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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少战团下乡宣传抗日 罗家伦考察夜宿中宁

1937年秋,新安旅行团一行数十人,长途跋涉宣传抗日,经绥远到宁夏,又经银川、吴忠来到了中宁县城,住在宁安学校。

新安旅行团,绝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旅游团。它是江苏省淮安县下河镇小学根据陶行知先生“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的教育理念,在1937年由该校部分教师和学生组成的一个实地学习考察团。他们计划旅行全国,考察城市乡村和名山大川,宗旨是走入社会,接触社会,取得知识和增长才干。他们动身以前,曾向社会各界募集一笔基金,购得电影放映机、留声机、扬声器、电影拷贝、唱片、幻灯片、幕布、防毒面具等器材及旅行用具、药品等。他们出发以后,沿途每到一个城镇,都在公共场所进行抗日救国宣传活动,如向群众演讲、合唱、呼口号、放电影、放幻灯片、讲解防空知识、讲解防毒知识等。

该团离开北平(今北京)到达绥远(今内蒙古)时,卢沟桥事变发生了,从此他们全力开展抗日宣传活动。他们到宁安学校的当天,就不顾疲劳贴出海报,积极宣传抗日。在新安旅行团的启发和影响下,1938年4月,宁夏省立实验小学进步学生也组成了宁夏少年战地服务团,在进步教师侯亦人带领下,由金积穿过青铜峡到达张恩,先后在中宁县张恩、鸣沙、恩和、宁安、石空等地宣传抗日,扩大了抗战到底思想在群众中的影响。

少战团的宗旨是:爱护中华,赶走强盗。战斗口号是:唤起民众,一致抗日。其组织成员,以实验小学六年级学生为主,他们是程枝元、李志纯、马春元、徐振华、白剑鸣、饶毓葵、李有祯、邹景禄、杨存义、杜子英、杨茂岚、宋濂、钱钺、马正良、王秀英。宋濂为团长,李志纯为副团长,指导老师为侯亦人等。虽然是个娃娃组织,却有团章、团歌、团员守则,组织正规,纪律严明。侯亦人是中共地下党员,原名侯振斋,号亦人,解放后更名杨文海,山西临县人,原在太原第二实验小学任教,后来到宁夏实验小学任教导主任。

少战团是经宁夏省政府主席马鸿逵批准成立的,但是马鸿逵心里有底,他知道这里面有地下党员的影子,在国共合作全民抗战的形势下,他不能不批准少战团的成立,但对它的活动很不放心。所以少战团从银川出发时,他就派了国民党宁夏省党部的一位执行干事随团行动,名为保护,实为监督,这位执行干事姓刘,名不详,中宁人。不过此人比较识相,少战团宣传时,他不讲演;少战团联欢时,他不鼓动;少战团开会时,他不发言。他像一条尾巴一样,总是跟随在少战团的后面,而且经常面带笑容,不与少战团发生正面冲突。

在到达中宁县之前,少战团已经在银北等地进行抗日宣传。到中宁县后,先后在张恩、鸣沙、恩和、宁安、石空等地开展活动,每到一处,先由歌咏队唱几首抗日歌曲,引来众多群众,接着由李志纯、马春元和林子玉等几个口才流利、表达感染力强的团员轮流进行演讲,有时还配合一些日寇侵华形势的漫画,有时在演讲中还穿插一些口号,有时还演《放下你的鞭子》《日寇暴行》等街头活报剧。无论是唱歌、演讲或演街头活报剧,都感情逼真,把自己仇日爱国的感情传递给观众。当演员痛心流泪时,群众也跟着呜咽起来;当他们义愤填膺地高呼口号时,群众也情不自禁地举起拳头,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场面十分感人。他们在恩和宣传后,恩和完小的学生也学他们的样子,成立了自己的抗日宣传队,在群众中进行抗日宣传。

少战团在中宁县活动5天,然后经石空去了中卫。

少战团宣传抗日,是全民抗战的具体表现。国难当头,人人都想对抗战有所贡献。马鸿逵政府利用群众的爱国心理,多次组织捐献活动。1939年的百一飞机捐、1942年的一元献机捐等,让百姓捐款捐物,有些还涉及到当时的在校学生,让学生向家长要钱交给学校,再由学校转交政府,真所谓“孺子可教,其心可用”。

