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乎在委婉提醒自己是走错了地方,胡梦蝶刚是准备开口自我介绍,就是听到了院中一位中年男人大声的说话。
“好了,请各位先生落座,我们现在开始。”
听到是要开始,陈哲便大大方方走到了摆好的桌椅边,挑了最后一排最靠近右边的位置坐下。
也因此,胡梦蝶这才发现,方才同陈哲说话期间,那些人已是将桌椅摆好,一共四排,每排六套桌椅,整整齐齐,倒是有些像学校中教室的阵势。
前几排每个桌子上,都是放着姓名牌,不过均是以姓氏与职务称呼,比如“许行长”“陈署长”这般,就在胡梦蝶向四周张望期间,本来搬桌椅的人已是退下,而站着的那些人纷纷落坐,眨眼期间,站着的人便只剩她一人。
“麻烦各位落坐,我们会尽快开始。”主持人见胡梦蝶仍是站着便催促。
所有的人看起来对这里的一切程序都十分熟悉,胡梦蝶看到陈哲身边的位置空着,便想着干脆就坐在他的身边,反正碰巧也是搭过话。
可与此同时,坐在第一排的一位标牌为“章行长”的偏矮胖的中年人转头看见她,立马便是兴奋站起身向她招手:“那位记者小姐,你来坐到我的身边。”
这个人胡梦蝶认识,他是中央银行的章行长,刚回国没几天父亲带她参加宴会的时候见过,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并且看她的时候眼光猥琐。看到是他,胡梦蝶自然不乐意,但那次见面后,父亲叮嘱过,说是这样的人凭她们家现在的实力是万万不可得罪的,胡梦蝶毕竟是刚回国,进了报社也是做的基本不用与各式各样人打交道的编辑,虚与委蛇的交际应酬本领并不能很好掌握,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虽是不情愿,但也只好应承。
不过终归不愿意,胡梦蝶磨磨蹭蹭,半天才走出两步。
“她就坐我身边,”许是看出了胡梦蝶的为难,身边陈哲一伸手就是按在她的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主持人淡然道,“我们开始罢。”
本来兴奋期待胡梦蝶到身边的章行长听得此话后虽是不舍,但也只好遗憾安分转身坐下,而主持人,也在他这句话后,便是忽略了还站着的胡梦蝶,直接开始介绍这次的几件展品。
整个交流会,胡梦蝶没有听进丁点儿,脑中有的,全部都是关于这场古玩交流会各种的疑问。
进门的时候,那老人明明一口咬定他们的少爷已经死了,那么当后来自己照着刘泽叮嘱的仍是坚持称自己是他们少爷的朋友时,他为什么又是让自己进来了?
听说这里是顾家的,可是为什么,那些摆着的牌子上标注的在场的人,竟是没有一个姓顾的?
在座各位不是行长就是署长,不是处长就是司长,除过最后一排坐的自己和陈哲,全部都是南京市有头有脸人物,倘若说有一个两个对古玩感兴趣到了只要听到古玩交流会便是不顾身份不管什么地方都是要赶来看看的话,这么多人都是狂热到这种程度并且同时聚集在一起,就不太正常了。
还有,坐在自己身边的陈哲,又究竟是什么身份,别人的牌子上,都是姓氏与职位,而他的,上面就只有“陈哲”两个字,原本以为他只是普通的一个人,可是方才,当他出言留自己在身边的时候,不但是章行长轻易便是放弃坚持,甚至于其他有头有脑看热闹的人都是收敛了幸灾乐祸的眼神,那么,在这场古玩交流会中,他又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好不容易熬到介绍结束,众人皆是起身,胡梦蝶本以为紧接着大家就会散去各回各家,可谁想,那些人起身后却是各自跟着突然出现的之前搬动桌椅的那些下人去往了院落中不同的方向,甚至一转身,方才还在身边的陈哲也是不见,胡梦蝶顿觉惊恐,而再是一转身,自己的身后,竟是冒出了进这顾家门时的那个阴森森的老人。
“小姐是小少爷新请的客人罢,其他客人已是由下人们引着去不同的地方近距离接触看中的宝贝了,敢问小姐,您是看上了哪件宝贝?”
