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我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辞职,媛媛走了,李岩这货也追着爱情走了,我感觉到自己很孤独,只能跟盼盼通电话才能慰藉这种孤独感,这一天,我在现场检查了一圈安全事项,对施工进度进行了一下督促,心里一如既往的无趣,手里拿着电话,就想给盼盼打个电话,因为公司管理严格,是绝对不允许在工作时间煲电话粥的,所以我走到电气控制箱的后面,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盼盼的电话。
我正跟盼盼唠嗑,富贵叔就从我身旁路过,手中拎着一桶油漆,要通过斜梯到二层护网的下面,我跟他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突然见他脚步有些虚浮,那一桶油漆突然落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白色的油漆透过护网的空洞洒落在地上,拿着电话的我也吃了一惊,眼看着富贵叔从斜梯上滚落了下来,倒在了地上。
我立刻懵逼了,富贵叔岁数也不小了,斜梯都是钢铁焊接的,二层护网距离地面大概五六米的样子,从这样的斜梯上滚落,会出什么样的事情,当时的我真是无法想象,一直听说工程事故经常会有人伤残,可是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当时我被吓到了,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我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挂了盼盼的电话,打了120,又联络乙方厂家的项目经理,还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柳松海报告,站在已经昏迷的富贵叔身边,我感觉到自己的腿在发颤,看到他嘴角渗出的血液,我感觉自己牙齿在打颤,我经历过比较大的工程事故就是上一次的失火,但是那次并没有人员受伤,眼前这样的意外,着实震惊了我。
我随着救护车到了医院,一起的有几个富贵叔的工友,虽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但是,我却发现我竟然是随行人当中最清醒的那个,这些工友都是富贵叔从家乡带出来的,平时富贵叔就是他们的主心骨,眼下富贵叔昏迷,这些人也初来乍到不知道怎么做,要由我来楼上楼下的走程序。
农民是中国社会最大的一个群体,农业是国家经济的基础,农民用辛勤的劳作支撑着这个国家,可这样一个重要的群体,一旦离开那片土地,来到大城市,竟然如同进入另一个世界,他们不懂得大城市人们的生活规律,不知道大城市人们的讲话方式,甚至在医院里也不懂如何就医,作为农民的儿子,我在这里发个牢骚。
可是,我又算什么呢?说是农民的儿子,不会种地,而在城市里又做不出什么业绩,自我嘲笑一下。
检查结果出来了,左腿小腿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问题,当时看到富贵叔嘴角流血,我以为是内脏受伤,吓呆了我,现在才知道是嘴角在斜梯上磕了一下,现在这种状况,修养三五个月就没什么问题了。
至于富贵叔为什么会滚下斜梯,据他自己描述是突然有些头晕,医生说他低血糖,富贵叔也确实没有吃早饭,一支葡萄糖点滴,富贵叔也精神了。
“我浑身疼……”富贵叔说。
我点头:“嗯,没什么大碍,就是骨裂,打上石膏休息几个月就又是一条好汉,以后按时按点吃饭,兜里揣几块糖,如果不是我看见,谁来拯救你?”我开始邀功了,挑逗一下。
富贵叔尴尬一笑,说:“以前我身体硬实着呢!大小伙子也干不过我,说不上什么时候,还多了低血糖的毛病。”
说实在的,我就喜欢他这硬撑的劲头,就跟我爷爷、父亲一个样,农民都有这么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事故结果还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这就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那几个工友就留下来陪富贵叔,富贵叔说:“我这个样子不能继续工作了,正好我姑娘放假,明天她们就过来把我接回去。”
我说:“行,我正好看看您那双胞胎的闺女,要是她们看上我,我就给你当女婿。”
我当天下午回公司,刚刚踏进办公室门口,柳松海用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要跟我说些什么,我早有预料,直接走到科长面前站定,用行动告诉他:“有什么招式尽管拿来……”
很可能我混不吝的态度激怒了他,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喊了一声:“你今天都办的什么事儿?”
我感觉鼻子有点痒,所以就模仿了已逝功夫巨星李小龙用大拇指抹鼻子的动作,回答:“工人没吃早饭低血糖,走斜梯的时候滑到了,所以我就跟着一起去医院了。”
“你知道今天的事情造成多坏的影响吗?”他反问。
我懵逼了,说:“你是说我的处理方式不对吗?”
科长用一种威严的目光仰望着我,如果他的身高能占据优势的话,我或许会在气势上被压倒,可事实上,我觉得他这样的表情很可笑。
“我难道不该送他去医院吗?”我问。
柳松海说:“你应该消灭问题于萌芽状态。”
通常情况下,如果领导在训话,下属不应该顶嘴,只是做出一副非常受教的样子就可以,或者闷声不吭,等着领导训斥完毕,也是一种不错的处理方式,从入职到现在我基本上就是这样做的,只是一个人在某一天的举止行为绝对跟他本人的心态有关系,而我最初的心态在这两年内缓慢的发生改变,今天富贵叔的事故或许让我这种心态破茧成熟,我今天对待领导训斥的态度跟以往大相径庭。
我说:“您是说我应该在他滑到的瞬间飞身过去扶住他吗?我又不是超人,没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又或许我应该嘱咐所有的工人吃早饭?我一个甲方工程师要做保姆的活儿吗?”虽然我用了“您”这个尊敬的称呼,可是每句话里都带着刺。
这种谈话的方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科长感觉十分的没有面子,在这种情况下,他选择了揭开我伤疤的方式,以此来攻击我,让我在气势上败的一塌涂地,说真的,我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我绝对不会激怒他。
柳松海:“你跟我这说个屁,你女朋友呢?”
