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邱生失笑出声，“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跟你父母说一声，等我把手上的工作都结束掉就陪你一块儿回去。”
“嘁，你变怂了。”程晓璐无趣地撇了撇嘴，“当初先斩后奏跟我结婚的勇气去哪儿了呀？”
“那不一样……”
虽然结婚了，可她人还在这儿；而这一次，他是要带她走，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自己的生活，就只有他。
这个决定已经很自私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得亲自去见一下她的父母，得让他们彻底放心才行。
程晓璐辞职得有些突然，虽然理论上来说她应该完成所有工作的交接再走，但邵稹并不在意这种理论，他只希望程晓璐尽快消失，越快越好！
所以，让Apple来接替程晓璐是再合适不过的安排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程晓璐手上有哪些客户。
只不过，大部分客户对她还不是很熟悉，未必能信赖，尤其是派索。
出于种种原因，邵稹原本打算亲自带着Apple去跟派索打招呼，没承想，梨若琳自告奋勇地扛下了这个任务。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想趁此机会抢走派索，包括Apple以及赵菁，可让人没想到的是……
“赵经理，容我提醒您一句，你们是可以解约的。”
在跟赵菁说清楚负责派索的客户经理临时换人的情况后，梨若琳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总结。
赵菁：“……”
Apple：“……”
梨若琳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眼中的愕然，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佳沃跟你们签署的合约中明确写着项目负责人必须是程晓璐，我们违约在先，若是你无法信任新上任的客户经理，那不必勉强，大可以提出解约。”
赵菁：“……”
Apple：“……”
“或者该说……”梨若琳顿了顿，直勾勾地看着赵菁，道，“我希望你们解约。”
终于，赵菁回过神，瞥了眼一旁的Apple，微笑启唇：“不好意思，你方便去会客室等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们梨总监聊。”
“嗯。”Apple恍惚地点了点头，站起身，默默走出了办公室。
只剩下他们俩之后，赵菁的目光才再次回到梨若琳身上，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后才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希望你们解约。”她用格外平淡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你当我有毛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解约？”
“因为这个合约对派索并不公平。”
“……”你也知道不公平啊？！
“还有，因为负责这个项目的人不是程晓璐。”
“嗯？”赵菁挑了挑眉，思忖片刻后恍然大悟，“你早就计划好了？有‘派索的项目必须由程晓璐负责’这个先决条件在，你们邵总或许就绝对不会动她。退一万步说，即便最终还是动了，你到时候就来劝我解约，以此威胁邵总把程晓璐找回来？”
梨若琳坦诚地点头：“我也只是想保护晓璐，她毕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不也想帮她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吗？”赵菁溢出一声嗤笑，“邵稹是个很记仇的人，就算他现在碍于情势拉下脸去把程晓璐求回来了，等风头过了之后还是会有其他办法让她走，说不定还会加倍奉还。”
“这种情况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晓璐也同样明白，她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赵菁困惑地蹙了蹙眉：“那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为了把伤害降到最小。邵稹就只是需要有个人背锅而已，这个人未必得是高城，也可以是正好辞职了的晓璐。你也说了，他是个记仇的人，被那样威胁过之后你觉得他会放过晓璐吗？现在的息事宁人不过就是情势所逼，日后定会散布谣言，届时没办法在广告圈混下去的人就有可能是晓璐了。”
“她手上不是有证据吗？那些证据救得了高城，难道救不了她自己？”
“嗯，救不了。那些证据不止能证明高城是无辜的，还能指证阮灵，她或许会为了不连累高城放出那些证据，但不太可能为了自己这么做。”
确实不太可能……
关于程晓璐和阮灵之间的恩怨，赵菁听邱生提过一些，程晓璐如果是个狠得下心的人，早在得知她那个前男友跟阮灵结婚时就已经有仇必报了。
很显然，比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更愿意选择从此互不相干、各行其道。
何况，她马上就要跟邱生去法国了……对啊！她就要去法国了！
想到这，赵菁冲着梨若琳轻笑了声：“没那个必要，反正她也决定去法国了，国内这些破事影响不了她。”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来找你的。”梨若琳沉了沉气，继续道，“她之所以答应跟邱生去法国，恐怕是因为不想再重蹈覆辙，而不是真正甘心做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以我对她的了解，如果现在有一个很不错的工作机会放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犹豫。抱着这种心情仓促跟着邱生离开的话，以后注定是不会幸福的。”
“邱生绝对会让她幸福的！”
“你确定？”梨若琳哼了一声，“邱生是在工作中认识晓璐的，他看到的一直是那个在职场上闪闪发光的她，喜欢的也是那样的她，如果有一天，晓璐的世界越来越狭隘，狭隘到只剩下邱生，你确定她会觉得幸福？”
“……”赵菁语塞。
邱生正式答应了法国那边的经纪公司，对方也开始着手替他办理工作签证，没什么意外的话，大概最多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要走了。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派索向佳沃提出了解约。
这件事在业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自然也不可避免地传进了程晓璐耳中。
然后，就像所有人预料的那样，邵稹跑来找她了，她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没多久后她就接到了梨若琳的电话，约她一块儿喝下午茶，本以为多半是邵稹派来的说客，却不料跟梨若琳一块儿前来的人竟然是赵菁。
