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格下意识的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和神殿里的其它主教比起来,桑格从不喜欢铺张浪费,相反他向来都有比较节俭的美誉,这件为红衣大主教特制的袍子他已经穿了许多年,但此时他总隐隐觉得,这件袍子的领口似乎有些小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掐着他的脖子,让他透不过气来……“是不是觉得我今晚说的话让你有些惊讶?我的孩子……”教王冷笑,“我知道,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恐怕不理解,但我只是要让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既然作为女神的仆人,就应该永远把神殿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任何阻挠神殿发展的东西,都应该统统被清除!被毁灭!”
“您……您是说……皇权?”桑格已经不敢去看教王的脸了。
“不错!就是皇权!!”原齐格转过头去,他的目光直接穿过了大殿看向亚丁城的东面,那里有正在经历着战火荼毒的东面城墙,还有那片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机构的建筑群——皇宫!
“这九百年神教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我们成了帝国唯一的国教,拥有千千万万的教徒,似乎一切都还不错……”教王似乎出了会儿神,忽然叹了口气看着桑格,“但我们还是得忍受着一些东西的制约,神教依然没办法获得真正的‘自由’!”
桑格当然知道教王口中的“自由”是指什么!神权和皇权自古以来就代表着人类社会中最高等级的权利,人们在信仰上崇拜神教的女神,在世俗里听从皇权的命令,这种模式已经存在太久了,君王需要神教赋予“君权神受”的合理性,神教也需要皇权来承认宗教的合法性,这两者之间相互扶持,同时又相互制约,大家也潜移默化的认为这是合理的。
想到这儿,桑格抬起头来看了教王一眼心里想到,难道眼前的这位陛下……竟然想打破这种规则吗?!
“除了神之外,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教王可不去管桑格心里在想什么,既然自顾自的说到,“约束已经套在神教头上太久了,是到了把这些枷锁都移开的时候……”
桑格想了想问到,“那……我的陛下……您打算怎么做呢?”
“皇帝死了……”教王用低沉的嗓音道,“你说如果暂时代表着帝国的圆桌议会再‘消失’的话,绝望中的人们……他们还能去指望谁呢?”
一把刀从斜面劈了过来。
这是把锈迹斑斑的刀,尺寸上比一般的战刀要大上不少,握刀的是个赤裸着上身的兽人,他的左臂已经断了,伤口处白花花的骨头就那样露在外面,可这个兽人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依然气势汹汹的朝西亚劈出了这一刀。
西亚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灵敏的从刀锋下钻了过去,然后转身一剑扫向那兽人的咽喉处,那兽人的脖子被剑锋割开了一条三寸来长的口子,鲜血像喷泉似的从脖颈处流了出来,他甚至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一头倒在了城墙上。
西亚已经记不得这是他今晚杀死的第几个兽人了,二十个?还是三十个?就在刚才西亚失去了的战马,一个看起来像是兽人指挥官的兽人,当着他的面将那匹正在冲锋的马撕成了碎片!他转身往回望去,自己带过来的那三百多骑兵也几乎经历着和自己一样的命运。
这些骑兵都是从西亚从几个私军军营里凑起来的,战斗力本就不算很强,现在又几乎都失去了自己的坐骑,变成了步兵在和兽人厮杀,如果不是半个时辰前自己去动员的私军陆陆续续的赶到充实了城防的力量,恐怕东面城墙早就已经易主了吧?
一边砍杀着所有能看见的兽人,西亚的心里也在默默打着鼓,与兽人交战的日子已经不短了,他自认是对兽人战士的战斗力有所了解的,但今晚进攻的这些兽人,明显和平日里碰见的那些完全不同!
可能和天上那些奇怪的血光有关,今晚的这些兽人,他们的体型似乎都足足大了一圈,而且似乎完全没有痛感,就算一刀砍掉他们的手脚,他们也会用剩下的那只手拿武器来继续跟你拼命!或者爬过来砍你的腿!
