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过年回家的时候还能否跟爷爷说话,而爷爷很坚强的度过了那一年,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了年夜饭,爷爷吃了十个饺子,他还跟我说自己要活到一百岁,我们家里的人都笑了。
年假的十天很短暂,我很快就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去了,在这几个月的时间,盼盼考试完毕在家里等待消息,而我的工作也很紧张,所以,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聊得那么频繁。
或许工作紧张就是一个借口,以前也有工作紧张的时候,可我们仍然能够拿起电话聊个没完没了。盼盼的人生轨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她要选择另一条道路,而我跟不上她的脚步,这就是距离产生的原因吧!
回想起朱文玉离职时,我和李岩为他送行的酒桌上的谈话,我认为我需要和盼盼认真的聊一次,对于她心中的一些个疑问,我要为她做出解答。
“喂?”
“喂!”
2014年我和盼盼接通的第一个电话,有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我们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说:“是我啊……”我们彼此的通讯录都有对方的备注,这句话说的很多余。
盼盼说:“我知道是你,有什么事吗?”
正常的情侣,有事没事都会通电话,而她问出这句话,已经是在主动疏远我们之间的距离,而这个局面,很可能就是因为我在面对她给我的考验中,没有给出她满意的答案,在这一刻,我决定稳住她,我不想失去她,哪怕是暂时性的挽留,我决定编制一个谎言,一个稳住爱人的谎言。
我说:“我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情要跟你说……”我内心忐忑无比,我自认为自己的秉性中有诚实的特性,所以撒谎前难免有些犹豫。
“你……有什么事情?”盼盼问。
“嗯……哦……”我故意在言语中表现自己内心的冲突和复杂的思绪,接着为自己的一个谎言开始了第一句的铺垫:“我想你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迫切的想知道她会如何回应我,她说:“哪里在想我?”
我心中似是有一个二踢脚被点燃,盼盼在回应我,而且是有挑逗的意味,她在问我身体的某个部位在想她吗?这么情色的问题要不要在电话里详细的谈论呢?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挂了吧!”盼盼突然转变了态度,不知道她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经历了什么样的思想斗争,我想她本来是要狠下心来拒绝我,却不想鬼使神差的说出一句“哪里想我?”,而她又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这才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又一次疏远我。
她用一根棍子把我推开,我如同一条蛇一样盘旋而上,我说:“别……让我说几句话。”
“我知道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可问题终究会有一个解决的方法,我们不应该去逃避问题,我们要勇敢的面对问题。”
她说:“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是说……两个人能够在一起是需要彼此付出很多的努力,当然还要加上上天的眷顾,所以,我们要珍惜现在的感情,不是吗?”
她沉默,我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选择考研,选择继续深造,提高自己的学历,我从开始就非常支持你,你不记得了吗?那么你现在又有什么顾虑了吗?因为我的工作和你的读研有冲突?”
她突然说:“冲突的不是你的工作和我的读研,而是两地的距离和我们的感情。”
成败在此一举,我一定要表现出自己的决心,我大声的说:
“这都不是问题……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无论你以后在哪里,我都不会放过你……额不对,不会放弃你。”本来想说的感人一些,未料到一个口误使得气氛都变了,盼盼也笑出了声。
无论怎样,气氛变了,就说明二人之间已经破冰,我继续打感情牌,娓娓叙述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虽然两个人不在一个地方工作,可我每个月都会跑去你身边,这说明我多么珍惜你,你还记得下大雪的那一晚吗?我坐火车连夜赶到你身边,我多少次问自己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其实很简单,我就是想你了。”
那一夜我和李岩去洗浴中心,我虽然悬崖勒马,但是由于心存愧疚才连夜去找盼盼,缓和我的罪恶感,我虚伪的拿这件事情举例来说服盼盼,我实在是卑鄙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是如何搭讪的,当时你不爱说话,看起来自我保护的意识很明显,不知为什么,我当时就有一种要保护你的想法,以至于后来……发展到那个程度,直到现在我的这种想法仍然没有任何的改变,你相信我。”
我声情并茂的演绎着一段我自己编纂的内容,未料到效果出奇的好,我竟然从电话的听筒里面听到了隐约的啜泣声,我呆立在原地。
我成功的稳住了盼盼,我给了他一个我不确定的,但是她确信的未来,我不知道这种做法是不是饮鸩止渴,只是我把爱情这一块先稳住,我就可以专注于自己职位晋升这一块,我想要成为部门主管。
只是,爷爷突然之间去世了,我不得不回老家。
据我妈妈说,爷爷昨天还吃了一碗面条,还出去溜达了一圈,睡觉的时候还嘱咐说要把家里的牲口照顾好,牲口在农村是第一劳动力,他还在为家里操心,然而第二天早晨,他却没能起床吃饭。
生活,工作,情感,这一系列的问题充斥进我的心里,我很压抑,当我拎着背包下了车,站在家门口的时候,也看到了院子偏西方的位置摆放的棺材,这一口棺材已经在东厢房放了好多年,大学放长假的时候总看到它,一直也没有觉得不对劲,眼下看着这口棺材,我骤然之间感觉胸口好闷。
院子里亲戚朋友聚成一个圈聊着天,抽着烟,也是家乡的习俗,谁家有个白事,各家出人出力帮忙。
“长江回来了……”
我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穿过人群,直接进屋,我知道我的表情有些牵强,而我也知道大家都不会怪我。
爸爸在屋里忙着计划下葬那天的细节,我妈妈在为所有人准备午饭,我去往灶膛里添了一些柴火,我问:“家里的大黄狗呢?”
