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正林眉头微皱,道:“此事又关《孙子兵法》何事?”
方铭笑道:“《孙子兵法》第九篇《行军篇》中提及:‘视生处高,无迎水流,此处水上之军也’,又说‘凡军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处实,军无百疾,是谓必胜’。这一块,伯父应该记得。”
谭正林点了点头,道:“这里是说,安营扎寨时应该处在河流的上游。这样一来可以保证不被敌人放水所淹没,二来可以保证饮水的质量。水质好了,军队里才可以百病不侵……哦?你是说……”
方铭笑道:“便是如此。人的生产生活总是会造成污染的,一条河流的水质自然也是越往下游越糟糕,要想有好水,就该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取水,而被污染的少的地方,就是河流的上游。”
谭正林笑着摇了摇头,道:“一理通,百理通。老祖宗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谭诚点了点头,道:“那井水呢?以前大家不都是吃井水的么?怎么井水的水质还偏偏是最下等的?”
平溪笑道:“水井自然是出现在人们活动最密集的地方。那生活污水自然也是最集中了。尽管井水大多是地底的泉眼开采,但是在一个污水集中的区域,即便泉眼再深,只怕也会被污水所染了。”
方铭道:“不错。之所以说,井水要找喝的人最多的井,是因为它的出水量最大,相应之下可以减缓污染的比重。同时,喝得人多,自然也代表了这里的水好吃。”
谭诚苦笑一声,道:“看来我这二十八年是白活了,这点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了。”
谭正林淡淡的瞧了他一眼,却又对着两个少年夸奖道:“难得啊难得,小小年纪,饱读诗书也就罢了,难得的是竟然能将日常事物分析的如此鞭辟入里,头头是道。我这老朽,都已经是自愧不如了。”
方铭哈哈笑道:“伯父和阿诚哥是做大生意,有一个统筹全局的把握就足够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是我们这些绣花枕头一包草的顽童,才有心思去计较的。”
谭正林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觉得,连小事儿都做不好的,就别提做大事了。何况,学问这一道,可没有小事呦。”
众人正说话间,便见两个侍者走进正堂里来,左首人抱了一盒不曾拆封的木炭,右侧人则抱了一个两巴掌大小的小火炉,左看右看却不知道放在哪里。
谭正林随手一指茶桌旁不远的花岗岩石面,道:“就放在那里。我要亲眼看看我贤侄是怎么炮制极品茶叶的。”
平溪抬了抬手,看着两名侍者,道:“麻烦两位再帮我取一个铜壶来。我想,这种东西,家里一定有的。对,铜壶里装喝茶的山泉水,七分满就好。”
两人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平溪走近那堆木炭,便拆了盒子,拿镊子取了几块夹到小火炉之中,用镊子轻轻的将木炭按碎了。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方铭,道:“大师兄,借对爪子来。”
方铭瞪了他一眼,便缓缓的走了过去。食指与拇指合拢,捻起了一小块木炭,指尖内力一蒸,原本黑黝黝的木炭,顿时便起了红。方铭似乎是鼓气吹笙,对着那块木炭又重重的吹了一口,便见木炭上起了白点。
方铭将木炭放在了平溪已经摆好的炭堆之中,然后便转身去了洗手间。这小混球,拿自己当打火机了。
谭正林看的一愣一愣的,听说形容人的脾气暴躁,可以说是“撮盐入火”,究竟怎么撮盐入火自己没见过,但是捏着木炭就把木炭点燃了,却是眼见为实了。
平溪看着谭诚和谭正林面面相觑的表情,微微一笑,道:“他就这点儿用,一对爪子生点火,镇块冰的。伯父,阿诚哥,你们多接触几次就晓得了。”
谭正林苦笑一声,道:“这……这简直匪夷所思。平溪,我是个无神论的,是个讲科学的,刚才那一幕,说真的,貌似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了。”
平溪笑道:“科学嘛,你从字面上就能看出来,它是学,也就是一家之言,和儒学啦道学啦佛学啦,都是一样。既然是一家之言,就未必是完全正确的真理。科学的发展,不也是不断的推翻自己的过去么?再者说了,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还少么?”
谭诚笑道:“不错,这天底下怎么出落出像你们两个这样的少年,都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平溪拨弄着小火炉,笑道:“可能现在解释不得,将来就好了。对于一桩事物的认识程度,自然是由表入里,由浅及深的。就像这茶水,现在炮制的方法,和唐宋之时,已经是大相径庭了。如何能把茶叶作为一种饮料源头,而不是添加剂,古今之间,态度迥然啊。”
谭正林点了点头,道:“几年前,在鸿儒朱文泰那里喝过一次茶汤,那滋味,呵呵,真是回味无穷啊。”
谭诚“哦?”了一声,道:“父亲,很好喝么?”
谭正林一脸欲卒的看着他,道:“你觉得把生姜、肉蔻、麻油、盐和茶饼拍成的碎屑放在一起煮,那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