怎么都是感觉这个地方神神道道,胡梦蝶心中疑窦更多并且此时还多了害怕,毕竟自己形单影只出现在别人的地盘,万一真有什么事也应该是以保住自己性命为上佳,于是胡梦蝶装模做样:“嗯,第三件宝贝,那个烟灰缸。”
“那是玉镇纸,”老人低声恭敬纠正,然后伸手做了“请”的姿势,“已经有客人预定了那件,我们家还有只与它相似的,还请小姐跟我来。”
实在没想到,所谓近距离的接触自己看中的宝贝就是将人引至只有一床一桌的房中,其中,看中的那样宝贝放在桌上,然后门是关上,有下人守在外面,随时听候差遣,
到了胡梦蝶这里,自然便是一只玉制镇纸了,下人退去,只留她与那玉镇纸在屋中。
下人出去闭门前,胡梦蝶特意问了会是允许客人与这古玩最多一同呆多久,回答是:一个时辰。
交流会刚一开始,那主持人便是说,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不会卖,但只要在坐诸位喜欢并且有心,随时欢迎大家的再次来临。喜欢又得不到,但是可以与那古玩一同在独立的空间内呆上一个时辰,这样新奇的古玩展示方式,胡梦蝶还是第一次遇到。
怎么想都是觉得疑点太多,胡梦蝶拿着镇纸左右端详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或秘密,再是坐上床椅,仍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盯着镇纸和床椅许久,胡梦蝶忽然想到,自己的口袋中,还是装着前一天刘泽送给自己的,同这一块玉镇纸颜色大小相差不多的一块玉。
不如就来个狸猫换太子,将这镇纸带出去找人检验检验,看看到底有什么玄机,这样想着,胡梦蝶的心中就是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胡梦蝶将镇纸塞入自己衣服隐蔽的口袋中,然后将刘泽送的那块玉使劲儿塞到了床的角落,接着便是慌慌张张打开门同守在外面的下人说,是自己在品玩镇纸的时候手滑,镇纸掉进了那个缝隙取不出。
下人听了她的求助进屋看,夹在缝隙中的东西确实像自家宝贝,于是当真,但又一时取不出来,胡梦蝶假装着急说是等一会儿自己还有急事,反正东西还是在他们家自己要先离开,下人们相互使了眼色便同意了。
佯装镇定眼看就要出门,胡梦蝶稳稳心神就是同前面的客人一样准备同门口守着的下人客套几句然后离开,刚是开口,之前来到这里让自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的那个老头儿就匆匆忙忙挡在了自己面前。
“这位小姐,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话虽恭敬,但是声音本来就苍老加上此时语调阴郁,听着有些渗人,还有此事环境,本身天已经黑了,这里又是处在偏僻的小巷中,眼看那些客人一个一个离开,胡梦蝶虽心中害怕并且知是自己不对,但仍不愿低头,什么也不说,就是站在原地。
“这次的展览本就是私人性质,小姐以一个记者的身份进来我们也不追究了,但倘若小姐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并且执意不肯交出来,那么,别怪我们不客气。”老头凶恶威胁。
不客气,能怎么样,报警?能报警最好,二叔和警察局长关系很好,当然是会护着,还可以保证安然离开,这样想着,胡梦蝶就是压住兴奋回答:“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如果还不让我走的话,就叫警察吧。”
“别没事儿有事儿就是麻烦别人,这大晚上的,”陈哲说着,就是从不远处笑着走近两人,对那老头儿说,“老曹,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老曹不满,压低声音:“她拿了我们的东西。”
“我知道了,下去吧。”陈哲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就让他离开。
这个陈哲,看起来可是比叫做老曹的老头儿和蔼可亲不知多少倍,胡梦蝶冲着离开的老曹摆了鬼脸。
“你的玉,”被她的顽皮逗笑,陈哲伸手,就是从口袋中取出了胡梦蝶的玉还她,“小姐的东西我们已是还给你了,我们的东西,小姐可否也还还回来?”
听他已将自己的小把戏戳破但仍给了自己面子,胡梦蝶想得寸进尺,犹豫着想该怎样开口才是能将自己不合理的要求提出。
见她不言语也不将接了的玉收起来,陈哲猜到她心中所想,于是笑着劝她:“如今这世道不容易,我也就靠出卖这些古玩的色相来养活一大家子人,还请记者小姐放我们一条生路。”
“出卖古玩的色相?”胡梦蝶诧异,不过仔细一想,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儿。
陈哲笑笑:“还给我罢,这样,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
还有机会见面?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自己还会有机会来这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胡梦蝶立马点头如小鸡啄米就是将藏的镇纸塞进了他的手中,然后满怀期待地问:“那我下次还来?”
“啊?”陈哲愣一下便意识到胡梦蝶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不过既然东西拿回来了,也便没什么计较的了,于是微微笑一下,掂量着手中的东西回答:“那,便是看我们的缘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