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医生，你快回来吧，”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张妍的声音，“万医生……突然……情况不太好。你……快回来看看吧。”
程欣语心里一惊，扔下筷子，拔腿就往食堂门口跑去。出了食堂，一路往住院部大楼狂奔。等程欣语赶到病房时，万明诚已经抢救室里了。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程欣语一边问着，一边穿上白大褂，急步往抢救室走去。
“是张妍发现情况不好，万医生血压突然升高，心律也太快，”科里的护士杨琳影急促地说道，“接着人就突昏迷了，谢医生在，直接让送抢救室了。”
程欣语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她来不及再说什么，一头扎进了抢救室。
一个多小时以后，万明诚的状况基本稳定了下来，虽然人还没有清醒过来，但是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谢医生，我出去一下。”程欣语拍了拍谢清医生的胳膊，又对张妍示意了一下，两人一起出了抢救室。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一关上抢救室的门，程欣语就低声而严厉地问道。
“程医生，我……也没办法，”张妍有些委屈地说道，“万医生非要问的。”
“你跟他说柚柚的事了，是吧？！”程欣语生气地问道。
“是……是万医生一定要问的，”张妍着急地申辩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听了会……会反应这么大。”
“你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护士白干了？”程欣语愤然说道，“他的身体情况，现在不能有情绪上的波动，我之所以不让你们告诉他关于我女儿的事情，就是怕对他有刺激，尤其是柚柚的丢失，跟他的女儿又有些关系。如果他都知道这些，肯定生气着急，这你不知道吗？”
“我……我是想，反正柚柚已经平平安安地给找回来了，”张妍低声说道，“这事都已经过去了。谁知道万医生听了还会这么激动。”
“他当然会激动！因为去接他的女儿，我的女儿丢了，这样的事情让他知道，他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还能心平气和？”程欣语因为生气，脸都红了，她尽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走的时候，一再暗示你了，就按我说的就行了，为什么你要跟他说详细的情况？”
“真的是万医生非要问啊！”张妍委屈地叹了口气说道，“他说你是蒙他的，他心里都知道。他说要是我不告诉他实际情况，他也不吃饭了，他心里也更着急了。你们刚走，他就急着要问。后来还是我说，那他先吃了饭，我再慢慢告诉他，他才吃的饭。”
“那你都跟他怎么说的呀？”程欣语恼怒地盯着张妍问道。
“我……照实……说的，”张妍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我真是没想到，万医生反应这么大，柚柚已经平安无事了，我想……也没什么可着急的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程欣语打断了张妍的话，“你也别解释了，你就告诉我，到底跟他怎么说的，我要听原话。”
“我……我……”张妍有脸更加红了起来，“我把……听她们说的……给万医生说了。”
“她们说的？到底是什么话？别饶弯子了，赶紧说。”程欣语有些着急，感觉自己的耐性已经快被眼前这个磨磨蹭蹭、总说不到主题上的小护士给磨光了。
“我说的就是……周末你带柚柚去接……接万医生女儿的时候……”张妍看了看程欣语的脸色，又继续说道，“在肯德基店……遇见……遇见万医生女儿，然后，万医生女儿跑了，你去追的时候，柚柚被人带走了。”
“你到底是怎么说的？”程欣语看了看走廊里来来回回的人们，尽力克制住自己想发脾气的冲动，努力让声音平和下来，“你必须告诉我实话！单凭你说的这些，万医生不会成这个样子。”
“是……是这样，”张妍的声音低得程欣语几乎听不见，“我说了……万医生女儿跟男同学在一起，行为……行为不……雅观，你当时就批评她了，她恼了，就……跑了。”
“你怎么能跟他说这些呢？！你没长脑子吗？！”程欣语愤怒地说道，“他现在这个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他说这些细节干什么？另外，怎么就行为不雅观了？人家孩子才十五岁，还是个学生，你们整天怎么编派人家小姑娘的？！”
“我……那个什么……”张妍低声说道，“都是听别人说的，刚才……不小心，一下说出来了。”
“那柚柚的事呢？关于柚柚你又是怎么说的？”程欣语瞪着她，继续问道。
“柚柚的事，我……也是照实说的，”张妍看了一眼程欣语，提高了一点儿声音说道，“全是当时的实际情况，包括……第二天……柚柚在咱们医院抢救的……因为，反正已经说了，我想着……就实话实说吧，万医生反而会更安心。”
“实话实说，也得分时候吧！”程欣语一肚子的气，不知道能怎么撒出来，她盯着低着头的张妍，愤然地说道，“行！现在你看看，你实话实说的结果！你让他安心的结果！你让他安心安到抢救室里去了！”
说罢，她愤愤地转身回到抢救室，刚想砰地摔上门，又猛地停住了手，忍了忍心里的怒气，把门轻轻带上了。
万明诚醒来的时候，程欣语正和护士王露和杨琳小声说着话，听见他轻微的一声咳，三个人同时转过身来。
“万医生醒了！”杨琳惊喜地叫道。
“你可算是醒了，”程欣语走到了床边，看着他，轻声说道，“刚把你接回科里的第一天，你就出现这样的情况，这让我跟院长怎么交代。”
“柚柚怎么样？”万明诚焦急地问道，“她还小，那么大剂量的麻醉剂，对她伤害太大了！”
“明诚，柚柚已经正常上学，”程欣语看着他，肯定地说道，“真的没事儿，回来之后，睡了两天，药劲儿过去了，就又欢实得活蹦乱跳的，真没事儿了。”