更可怕的是,这些家伙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他们眼睛全都变成了一片死灰色,那是种对待生命的极端漠视,不管是对手的,还是自己的!这些家伙完全是用的同归于尽的打法,往往人类士兵一剑刺向兽人的心脏,这个兽人完全就不躲闪,等人类士兵的剑刺进了他的身体后,再用最后一丝力气去扭断对方的脖子!
有无数的士兵就死在了这种打法下,西亚就亲眼看见一个刚刚爬上城墙的兽人,在被数把长矛刺穿的同时,还能抱住离他最近的人类士兵从城墙上跳下去,整个过程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伯爵大人……爬上来的兽人越来越多……我们的兄弟们快要挡不住了!”西亚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将他拉回了现实中,他回过头来一看,只见鲁斯在数名亲卫的搀扶下正畏畏缩缩的想往后退。
“该死的!神教的那些神棍怎么还没有动静?”西亚下意识的往西面看了一眼,转身向东面城墙中央的了望台走去,这里是整个城墙上的最高处。
他走的并不算快,这位帝国中将,拥有伯爵爵位的男人毕竟已经是快到五十岁了,虽然他拥有中级武士的实力,但岁月却在不知不觉中消耗掉了他太多的实力,和兽人血战到了现在,西亚已经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两条腿也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算如此!他还是努力站直了身子,努力向那些站在他脚下的士兵们吼道,“将士们!你们都是帝国的军人,是人类最后的依仗!”
刚说了几句话,西亚被这夜风中的血腥味一呛,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的嘴角流出鲜血,明显是在刚才摔下马时震伤了内脏。
“伯爵大人……您不要紧吧?”一脸惶恐的鲁斯想上台去扶助西亚,却被西亚制止了。
“我还没死……!”西亚冷冷的瞪了鲁斯一眼,转过头去继续对那些士兵喊到,“帝国的好儿郎们……我是圆桌议会主席西亚!”西亚将手往身后一指,“你们好好看看!这里是我们人类的帝都!这片城墙后面就是亚瑟王朝的皇宫!是我们人类最后的堡垒!如果这面城墙失守了……我们人类就算完了!你们的父母会被兽人们充作口粮,你们的妻儿会比杀光!所以无论如何!你们都必须坚守住这面城墙,明白了吗?!!”
站在平台下的士兵有不少都是皇城禁卫军出身,就像西亚说的一样,这些禁卫军绝大多数都是住在亚丁的本地人,纵然有些是从其它部队才调过来的,这些年也在帝都咋下了根,他们自己的家都安在了亚丁,心里大多抱着保护妻儿的想法,才能和那些发了狂的兽人们奋勇死战到现在。
亚丁,人类的奇迹之城!号称永不陷落的伟大城市,虽然被兽人围了这么久,这些士兵的心里总还是抱着希望的,许多人都会想,既然亚丁已经挡住了兽人那么多次的进攻,这次……应该也不会这么例外吧?再说了,还有圆桌议会的那些大佬们在这里镇守呢,他们那些贵族老爷的命总归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值钱吧?说不定就能坚持下来呢?
至于那些从其它地方调集过来的私军,他们的指挥官也想的很明白,如果人类的帝都被兽族攻破,那么不管他们这些人躲到天涯海角去,最后也是一个死字!这不同于之前的帝都政变,这是一场种族之间的生存之战!赢者通吃,输了的就是尸骨无存!所以这些私军也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勇气去和敌人抗争!
“伯爵大人!”西亚在台上鼓动大家的士气,台下的士兵里终于有人忍不住高喊道,“我们这些当兵的都是些粗人!你就直接下命令吧,我们这些弟兄誓与城墙共存亡!大不了老子把命丢这里就是了!”
其它的一些士兵也跟着吼了起来,“说的是啊!我们后面就是老婆孩子,说什么这城墙也不能丢,要去找那些畜生拼命,算老子一个!”