这对奇怪到程晓璐完全无法想象的组合让她震惊了很久，倒是赵菁若无其事地跟她打起了招呼：“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吗？”
“还、还没呢……”程晓璐勉强拉回了神，“这几天邱生忙着结束掉手上的工作，没什么空整理。”
“古旭尧还真是打算压榨他到最后一秒啊。”
“是啊……”她忍不住偷瞄一旁默默喝着咖啡的梨若琳。
察觉到她的目光后，梨若琳抬了抬眸，半开玩笑地道：“我是不是该把他之前的那些作品都保留着？没准用不了多久价值就不可限量了。”
“只是签了经纪公司而已，没那么夸张啦。”程晓璐摆了摆手，替邱生谦虚起来。
“说什么只是签了经纪公司而已……”赵菁白了她一眼，“姑娘，他签的可是magnum！”
程晓璐一头雾水：“马、马什么？”
梨若琳帮忙重复了一遍：“magnum。”
“呃……”程晓璐还是没听懂，但也不好意思继续问，只能换种方式，“很厉害吗？”
“嗯。”赵菁点了点头，“对摄影师来说，那应该算是一家殿堂级的经纪公司。”
“哇！”程晓璐惊讶地张大嘴。
赵菁微微蹙眉：“邱生没跟你提过这些吗？”
“没有……”程晓璐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可能是因为就算说了我也听不懂。”
梨若琳忍不住道：“以后你会有更多不懂的。”
“啊？”
赵菁瞪了瞪梨若琳，抢过了话柄：“她的意思是，你有兴趣来派索的市场部试试吗？”
“哎？！”她完全没有听出梨若琳有这层意思啊！
“这次的比稿风波再加上跟佳沃解约的事闹得挺大，为免以后再碰上这种麻烦，公司决定设立一个广告企划部，以后的广告就不外包给其他公司了，你有兴趣来当主管吗？”
“可是……”她犹豫了。
梨若琳说的没错，如果有个很不错的工作机会摆在面前，她一定会犹豫！
这种动摇也让赵菁很犹豫，虽然意义不太一样，可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跟邱生抢人，心里莫名地发虚，情不自禁地做出了让步：“你也不用急着答复我，去跟邱生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不用了。”
“……”
“不好意思，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可是……”她抿了抿唇，默默地紧握住办公桌底下的双拳，“我还是想跟邱生一块儿去法国。”
赵菁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有无数话到了嘴边又一次次被他吞回去，最终他只说出一句：“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程晓璐礼貌性地点头道谢，但显然是不打算去跟邱生商量的。
之后又跟他们寒暄了一个多小时后，程晓璐才离开，直到离开时她都不清楚梨若琳今天找她究竟是为什么，又或者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替赵菁在约她？
那么问题来了，梨若琳跟赵菁是什么时候凑一块儿的？！
程晓璐前脚刚走，梨若琳就立刻忍不住了，皱眉看向赵菁：“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打算成立广告企划部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我们已经熟到需要互相汇报工作的地步了吗？”赵菁好笑地问。
“确实不熟！”梨若琳有些激动，暗暗调整了下情绪后才再次启唇，“但你打算挖我的爱将，难道不应该事先提一声吗？”
“是昔日爱将吧？”他着重突出了“昔日”这两个字。
“……”她嘴角紧抿着，没有说话。
“哦，不对，也未必是昔日。听说你们总公司那边的派系斗争最近越来越白热化，邵稹不仅站错了队，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流失掉了派索这个客户。虽然我们公司也不算是什么大客户，但对于那些原本就想除掉邵稹这个眼中钉的人来说，这可是个足以放大到让他离开佳沃的失误。一旦邵稹走了，他的那个位置十有八九就是你的。”赵菁支着头，微笑询问，“到时候你就可以再把程晓璐招回去了，是吗？”
“……”继续沉默。
“然后依靠程晓璐，说不定还能再次跟派索签约，这样一来，你刚上任就立了功。”赵菁撇嘴嗤笑了一声，“如意算盘打得还真不错。”
梨若琳恢复如常，平静地问：“你既然知道我的打算，为什么还要配合我提出解约？”
“当然是因为我能借机说服公司里那些老顽固点头答应成立广告企划部。”
“我们说不定是同一种人呢。”
“哪种人？”
“比起遵守规则，更喜欢自己制定规则的那种人。”这个定论让梨若琳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曾经，她也是职场潜规则的牺牲品。
那时候她掏心掏肺地爱着那个男人——佳沃的前任客户总监，那个利用职务之便拉走公司客户赚取外快的男人。
就跟传闻中一样，那封举报他的匿名信是她写的，只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并不知道，他当时拉走的客户都是她手上的，而公司已经开始留意，倘若她不先下手为强，那背负污名被开除的人就会是她。
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计划好了，一旦事发就牺牲掉她，他对她从没有过丝毫真心，仅仅是利用。
在面对她的质问时，他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表示：“我这可是在身体力行地教你各种职场潜规则，你应该谢谢我才对。”
那一刻，她下定了决心，与其待在山脚下唾弃那些规则，不如爬上山顶打破规则。
她做到了，也幸亏这一路上并没有迷失方向。
“无论你信或不信，邵稹被开除是意外收获。当然，这种收获对我而言确实是欣喜的，但我的初衷只是保住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她回过神，站起身，眼神透着问心无愧。
眼见她转身离开，赵菁忍不住启唇叫住了她：“喂，你错了。”
“嗯？”她不解地转头。
他弯起嘴角：“比起制定规则，我更喜欢制定规则的女人。”
“……”
“想不想做我女朋友？”
“不想。”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意料之中的答案，赵菁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失落，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
“可是我想……”话音未落，他微微俯身，眼看唇瓣就要落在她的颊边。
梨若琳抬起手用力拍开了他的脸：“我劝你最好别有这种妄想！”
“已经有了怎么办？”
“别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又不是只有你有车，我也是需要去停车场拿车的。”
“你明明坐我的车来的！”
“哦，那你得负责再把我送回去，不能始乱终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