我愣住了,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如果要把话题引到我的感情上,要不要这么直接?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女朋友都跑了,还跟我这说啥?”
我有没有女朋友跟我工作有什么关系?可我眼下真的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话茬,这一刀很直接,扎在我的心头,我一直跟盼盼描绘着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的诺言,眼下我愤怒,眼下我更羞愧。
“我草……滚你妈逼。”
我一句话骂出,就伸出手拽住了他的头发,另一手握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踉跄着倒退坐在椅子上。
我说:“身为领导你能做到这种刻薄的程度,你不羞愧吗?”
柳松海一边擦着鼻子里流出的血,一边躲闪着我的目光,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知道错了,大侠你放我一马,我一定重新做人。”
画面不要意淫的太过火,其实我骂出那一句之后就没有任何的动作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也是个成年人,动手打人是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的。
意气用事的一句“滚你妈逼”已经惊呆了所有人,我想挽回这种尴尬,就对柳松海说:“我开玩笑的,别当真……”不知道他信不信,只是我又拿着抹布去现场擦油漆,那桶富贵叔洒在车间地面的油漆。
这一年我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很迷惑、彷徨,时常后悔,却又一次一次的去做后悔的事,每一天浑浑噩噩的,好久没有令人振奋的消息了,然而在临近年底的时候,我接到了王雅君发给我的请柬,她邀请我去参加她和钱小坏的婚礼。
天气已经很冷了,结婚的日子都是黄道吉日,我翻了翻日历,这一年没剩几个月了,翻出了久久没穿的西服……
人靠衣服马靠鞍,白衬衫加西服,自恋的我在镜子面前看了又看,扎上领带,又把领带解了下来,这条领带是盼盼我们俩逛街的时候买的,色彩图案很艳丽,当时完全是因为盼盼开玩笑,说我佩戴这个领带会很拉风,我却从来没有穿戴过,而现在扎上领带的我总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我看见镜子里的眼角处鱼尾纹是那么的明显,像是操劳过度的样子,我用自己的眼睛看着镜子里的眼睛,瞳孔黝黑,看不出什么变化,不知道电影里那些大师是如何只通过眼睛就分辨谎言的,我想知道我撒了那么多谎,眼睛能有什么变化。
这是周日,我早早的出门,打了个车,到达了婚礼现场,来的好早,礼账上还空空如也,我签了我的名字在上面,跟着礼仪到了“同事”的那一桌,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只有我是最清闲的那一个,因为只有我才来这么早。
婚礼的司仪还在带着小坏和君儿做最后的排练,司仪感谢亲戚朋友,做一个开场白,然后新郎出场,李小坏清唱着一首歌,那是张信哲的《爱就一个字》,未想到这小子唱歌也风骚的一塌糊涂。
爱就一个字 我只说一次
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
承诺一辈子 守住了坚持
付出永远不会太迟
“握草,婚礼策划这风骚的可以啊!”迷茫期的我感觉每一个环节都在刺我的心,一滴眼泪就在眼眶里,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脆弱的可以了。
“谢谢白工夸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君儿就站在我的身后,低胸礼服让我愣了一下。
我说:“王导很有实力。”
君儿说:“也不是啦……女孩子都是这样,对婚礼现场我早就有想法了,我大学那时候就已经写好剧本了,现在演员也有,摄像也在,当然要实践一下啦!”
所有女孩子都是这样吗?我自己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对……新郎这个时候走到新娘面前,牵起她的手,顺着地毯带到台前来……”司仪说。
我打岔:“要不要先打个啵儿!”
君儿脸红,钱小坏风骚一笑,说:“好建议!”
已经是中午12:00了,宾客已经齐聚,婚礼按照君儿的剧本进行,几十桌的客人一同祝福这一对新人,工程院来的人只有我一个,跟我同桌的都是焊装车间办公室的人,车间主任黑张飞也在,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同仇敌忾的攻击我这个不同阵营的人,我任凭自己心情的指引,来者不拒,到了后来,我怎么回去的都忘了。
迷茫的时候,会发现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我想我知道什么是自己不想要的,所以,在年底的时候我辞职了,并且买了一张飞往长沙的飞机票。
有人问那个留了电话的96号技师的问题……有些人在你的人生中会扮演一个角色,可是,也许你们并不会有太多交集,她的出现给你讲述一个道理,然后就消失不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对我来说96号技师就是这样的人。
算了算时间,已经是毕业的第三年了,还不满三年整,这就是我作为毕业生的两三年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