岭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跟刚才一样,依然没有接也没有挂断,而是揣回了口袋。
这一次手机响了更长的时间,只是,悠扬的铃声被捂在口袋里,变成了一种让人心乱的闷响。
“还是快递公司催你吗?是不是要送的货积压了?”许悠然疑虑地看着他问道。
“没事儿,不用管。”魏岭生笑道,继续吃着面,又抬头看着许悠然,“你也吃点儿啊,你看你给我的我都全吃了。”
“嗯,好。”许悠然应着,笑着点了点头。
这天下午,两个热从饭馆里出来,已经快三点了。
不顾许悠然的一再推辞,魏岭生坚持陪许悠然走到了家属院门口。
“岭生,快回去吧,你的电动三轮还在饭馆门口呢。”许悠然看着他催促道。
“好,你回去就睡会儿吧,好好休息。”魏岭生有些留恋地看着她,黯然说道。
这时,魏岭生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许悠然知道,魏岭生一直不接电话,是想和自己安静地多待一会儿。
“快接吧,没准是要紧事儿,”她有些伤感地看着他,催促道,“你赶紧接电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摆了摆手。
“好,外面冷,你也快回去吧。”魏岭生一边拿出电话,一边也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微笑,看着许悠然,冲着她身后的家属院大门抬了抬下吧,示意她快回去。
两个人默默地道了别,看着许悠然走向家属院大门的背影,魏岭生接通了电话。
“魏岭生!你个兔崽子怎么不接电话!聋啦还是瞎啦!”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樊江龙一声大吼。
“大哥,大哥对不起!”魏岭生连忙说道,“我送完快递中午出来吃饭,手机忘到三轮车车厢里了,亏着没丢!”
“你个王八蛋!你给老子记好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我先废了你一只手!”樊江龙余怒未消地骂道。
“大哥,真对不起!对不起了!”魏岭生连连道歉,“我下次一定记着把手机带在身边,一定一定!”
“不对,刚才说的不对!”电话那一头,魏岭生忽然阴冷地笑了笑,“你的手,我得给你留着,留着给我好好干活挣钱。下次你再敢不接我什么电话,不管什么原因,我先去剁了那个许悠然一只手给你看看!”
“大哥!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魏岭生连连地大声道着歉,引得周围的路人都纷纷侧目,他也顾不得这些,依然连声地说道,“我真是把手机落车上了,我下次一定记着!一定记着!”顿了顿,他又话锋一转,问道,“大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废话!找你当然有事儿!有急事儿!”樊江龙大声说道。
魏岭生的心头,不禁一阵发冷。急事儿,除了要钱,樊江龙还会有什么急事儿找他呢。
“我需要一笔钱!”果然不出魏岭生所料,电话那一头,樊江龙急促地说道,“这两三天就要用,先给我二十万吧,你今天就去给我弄钱去!”
“大哥,我现在实在是挪不出这么钱了!”魏岭生四下看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说的全是实话,现在真的弄不出着么钱来!”
“老魏,你是不知好歹啊!”电话那一头,樊江龙的声音沙哑而阴狠,“我本来是让你一次拿来八十万,想着你一下拿这么多有难处,我现在让你分批给我,你还耍上赖了?!”
“大哥,我真的不敢耍赖啊!”魏岭生急忙说道,“数目太大了,两三天里实在是弄不出来!时间再长一点儿行吗?我想办法凑!再多容我点儿时间!行吗?大哥!”
“行啦,我知道你现在手头没有,”电话里,樊江龙平静地说道,“但是有一个办法,你可以手到钱来呀!”
魏岭生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儿,浑身的血仿佛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