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悠然?出什么事儿了?!”电话里出来魏岭生惊慌的声音。
“没……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很想你……”许悠然低声说道。
“不对!一定有事儿!”魏岭生疑心重重地说道,“这样,悠然,我马上就到学校大门口了,你现在在家吗?先好好把饭吃了,然后过来找我,好不好?”
“老魏,你把包裹送完了就给我打电话,”许悠然努力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你开着电动车,咱们不多说了,专心开车,注意安全。”
“那你吃完饭先休息,等我电话。”魏岭生揣测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恨不得立刻就去找许悠然,可是这一车的快递包裹等着要送出去,他只得暂且挂断电话,加速往西京科技大学的方向开去。
这一天中午,许悠然等到魏岭生电话的时候,已经快1点了。
“悠然,我在你们家属院门口,你出来吧。”电话一接通,魏岭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过来了?哦,好,我这就出来。”许悠然连忙说道。
五分钟以后,走得气喘吁吁的许悠然就已经站在了魏岭生的面前。
“走这么急干什么?你看喘的!”魏岭生嗔怪地看着她,又接着问道,“怎么了?出了啥事儿了?”
许悠然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眼里交织着让魏岭生无法看懂的复杂神色,那眼神,有绝望也有希望,有惊慌也有镇定,有痛苦也有欣喜。
魏岭生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油然的惊慌起来。
“悠然,到底怎么了?”他焦虑地问道。
“这儿太乱了,咱们边吃边说吧。”许悠然愣了愣,笑着说道。
两个人就在家属院斜对面的一家饭馆里,找个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窗外,停着魏岭生那辆送货的箱式电动三轮车。
“悠然,饿坏了吧?”魏岭生仔细端详着许悠然的脸,嗔怪她道,“让你在家先吃饭,别等我,你还非要等到现在。”
“我……我也不饿,”许悠然笑了笑,说道,“我爸中午出去开会,我妈是她们室里加班也不回来,就我一个人,也懒得弄饭了。”
魏岭生叫服务员过来点了菜,点完看着服务员离开,这才低声问道,“悠然,怎么了?”
许悠然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凄然的微笑。
“岭生,我也许……该走了……”沉默良久,她低声说道。
“岭生”这个称呼,让魏岭生心里猛然一紧,许悠然极少这样叫他。她这么称呼他的时候,往往也就是她心里最痛苦彷徨的时候。
“什么?什么意思悠然?你要往哪儿走?”茫然不解的魏岭生惊疑地看着许悠然,提高声音问道。
“悠然……真正的悠然,她的记忆……快回来了,”许悠然深深地凝视着魏岭生的眼睛,眼里是深深的眷恋,“岭生,就像当初一样,有些记忆回来的时候,另一些记忆……在慢慢的消失了。”
许悠然的声音很轻,而在魏岭生听来,却如惊雷般的炸响,他愣在那里,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脑子一片空白。
“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悠然……”愣了半天之后,魏岭生轻声地问道,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
“大年初三,你来家里吃饭的那天,”许悠然喃喃地说道,“我那天看着嘟嘟,它小时候的模样,突然就出现在眼前了。”她停下来,扭头看向窗外,又继续说道,“它是作为我的生日礼物被带回来的,它刚来的时候,那么软,那么小,天天还要喝奶,它小小的窝,就紧靠在我的床边。”
魏岭生呆呆地坐着,凝视着许悠然,脸上怆然的神情,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
正在这时,魏岭生刚点的饭菜被服务员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魏岭生把菜盘子一一往许悠然面前推了推,催促道。
“好,你也快吃吧。”许悠然应着,自己却并没有动筷子。
随后,两个人停止了谈话,一直等到服务员上完所有的菜离开之后,许悠然才深深地凝视着魏岭生,重新开了口。
“你那天问我,为什么突然发起呆来,”她看着魏岭生,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当时没说,是因为那时候我自己心里一惊突然有些预感。正是过年的时候,不想告诉你让你揪心。”她停下来,眼神里集聚了越来越多的忧伤,“今天我去了那套房子,就是凌越以前租的那套,岭生,有些记忆……真的回来了。”
“就是你跟我说过的,凌越以前为唤醒你记忆做了精心布置的那套房子?”魏岭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悠然,低声问道,“那……那你都想起些什么?”