1943年6月,日寇进攻矛头偏向太平洋地区,国内抗战形势处于战略相持阶段,国民政府指派专人起草《西北建设计划报告书》,以备日后采纳实施。起草过程中,工作人员觉得手中掌握的第一手资料不够,需要实地考察,于是组织西北建设考察团,亲赴西北各省实地考察。

考察团由15人组成,成员都是工、农、商、学各界的行家里手。团长罗家伦,是一位名人,时任国民政府监察院新疆监察使。早在1919年五四运动时期,罗家伦和傅斯年一起,就是著名的学生运动领袖,时称“五四健将”。五四运动时,傅斯年被推为游行队伍总指挥,带队赴天安门游行;罗家伦因文笔出众,于前一天被推举起草《北京学生界全体宣言》,写出了一篇气势恢宏的反帝反封建檄文。文中最早提出“五四运动”一词,得到社会公认,沿用至今,成为对一个历史事件和一个历史时期的科学表述。后来他留学归来,曾先后担任清华大学校长、中央大学校长、中央研究院院长。抗战后他初任新疆监察使,赴任途中,路经河西走廊,作《玉门出塞歌》一首,用古诗体,立意高远,文句畅雅,脍炙人口,被选入当时的中学国文课本,为一代青年学子所喜爱。

考察团于11月初从重庆出发,出剑门、入汉中,直奔西北各省,中间的一段是考察宁夏。当时,固原和海原尚属甘肃省管辖,他们11月27日从李旺堡以北过了清水河王家疃庄桥,进入同心县界,才算到了宁夏。在同心,他们连看带听,考察了一天,住了一夜,第二站是中宁。

1943年11月28日,早饭后,考察团从同心出发,向中宁前进。中宁与同心不同,同心是山区,中宁是引黄灌区,沟渠纵横,人口稠密,植被比同心好,水利事业和农林事业比同心发达。罗家伦学富五车,什么“天下黄河富宁夏”“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塞上江南”等,不用提醒,他早就烂熟于心。一路上,他让司机把车开得很慢,看得很细,还不时停下车来亲自踏勘。走走停停,连午饭都耽误了。从同心到中宁75公里路程,他们从早晨走到夜里。可惜当时已经入冬,花落草枯,树木凋零,否则还会看得更细。幸好当时黄河尚未封冻,如泻东流。罗家伦是浙江人,第一次来到宁夏,忽然想起岳飞“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的诗句,不知尚有遗迹否,便欲寻访,可惜时已入夜,那就明天吧!想到这里,文思突发,脑海中涌出两首诗来。一首是《薄暮中宁道中》,又题《自同心赴中宁道中》:

无边衰草入鸿濛,万里黄河泻碧空。欲驾轻车寻故垒,贺兰山阙夕阳红。

另一首题作《征车夜行宁夏境内时值初月》。初月,也就是月初,说的是农历。当天是农历癸未年十一月初二日,弯月初生,一闪即逝,好像豆蔻少女,羞于见人。此情此景,自然会引起诗人的无边遐想。

到了中宁,尽管主人招待十分热情,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这天夜里,罗家伦居然连觉也没有睡好。原来,当时的中宁县县长薛祥是个山西人,读书人出身,对罗家伦素怀仰慕。前一天,他接到省政府的通知,说今天罗家伦要率考察团来县考察,事关今后宁夏建设大局,要求他热情接待并通力合作。薛祥接到通知后不敢怠慢,派人做了充分的准备。那时,中宁县没有宾馆,他就下令腾出县政府,科长室住团员,县长室住团长;派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早早把炕烧热,万事齐备,准备热热火火地迎接嘉宾。下午两三点,他就带领众人出城迎接。那时没有手机,路上联系不上,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三星高照客人才到。进了县政府,漱洗罢,吃了饭,谈了话,及至上炕睡觉,时间已近夜半。真是阴差阳错,炕烧得太早,客睡得太迟,睡下不久,炕就凉了,偏偏又有一支夜行的驮盐驼队从县政府门前经过,夜深人静,驼铃叮当,把罗家伦从睡梦中吵醒。知识分子瞌睡轻,南方人不耐冻,罗家伦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只好披被而起,托腮沉思。罗家伦这一失眠,文坛上产生了一首描写他在中宁生活的七言绝句。题作《中宁夜醒口占》:

斗柄横斜挂小窗,驼铃人静转铿锵。

鸡声唤下如钩月,炕火无温夜未央。

11月30日考察团到达省城后,罗家伦接受《宁夏民国日报》记者采访时,当记者向他问到“宁夏风景如何?”时,罗家伦含笑答道:“有诗为证。”随即从他到宁夏后所写的20多首诗中拿出三首让记者看。其中两首就是写中宁的,它们是《薄暮中宁道中》和《中宁至张恩堡途中》。

到中宁后之次日,即11月29日清晨,考察团与中宁各界人士座谈交流,了解情况。饭后,驱车东行。那时还没有建设青铜峡水库,银平公路从青铜峡内黄河东岸通过,一面是山,一面是河。冬天的黄河,没有了雨水从黄土高原冲刷而来的泥沙,令罗家伦想起了家乡的鉴湖(在浙江绍兴),成七言绝句《中宁至张恩堡道中》一首:

贺兰山势压边尘,崖石丹如报国心。

信是中朝成一统,黄河水似鉴湖清。

罗家伦此次西北五省考察之行,除撰写《西北建设计划报告书》外,还写了很多诗。这些诗,后来结集为《西北行吟》,于1946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全国。

经过八年的浴血奋战,日寇终于在1945年8月14日无条件投降,世界上每个角落中的盟友,无不欢欣鼓舞,笑容满面。

使我们及我们的盟友永远不会忘记的9月3日日军受降日,也在中宁县城内之北大操场举行了庆贺大会。这天各机关团体及民众万人,齐集于布置庄严而又美丽的大会台前,旗帜飘扬,行列整齐,每个人欢腾的情绪,非笔墨所能描写,亦非言语所能形容。大会就在人声嘈杂,欢欣鼓舞当中开始举行。

这时,大会主席带着严肃而又喜悦的神情率领群众举行仪式。奇怪,这多数未受过训练的人群,都能遵守会场的秩序,大概都在静待着要听“日本无条件投降”这7个字。大会主席顺应听众的情绪,高声地宣布出来了。随后,台下的掌声、欢呼声犹如海潮声、山裂声,数分钟后,骤然停止。大会主席仍继续报告,一字一句都能注入听众的耳膜,一举一动更能表现出胜利国家人民的风度。

辞毕,继有各机关首长、民众团体及小学生,争先恐后无不想到台上露面一次,以表胜利的心愿,但因时间不允许,所以在万众口号声及严肃的军乐声中,庆祝完毕。

接下来是游行。前面有步伐整齐的军乐队引行,各机关相继跟随。街道两旁,拥满了行人,他们神情愉快,似乎也要参加游行,但恐是留着要看守家门,不敢离开似的,笑嘻嘻的在门口立着望着。一路上,军乐声、爆竹声、歌声、口号声响成一片,热闹异常。尤其是农村妇女,知道这个消息后特地赶来,街道房屋上拥满了穿红戴绿的妇女,交头接耳,兴高采烈地看龙灯、耍狮子等,心里有说不出的愉快。

游行毕,就是文娱活动。表演秦腔,十分精彩,观众无不叫好。场中男男女女拥挤万分,给维持秩序的军警增加了许多麻烦,但他们却特别和悦。

大会旁有篮球场,许多球员们,在球场中组成了轴心队和同盟队,作对抗比赛。结果24比14,同盟队获胜了。

黄昏时分,各商号前门均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街市两旁的标语,举目皆是,提灯大会,在这时开始举行。各机关人员手中,握着许多稀奇古怪之花灯,后边有乡间的龙灯、狮子相随。一路爆竹连天,更有许多人做出悦耳的口技声,较之上午的扩大游行,热情有增无减。游行毕,大街上的一切活动渐渐散去,人们均匆匆赶去戏场去看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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