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年的东奔西走中,她学会了不少打斗技巧,虽然年龄小,身子弱,但若真发起怒来,还真是吓住了那几个少年。几番打斗下来,那些少年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可是她拳头太小,没什么杀伤力,如今又没了力气,而那几个人却在尝试着爬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她。她心下一凉,顾不上许多,赶紧将那个被打少年拖地而起,拉住他的胳膊,逃也似的往山上奔去,留下了身后愤怒的骂骂咧咧声。
她拖着那少年越跑越远,生怕那些人再追上来,可那少年之前被殴,受了些伤,早已跑不动了,便一下跌倒,倒地的瞬间还不忘护住藏在胸口的东西。她见状,也只好停下,见那少年的狼狈模样,再想起当年的自己,便心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于是蹲下了身子,柔声问道:“你还好吧?”
那少年爬起来,坐在地上,抬起满是污泥和血水的恐怖脸庞,咳了咳,声音有些嘶哑:“谢谢你,我没事。”因说话而牵扯到嘴角的伤口,他不禁皱了皱带些英气的眉,一双黑亮的眸子闪过隐忍之色,当看清她的面容时,微微讶异,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知道自己胡乱跑,迷了路,便问:“这是哪儿?”
少年环顾了一下四周,皱了皱眉,“不知道。”又吃力地站起身来,仔细地观察了下周围环境,沉声道:“不过,这里有樵采的痕迹,应该有人来过,所以,可能不会遇上野兽。”
她心中一惊,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这山里,还有野兽?”
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心,又见她年纪小,嫩嫩的,便眯了眯眼,凑近她,呵呵一笑,幽幽道:“是呀,这山里的野兽啊,就喜欢吃你这样的。”他那张脸本就可怖,又配上这种表情,说这样的话,倒也真是极为吓人。她愣愣地退了一步,又忽地上前,也不顾少年身上的脏污,紧紧地抱住他的一只胳膊,瞪着他道:“刚才我救你,现在换你保护我,无论如何,你都要带我出去!”微微上挑的凤眸里满是傲气。
少年却不知为何一怔,看着她的眸子黑漆漆的,却亮得惊人,接着,便只听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温柔道:“好,我保护你。”她突然觉得那少年虽满脸污垢,但那笑容却当真灿若明霞,让她心生洗净那脸上污垢的诡异想法,于是高兴道:“那走吧。”
其实,很久以后,她才从那曾经的少年口中得知,原来她身上天生一种幽香,仿若清雅脱俗的兰花,轻易便能令人沦陷,而当她扑过来抱住他胳膊的时候,他只觉得一股清幽之香萦绕鼻尖,那双满是傲气的明眸也仿若璀璨的明珠,令他怦然心动,才会微微一怔。可她却不相信,挑眉道:“那时,我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罢了。”却见那人悠然一笑,亦挑眉道:“那又如何?”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日落西山,暮色渐沉,山林间的光线越来越昏暗,她虽躲藏多年,但大多与爹爹在平原上奔走,最多也只是在山脚歇上一歇,而此时,周围隐约有野兽低鸣,她不禁紧紧抓住少年不算健壮的胳膊,随他一起,缓慢行走。
少年似乎感受到她的恐惧,便与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几岁?叫什么名字?”
她听到他沉稳的声音,便微微放松道:“十岁,叫……”她眼珠子转了转,爹说她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又想了想爹为她取的新名字,便道:“叫陆渊。”言罢,好奇地看着他的侧脸,“你呢?”此时,林间愈发昏暗,她只能看清他的轮廓,却莫名觉得那轮廓俊秀异常。
少年却不答,只问:“这么小,为何还敢救我?”
她自然不敢明说她本来不想救他的,便只问:“那他们为什么打你?”
少年笑了笑,“先回答我的问题。”她却邪邪一笑,“他们不打你,我又怎会救你?”
