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教王身后的,正是已经接替了伯多鲁成为亚丁教区红衣大主教的桑格。
从一个时辰前被侍从叫醒时他就寸步不离的跟在教王身后,然而让他疑惑的是,今夜帝都的东面城墙明显遭受了敌人的袭击,但他却在教王陛下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紧张的情绪,教王不仅没有马上派出光明骑士团增援,反而只是拉着他的手到广场前的小阳台上向东了望,这算什么?隔岸观火么?桑格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当桑格随着教王一起走进神教大殿时,大殿上的灯火已经亮了起来,教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走到了大殿中央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桑格内心焦虑的站在教王身后,在他看来,既然兽族发动了那可怕的禁术,那么现在东面城墙的局势想必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如果让他来选择,他会立刻派出光明骑士团去东门支援守军,而不是在这里等什么圆桌议会派来的使者!毕竟如果东门被攻破人类的帝都就守不住了,到时候不管是圆桌议会还是光明神教,都只有统统玩完的份!
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想要向教王进言时,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满头大汗的汉子在两名仆从的指引下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大殿中央。
此人似乎赶了很长一段路,在向教王行礼时还在不断的喘息,“教王陛下!小人是伯爵府的护卫,受我家主人之命前来通报,就在两个时辰前,帝都东面城墙受到了兽人的夜袭!我家主人已经在去东门的路上,现在战况已经很危险了,请陛下速速发兵支援东门!”
“嗯……”教王睁开眼看向跪在台阶下面的那名汉子,“除此之外,你家主人还有什么要你转达给我的么?”
“哦!是有!”那汉子不敢与教王对视,立刻低下了头答道,“我家主人说,上次您和他谈的那些条件,他全盘接受……”
“哦?很好……”教王似乎得到了个满意的答案,慢腾腾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回去向你家主人复命吧,女神是不会遗弃那些信仰神的子民,神教会立刻派出光明骑士团前往东面城墙的。”
“是!谢教王陛下!!”那汉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似乎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毕恭毕敬的退出了大殿,骑上马往东边飞驰而去。
“陛下!”等那汉子出了大殿,红衣大主教立刻靠到教王身边问到,“那我马上去通知天歌骑士长,让他立刻整顿骑士团往东门进发?”
“不……还不是时候……”教王并没有看红衣主教,而是命那两名仆从退下,然后转过身去看着不远的那座艾娃女神的雕像沉思起来。
这座雕塑在四百多年前由当时最着名的雕刻大师创作出来的,当原齐格看到这座雕塑时,他那浑浊的眼睛里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光彩,教王像在自言自语的问道,“桑格,我突然想问你个问题,你是我们神教的红衣大主教,那么你觉得……我们光明神教为什么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会存在?”桑格被教王的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搞的莫名其妙,但在教王面前,即便是他的内心再焦急,也只能按下性子来老老实实的回答到,“因为神怜世人,允许神教存在于世间,是为了让更多的信徒享受到女神的荣光。”
“女神的荣光么……?呵呵呵……”原齐格摇了摇头笑了,似乎是在笑桑格,又似乎是在自嘲,“女神?我们那位伟大的女神,到底有多久没在世间显露过她的神迹了?两千年?还是三千年……?”
教王的这几句话听的红衣主教冷汗直流,他搞不懂原齐格为什么要这样说,所以也不敢出声,只能埋下头来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桑格……你的性格温顺、心地善良,相比起其它红衣主教来更有仁爱之心,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选择让你来接替伯多鲁的位置的原因……”教王看了眼不出声的桑格叹了口气,“但我最近越来越怀疑,我选你来做这下一任的教王,你是否有能力继续把神教发扬光大?”
“属下愚钝……”桑格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抬起头来一脸真诚的看着教王陛下,“其实属下并没有窥探教王之位的心,如果可以的话我到宁愿继续回卢云教区去,继续让更多的子民沐浴在女神的荣光之中,这便是属下心中的理想了,请陛下相信我!”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原齐格拍了拍红衣主教的肩膀,“你可能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变的更加‘实际’一些,毕竟作为一个红衣主教,或许只要秉持着悲天悯人的决心就可以了,但如果是作为光明神教的教王,女神在这世间的代言人,光有这些是不够的……在看待一个问题时,你必须得能看清问题的本质!”
“问题的本质……?”桑格默默的念着这个词,一时间脑海里竟冒出许多古怪的念头来。
“光明神教为什么会存在,难道只是因为让信徒享受到女神的荣光么?你错了……”教王走到女神的雕塑下方,仰起头来看着艾娃女神的面孔,“关于女神的那些传说,都只存在于那些陈旧的古典之中,但谁又说的清那些神是否真的存在呢?光明神教之所以还存在,其实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某些人对天下进行统治罢了!”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红衣主教已经紧张到感觉不到头上的冷汗了,他只觉得今天的教王和平时完全不同,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这些话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如果这些话是从寻常人的口中说出来的,那么这种人应该被捆在神殿外面的火刑柱上烧死!但偏偏说这话的却是教王陛下,却是号称“神在人间行走的代言人”的原齐格!
教王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桑格的异样,任然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话,“我们光明神教已经自创教以来,已经历经了八千六百六十四年,这你可知道?”
桑格彷徨的点了点头,“这我是知道的,在神教的教典上就有记录,每一个读过教典的信徒都应该记得。”
“很好……”教王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那你又是否知道,虽然神教已经创建了八千年,但并不是一直都能保持如此繁荣的?至少在巴温大帝开创这个帝国之前,神教的处境就十分不妙,甚至有几次都差点被毁掉?”
“我知道,您说的是之前色目人统治下的时期,那时候这亚丁城还被称做辉煌之城,色目人因为自身信仰不同,所以不断对神教进行打压,在神教的历史上,那个时期被我们称为‘黑暗年代’。”
“是的,那么神教为什么能从‘黑暗年代’里挺过来,并且在这九百多年里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你可知道为何?”
“教典上说,是因为……女神的眷顾?”桑格内心无比忐忑的答到,虽然他也觉得这个答案在现在讲起来似乎有那么些可笑。
艾娃女神,她到底真的存在么……?
“九百多年了,那位高高在上的艾娃女神即便是真的存在,恐怕也早就忘记了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了吧?既然已经忘记,又何来的什么眷顾?”说到这儿,教王用手抚摸了下女神的雕像,“我们之所以能走出那个‘黑暗年代’不断发展壮大,是因为在九百年前,当时在位的那位教王做了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就是投靠了当时已经成了气候的反叛者——巴温大帝!不然我们神教恐怕早就已经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这么说来,巴温大帝到是我们神教的恩人?”桑格有些疑惑了。
“不错,尼古拉巴温的确曾经是我们神教的恩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原齐格脸上那种平稳、宁静的表情终于变了,“但是现在,他们尼古拉皇族……以及现在的圆桌议会!却成为了我们神教最大的敌人……!也是唯一的、必须被铲除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