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婆娑放松紧握剑柄的手,微微一颔首,动手整理自己的衣裳,对她的道歉并没有多加理会。
“请问我家不羁何时会醒来呢?”这才是师素娘想要急切知道的事。
“五天。”月婆娑声调没有什么起伏地说。
“谢谢您。”
五天便能醒来!
师素娘心中实在高兴极了,之后她立刻招手唤来一名婢女侍候月婆娑用膳去,她自己则忙着进入房内看儿子,并安排人将儿子小心翼翼地移回他自己的房间里去。
用完膳后的月婆娑进入客房休息,她靠在窗边,心中想着师素娘为了儿子又跪又求又答谢的模样,她无法明白一个母亲怎么愿意为儿女牺牲至此,这一切又让她想起幼年那一段时光,想起了她至今都没正儿八经去相认的父亲。
父亲现在改名姓战了,而且自从当年母亲因为她被抢而郁郁而终之后,现在的父亲已经另外娶妻生子了,且有了自己的店铺,小日子过得安逸而清闲,因此她才没有上门去认下父亲。
她只知道自己就是个在人人口中谈为怪物的月婆娑,她还明白自己就是一个十八年前就该死在剑下的应氏养女……应承晴。
她之所以不愿意生活到城市烟火中来,完全就是因为她是个孤独冷寂的应氏孤女。
还有,刚才成蹊黏在宁嫣然身旁照顾着那丫吃饭时的各种贴心的神情,都无时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好希望自己的身边能有个成蹊一样的男人,守着她黏着她啊!
她想,这一夜她是注定难以入眠了。
却说成蹊看着宁嫣然吃完饭后,又将她送回房间歇息着了,他这才出来踏着月色回自己的房间去。刚才才走出不到十步,黑暗中便听到一声低唤……
“成蹊公子请留步!”
他转头一看,却是申屠云。
他很纳闷,这个申屠云与他又不熟,他三更半夜的叫住自己是想干哪样呢?
“公子,请随小的来,小的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相谈。”申屠云的神情在暗夜里显得很是神秘。
这人不是一直都很高冷的么?怎么会在我面前自称为“小的”的?成蹊觉得很是奇怪,于是停下了脚步。
“烦请公子到小的房间去坐着叙谈才是。”申屠云一反常态地很是客气地对着他做了个相邀的姿势,与今日在月婆娑面前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成蹊迟疑了一下,说到:“申屠大人难道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吗?”
申屠云见问,忙回答道:“只怕公子居住的客房有他人不方便摆谈,小的那里居处较隐蔽僻静,正是说私密话的地方。”
私密话?
我和他会有什么私密话吗?难道是关于宁嫣然和战不羁关系的事?
成蹊本来已经困了,不想与他去摆谈什么,不过一想到可能是关于宁嫣然的事,他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跟着申屠云去了。
到了申屠云的房间,申屠云令仆人端上两碟果品一壶小酒来,然后遣退了仆人,关好了房门,两人这才相对而坐。
申屠云先是替成蹊跟前满上了酒,这才一拱手,说道:“不瞒小王爷说,在下本是朝廷安插在战堡里的一名密探,战堡作为北方重塞,不管是从地理位置还是战略上来讲都是十分的重要……”
虽然从表面上看朝廷对战堡实行的好像是几不管政策,而且驻扎这里的边防军官也暗地里有与不法分子相互勾结之嫌,但当年应氏从猖狂到被灭门一事还是引起了朝廷的高度重视。
申屠云就是这样的复杂情况下打入了战堡内部,成了战憾天最信任的随从。可是战憾天却不幸遇难,战堡的黑暗势力随时都在暗潮涌动。
这也就是申屠云之所以特别“害怕”师素娘的原因,因为只有讨得师素娘母子的充分信任,他才能在战堡好好地立足。而维护站堡的安定又全靠师素娘母子,因为他们娘俩几乎就成了战堡城主的代名词。
这么些年通过他的观察和了解,战堡人民在战家父子的带领下,人们安居乐业,城市和乡村都一片和谐,非常有效地抗衡了那些躲在暗处的黑恶势力。
“小王爷,这些就是我们必须要团结好战家母子的重大政治原因,小王爷是个明白人,希望您能体谅在下的苦衷,一切从大局出发。”申屠云语重深长地说。
成蹊明白他话里所指的意思,那就是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与战家母子交恶!