妈妈倒是幽默了,说:“你爷爷带过去看家护院了。”
我楞了一下,后来才晓得,那条老狗在爷爷去世的当天下午就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现在这个时代自然是不论迷信的,这应该就是一件巧合的事情,只是大家都说这一人一狗岁数都大了,应该是约着一起走了。
93岁的老人,身体各个器官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这个时候越是拖延越是折磨,爷爷一辈子不服老,我觉得他个人意愿上,也是想走的干脆一些,徐志摩的诗里说“我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爷爷说:“早饭我就不吃了,那条老狗给我带走。”
唢呐声起,送葬队伍启程了,披麻戴孝的把老人的骨灰和棺材一同送到北山腰树林旁,我站在山腰上往村子里看,家门口那两棵大柳树还在随风瑟瑟抖动。
这一处树林里有好多梨树,如果过些月份梨花盛开,花香就能飘的漫山遍野,山下面开始春耕的老乡们也能借此消解疲劳,如果爷爷吹着带花香的春风,看着老乡们劳作,也能消遣一下时光,说着说着就迷信了,我检讨。
再看这一处坟地,我知道哪里是早走的奶奶,也能分辨出哪里是太爷爷、太奶奶,我大概算了下自己以后可能是埋在什么位置,只是我现在在外面工作,以后的事情究竟能不能自我掌控?这些都是未知……
我意识到一个问题,爸爸妈妈已经五十多了,我却常年在外面工作,一年之中也只有那么几次放假的时候才能回家,这样算下来,最亲近的人相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科室里面的人勾心斗角,这样想来,眼前的这种生活状态实际上是很畸形的……
眼前的这种状况也是在父母的期许下达成的,从小好好学习,小学到初中,高中到大学,毕业后在城市里找一个工作,从农村走出去,我若是在城市里做不好,会让他们失望的,我在城市里的打拼突然多出更多的纠结。
我在家待了三天,帮助家里料理一些后续的事物,确定父母情绪还算稳定之后,又一次返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从2013年末到第二年年初,短短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一共回家三次,这一段时间恰巧是盼盼考研的时候,也是我竞争主管的表现时期,我不知道我在这段时期的心里波动和请假频率会不会影响我在领导心里的评价……其实,肯定是不可能有什么正面影响了,而对于主管的位置,我心里真的不抱什么希望了。
盼盼笔试过了,一直在家准备接下来的复试,我们时常通着电话,跟她表决心,勾勒出一个未来的蓝图,时间就这样过去,我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主管的竞争力,毕竟请假的次数太多,工作上也并不是尽善尽美,相比于我的竞争对手,我完全的处于劣势,可奇怪的是春天花又开,夏天蝉又鸣,一直到天气渐凉爽,主管的任命还没有下来,这就很奇怪了。
我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一幅漫画,漫画里画的是个骑驴的小孩,小孩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竹竿的一端拴着一根胡萝卜,这根胡萝卜悬在毛驴的前面,胡萝卜很近,毛驴认为向前走几步就能吃得到,只是它不知道这种相对距离永远都无法改变。
回忆过往,感觉自己现在的心境和刚毕业的时候相比,有了很大的差别,那个时候的自己满心抱负,就想要干出一番成绩,现在胸中的烈火早已经燃烧殆尽,如同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