“对孩子身体的伤害，有些未必就能明显地表现出来，你是个医生，你不知道吗？”万明诚焦虑地说道。
“我是她妈妈，我肯定会很精心地注意她身体的，”程欣语笑了，“柚柚，真的没事儿了，你就放心吧，好不好？”
“那你跟我说说，解救孩子的详细情况吧。”万明诚急切地看着程欣语说道。
“详细情况？你不是都听人说了吗？”程欣语笑道，“基本过程没错，你不是全知道了吗？我估计，包括我去掐那个人贩子，柚柚她爸拍了人家一砖头，这都知道了吧？”
“嗯，说你俩把人贩子打昏了。”万明诚微微笑了一下说道。
“你看看，都传成这样了，”程欣语一脸苦笑说道，“什么打昏了，我让警察拉开了，柚柚她爸那一砖也让警察挡了一下，偏了一点儿，擦了大口子是真的，不过伤不重。我俩后来也被罚款了。”
“亏着有警察在，”万明诚低声说道，“不然你俩得把人撕了。”
“是，我当是没别的念头了，我只想掐断她的脖子，那时候我确实也是疯了。”程欣语笑道。
“都是雯雯这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惹出这么大的事来，让柚柚……”万明诚懊恼地叹息了一声，没有再把话说下去。
“不关雯雯的事，是我大意了，”程欣语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你不能把这事也记在雯雯头上，这不公平。”
“怎么不关她的事！都是因为她！”万明诚又急又恼地说道，“她……她那天……到底在干什么？院里……院里是不是已经传得……说她大庭广众之下……行为……不堪入目……”
“明诚，大家传来传去的事情，你也信吗？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她又能怎么样？”程欣语定定地看着万明诚，认真地说道，“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想等你彻底好了之后，再跟你说的。现在，那我从头至尾跟你细细说一遍，你也不用听别人那个添油加醋的说法了，行不？”
“行，那……你跟我好好说说那天的情况。”万明诚急切地说道。
“现在想想，也真的没什么，我当时也是操之过急了，”程欣语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床前，“当时，就是她旁边那个男同学跟她说着说着，亲了她脸一下。我那会儿也真是气昏头了，觉得孩子这样太不像话，也没细考虑，当着周围那么多人，就把他们批评了。”程欣语说着，轻轻摇了摇头，“我确实也是欠考虑，没有给孩子留面子，没有顾忌到这么大的孩子了，自尊心很强了。结果，雯雯急了，一下子就跑了。”
“这孩子！这孩子怎么……怎么能跟男孩子……”万明诚听着，生气地瞪大了眼睛，大口地吸着气。
“你别着急，你看你要是这样，我都没法跟你说下去了，”程欣语轻声说道，拍了拍万明诚的胳膊，“我后来也反思了一下，对于孩子，我们确实也要多体谅。”
“这丫头，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万明诚颓然地闭上眼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明诚，你别太担心了，雯雯那儿，我会想办法再跟她谈，”程欣语看着脸色惨白的万明诚，又继续劝解道，“雯雯明年就要中考了，平时也是很辛苦。你又忙得顾不上她，她……妈妈……也不在，孩子有了心事，确实也没地方说。这样，她跟同学就更容易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来。”
“你还怎么跟她谈呢？”万明诚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女儿的脾气，这两年变化特别大，我太了解她了，就冲那天那一下，她根本不会再跟你接触了。这个周末说什么她都不会去你那儿的，更别说让你跟她谈话了。”
“让我试试吧，”程欣语笑道，“上周末确实因为柚柚丢了，我顾不上雯雯了，她是在学校里过的。这个周末，我争取把她接出来，先来看看你，然后跟我回家。”说罢，她盯着万明诚的眼睛，低声说道，“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知道，没问题。”万明诚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程欣语狐疑地看着病床上的万明诚。
“你就是想说，雯雯来的时候，我什么也别问，对上周的事，只字不提，对吧？”万明诚笑道。
“对，你真聪明。”程欣语笑着竖起大拇指。
旁边忙碌的两个小护士王露和杨琳也笑起来。
王露走到床边，看着他们笑道，“程医生，你是真拿万医生当小孩子哄了。”
“那可不是，他只要躺在这儿，你们就都拿他当小孩子吧，”程欣语笑了笑，随即又正色说道，“你们今天也都听见我跟万医生说的实际情况了，以后记着，别把那些添油加醋的事情给万医生乱说了。本来简简单单事情，让大家一传，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两个护士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不过，程医生，”杨琳笑道，“有时候没办法，听见别的人说的事吧，心里就痒痒，就是想听听，听了之后，心里还痒痒，又想告诉不知道的人。”
“那以后再痒痒，就给自己挠挠！”程欣语笑道。
“比如说，程医生，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也想知道，”王露神秘地说道，“我今天中午在食堂听人说的……”
“得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程欣语摆了摆手，打断了王露的话。
“你肯定想知道！”王露一字一顿地说道，“关于那个凶手，刺伤万医生的凶手。真的，大家听了这事，都说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程欣语的眼睛顷刻间瞪大了，直直地看向王露，“快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