可是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啊,是他一生都会眷恋的宁嫣然啊!
成蹊当即就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拳拳之心我明白,但是要我放弃宁嫣然也是难!”
“小王爷……”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成蹊还是一口咬定不会放弃宁姑娘,申屠云都有些急了,还想再劝阻些什么话来阻拦,却被成蹊打断了。
只听成蹊坚定地说:“我是不会舍弃宁嫣然的,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让月姑娘治好战不羁的伤,至于战不羁和宁嫣然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话已至此,申屠云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只得无奈地将成蹊送回房去休息。
之后,月婆娑每日都只花两个时辰为战不羁扎针,那四十九帖的药方她早交到了申屠云手中,申屠云负责去找药,至于宁嫣然嘛,就让她每天按时煎药,要她亲自守着煎药,决不能假以他人之手。
把个好好的宁大小姐活脱脱变成了煎药小工。
就这样,到了第五天傍晚,月婆娑去战不羁的房内探视情况,恰巧听到他在昏睡中喊了一声“爹”,这一身呼喊中包含了思念、愧疚、伤心种种情绪,但听在她耳中却相当的不悦。
她立即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他死了。”
在战府数天,她早听说一年前战不羁和战憾天的事情,所以立刻明吧了他心病的根源是什么。如果想要他的心病好起来,首要任务便是让他完全接受那些残酷的事实,之后才能一一排解他心中的困扰,不然下次发病只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月婆娑的那一声硬生生的回话穿过耳膜,直达战不羁的耳膜,像是一股极强的气流轰地砸破了他的所有幻想。他的潜意识里总认为爹会再活过来,他现在的地位还是要还给爹的,他要还给娘一个爱她的丈夫,希望一切都可以再回到最初……
但是,这声冰冷的回答瞬间便将他的幻想破灭了!
就在他的心如坠冰窖时,突然他的脑中又闪现出了一线光芒……未婚妻!我的未婚妻宁姑娘!我订婚了,随即就会成亲,成亲之后就会像爹爹那样将爹爹流淌在身上的血脉传承下去!
“宁嫣然!”他又满怀期待地叫了一声。
“她根本就不想嫁给你!”月婆娑冷冷地接上。
她这话一出口,当即就愣住了……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哎,我不是要将他和宁嫣然撮合在一起吗?怎么就……
失败啊!她这治病救人的大夫本性打败了她苦心经营的自私,而且还是脱口而出。
“啊!”战不羁蓦地睁开眼,大叫一声后,胸口一阵气闷,一口黑血便从口中吐出,染红了一床,也喷到了月婆娑身上。
门外的仆人一听见公子大叫,一个个吓得飞奔去向夫人报告去了。
等战不羁那一口血吐完,月婆娑这才抹去身上的血迹,见他仍瞠大了眼看她,仿佛还未从惊吓中醒来。她仍然不以为然,因为这不过是正常的反应而已,只要点上他的黑甜穴,再让他睡一会就没事了。
此时,申屠云与师素娘同时抵达,一推开房门,便看到一床的血,而月婆娑又低头站在战不羁旁边,伸手不晓得要对他做什么,两人均吓了一跳。
申屠云立刻趋向前,随手抽出腰间的宝剑刺向了月婆娑的后背,根本连思考都没有,他以为月婆娑害死战不羁了。
如果战不羁死了,那么他多年的心血就此完蛋了,他能不急吗?
就在这一刹那,月婆娑感到身后有一股杀气,然她并没有回头,一手一点了战不羁的黑甜穴,另一只手也毫不迟疑的抽出随身宝剑向后一劈,削苹去了攻向她后背的东西。
她的力道拿捏得很准,手不偏不倚、不轻不重的点中穴道,打算让战不羁睡上两个时辰,等时间一到,他便会自动醒来;而另一只举剑的手,也瞬间便将申屠云手中的宝剑削苹去了一截。
这一切快得只在一瞬间便结束了,师素娘看傻了眼,根本无法阻止。
申屠云也是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月婆娑的剑法会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而且月婆娑手中那边银亮的剑已经抵到了他的脑门上,她只需要一发力,他的脑袋也许就被劈开成两半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那张嘴也仍然没有收敛,根本就没考虑到自己的脑袋是否会保住,口气仍然很冲:“你把他怎么了?”
“如果你不介意他提早下地狱的话,欢迎你下次在我治病时,一剑劈了我。”月婆娑索性放下了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