问过之后,他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此时,他好像大气也不敢出,心狂跳着,像一个等待宣判的人一般,既害怕又期盼地等着那个即将宣布的结论。
“我……想起来一些,但是并不多,”许悠然轻轻摇了摇头,“很多事情,还是很模糊。但是我认出了那只毛绒小狗,是我去年生日的时候,凌越送我的礼物,因为很像嘟嘟,我把它叫‘囔囔’,我记得凌越那时还说,‘什么嘟嘟囔囔,真难听。’”顿了顿,她再一次望向窗外,眉头微微地蹙着,喃喃地说道,“我还记起了我的校服,尽管我中学时穿校服的时间恐怕还没有穿病号服的时间多。”
“也许……只是偶然的,”愣了半天之后,魏岭生低声说道,“毕竟你脑子里有两个人的记忆,有时候想起什么,也是正常的。”
他说完,自己都知道自己有些自欺欺人。像是为了缓和一下太过沉重和纠结的情绪,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笑了笑,看着许悠然催促道,“快趁热吃,都快凉了。你也饿坏了。”
“好,咱们先吃饭,你也累了一上午了。你快多吃点儿。”许悠然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反过来催促魏岭生快吃饭。
两个人终止了刚才的话题,各自心事重重地闷头吃起返来。只是对两个人而言,这顿饭味同嚼蜡,尝不出一丝的滋味儿。
吃过了几口饭之后,许悠然忧郁地看了魏岭生一眼,又放下了筷子。
“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岭生,”她怆然一笑,低声说道,“我想,或许跟这次摔伤昏迷有关,有些机缘巧合的东西,也许永远也无法解释。”
“是,机缘巧合……永远……无法解释……”魏岭生喃喃地重复着许悠然的话,复杂的眼神里里交织着太多的情绪。
“我曾经那么渴望着……把一个真正的女儿还给她的父母,”许悠然兀自摇了摇头,黯然说道,“可是现在,当这个心愿可能真的会实现的时候,我为什么……又会这么难过?岭生,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悠然,你不自私!你从来都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魏岭生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
许悠然看着他,脸上浮起一个令人心碎的笑容。
“岭生,”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叫我‘雪轻’吧,好吗?趁我还能记得自己这个名字的时候。”停顿一下,她凄然一笑,又继续说道,“我今天忽然发现……我有些想不起来,小时候的很多事儿了。”
魏岭生的眼泪,就在这一刻无可抑制的冲出了眼眶。他深深地低下了头,过了一会,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满脸的泪。
“雪轻,别走!”他在模糊的泪光中凝视着她,只说出这几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岭生,别难过,”许悠然哽咽着说了一句,也已经泪如雨下,“你也说过,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的世界了。真的,我的记忆停留在这人世间,对我来说,是幸运……也是灾难。岭生,我太痛苦、太纠结、太孤独了。”
“悠然,不……雪轻,或许……或许你最终会拥有两个人的记忆!”魏岭生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瞪大了眼睛看着许悠然,眼里闪过一抹希望的光芒,“真的!是有可能的!对不对?”
“岭生,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记得你了,你一定别难过,”许悠然没有回答魏岭生的话,而是抬起泪眼,静静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悠然还会一直在你身边,悠然花店还会一直开下去,日子会安安静静地继续,一切都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魏岭生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别哭,岭生,”许悠然扬起嘴角,努力挤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你看,我现在还是……还是雪轻呢,我的记忆……也许……会维持很久。”她停下来,深深地看着她,“再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跟你一辈子都会在一起的,我一直会在你身边,不是雪轻,就是悠然。”
魏岭生点点头,眼泪滴滴答答落在自己的腿上。
“岭生,还有……还有一件事……”许悠然泪眼朦胧地看着魏岭生,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