“怕个屁,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如果我死了,请各位兄弟照顾下我家里的老娘吧!”
看见下面的士兵脸上越来越亢奋,西亚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豪迈的把手一挥吼道,“那些该死的畜生,他们已经攻上了前面那段城墙了,我要你们现在就去,就是用命拼、用牙咬,用脑袋撞,也要把那些畜生给我从城墙上赶下去!大家放心!我已经去给神殿的教王陛下报了信,相信神殿的光明骑士团已经在来增援的路上了!大家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等骑士团的勇士们来了,我们就将这些该死的家伙全部送回北方去!”
听到神殿的骑士团正在来增援的路上,这些了望台下面的士兵们彻底恢复了斗志,开始三五成群的往失守的城墙冲去。
这些士兵已经力战了半宿,许多人身上都负了伤,但却没有任何人停下自己的步伐,他们只是简单的用破布捆绑好自己的伤口,就继续跟着自己的指挥官往前突进,在他们前面就是那段已经失守了的城墙,那段失守了的城墙上面,站着密密麻麻的,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兽人,这些都是被萨满禁术加持过的人形战争机器!。
很快,亚丁城东面城墙上最血腥的一刻,终于来临了!不过这一次,那些被加持过的兽人没有再占到任何便宜,因为这些被西亚几句话鼓舞起来的士兵比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兽人还更不怕死!
人类士兵们即不缺乏赴死的勇气,又能充分的利用平时学到的战术,他们的指挥官看穿了兽人阵型过于密集的缺点,立刻将身披重甲的重步兵排成盾阵往前压,然后在盾阵后面放置了所有的长矛手。
这些长矛手都持着至少超过二米五的巨大长矛,等挨得近了就从盾牌的缝隙中用力刺出去,往往一矛刺出去就会把三两个兽人一起刺穿,就像穿冰糖葫芦一样简单!
兽人这边也不甘示弱,他们已经丧失了意识,自然不可能对那些带血的长矛产生恐惧,许多兽人都咆哮着直接用身体来撞这些盾牌,盾阵前密密麻麻的堆积了无数的兽人,很快长矛手们就发现,他们刺出长矛的动作越来越酸涩了,长矛往往被那些兽人的尸体卡住,再也拖不回来,还有不少长矛被活着的兽人抓住,双方就这样隔着盾阵、握着长矛在相互较劲!
看到这种情况,有不少长矛手干脆主动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皮甲,以免妨碍自己行动,他们涨红着脸,双手手臂上的肌肉崩的鼓鼓的,要和那些以力气着称的兽人较劲,但极少有人能将长矛再抽回来,毕竟这些被加持过的兽人,在力量上还是要强过人类太多了。
“伯爵大人……他们的人数太少了,顶在前面的盾牌手快要顶不住了!要不……要不我也带着亲卫上吧?”鲁斯看着战场上的情况不免内心焦急,西亚刚才说的那番话也触动了这个家伙的心,是啊,如果人类的帝都都被兽族攻陷了,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呢?鲁斯再愚蠢,他也明白人类到了现在似乎是别无选择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保住亚丁,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不必……”西亚低声对鲁斯说到,然后转身从了望台上走了下来,一声不吭的往城墙下走去。
鲁斯大惊,立刻跟了上来,跑到西亚的面前行了个礼,“大人,城墙上还在激战,您这是要去哪里?”
“去哪里?”西亚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鲁斯,“自然是去想办法守住帝都!”
“守住帝都?”鲁斯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糊涂了,下意识的问到,“对不起伯爵大人,下官不明白……守住这东面城墙不就是守住帝都吗?”
“东面城墙……?”西亚冷笑了一声,他的脸在忽明忽暗的战火下,显得无比阴暗,“那些兽人被奇怪的法术加持过,而且已经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这东面城墙……说什么也守不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