少年愣了愣,突然止步,转过身来,她只看见他的眸子亮晶晶的,笑容温和从容,“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子!”说罢,还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道:“我告诉你也无妨。”接着,又转身向前走去。朦胧中,她只听到他沉稳的声音。
“我住在山的那边,有亲人生病了,需要一种药材,但这种药材只有山这边才会生长,于是我便来这边借用一下。”言罢,还伸手摸向怀中,似乎感受到那药材还在,才微微放心。
“这与他们打你有什么关系?”她只道他确实是来“借”的,便困惑问道。
少年轻轻一笑,“因为他们认为这边的都属于他们,说我是偷,便打我喽。”见他说得轻松自在,好像被打的不是他一样,她不禁皱了皱眉。
林间已完全黑暗,根本摸不清方向,远处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狼嚎,她只觉得心中的恐惧渐渐扩大,抓住他胳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别怕,别听它们叫声似乎很近,其实离我们很远。”少年从容说道。这时候,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单薄少年并非她眼中那么弱,他好像很神秘,不像是只有十三岁的孩子。当然,她没发觉自己也不像是只有十岁的孩子。
正心神恍惚间,突然,她脚下一滑,身体霎时间狠狠坠落,本能地,她还是紧紧抓着少年的胳膊,使得少年不留意间也被拽落下来,一起落入了一个深坑。滑落的过程中她似乎被一块凸起的岩石划伤了额角,一阵火辣辣的疼,接着又有什么粘稠的液体顺着额角往下流,她当然知道是什么,但是没喊出声,接着,便跌落在地,可是因为她在下,少年在上,所以即使地上有些湿软,她也快被身上的重物压扁了。
少年伏在她身上,头抵在她颈窝,热热的呼吸都喷薄而出,惹得她麻麻痒痒,她皱了皱眉,道:“起来,我快不能呼吸了!”少年似乎是在嗅着什么,只身体略略撑起。
“你在做什么?”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觉得头有些晕晕的,便没好气地问道。
少年翻身坐起,声线低沉:“我闻到了血腥味,你受伤了?”
她躺在地上,一点也不想动,“嗯,我额头在流血。”听起来颇为无所谓。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少年的声音,却听到一阵窸窣声,接着又是石块撞击声,她想了会儿,还是说道:“这里这么潮湿,更何况还没柴草,燃不起火的。”话音刚落,只听“噌”的一声,于是,她看见了光明,也看见了火焰旁微微笑着,黑眸晶亮的少年,却似比火焰还要耀眼夺目,光华绽放。
回过神来,她赶紧爬过去,好奇道:“你是怎么弄的?”
少年却道:“先不要问,处理伤口要紧。”言罢,他向她的衣摆处伸出手去。
她大惊,猛地往后挪去,声音拔高,但依然稚嫩,“你做什么?”
少年顿了顿,黑如深渊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随即释然一笑,“我的衣服很脏,你的还算干净,当然用你的衣服包扎伤口了。”火光照耀下,他的脸庞极为柔和。
她轻舒了一口气,不自在地笑了笑,便伸手去扯,布料本就低劣,一扯便裂,正欲递给他,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株药草,摘了几片叶子,递给她道:“你一定不愿意我帮你嚼,你还是自己嚼吧,不过很苦。”
她自然不怕苦,毫不犹豫地拿过来就放在嘴里,虽然很苦,但她还是慢慢地嚼着,只眉头稍稍皱了下,少年讶异地看着她,却没多言。
药敷在伤口处,瞬间便觉清凉舒爽,她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正在帮她系布条的少年似乎怔了怔,却又马上快速地打了一个结,回到原地坐下来,笑了笑,“好了。”
她想了想,又“刺啦”一声,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递给面前疑惑看着她的少年。
“你脸上有血和泥,擦一擦。”
少年沉如深渊的眸子晶亮地注视着她,却不接,只是问:“在哪里?我怎么没感觉?”
她心中惊讶无比:他都不会痛吗?于是她缓缓挪到他身边,凑近他,好心道:“我帮你。”言罢,便撑坐起,漂亮的凤眸紧盯着他的脸,“血都凝固了,怎么办?”
少年温柔地笑了笑,“那就别擦了。”说着,伸手从她手中拿下布条,“明天出去后,我洗一洗就行了,这布,就借我用用吧。”
听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他们还困在大坑里,便有些焦急道:“这坑这么深,我们怎么出去?”
少年安抚一笑,“不用担心,这是猎人的陷阱,我们很幸运。”
“幸运?”她惊讶地问道。
“这是用来捕捉活兽的,倘若是个捕捉死兽的陷阱,恐怕我们现在已经被猎叉戳了个窟窿,还有活命的机会?”见她颤了颤,便道:“别担心,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的,况且,这里毕竟没有野兽敢进来。”
她这才放了心,一放松下来,便顿时觉得极为疲倦,一时间晕晕乎乎。
“若是累了,便先睡吧,我在这里,不用害怕。”沉稳好听,又带些稚气的男声在旁边响起,不知为何,却给她以安稳舒心之感,最终敌不过困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听耳边有些嘈杂之声,又听到有人轻唤:“醒醒,陆渊。”她猛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紧攥着少年胸前的衣服,便脸上一热,如烫手山芋般放开,脑中还想着自己昨晚是不是就赖在少年怀中。
少年“呵呵”一笑,“有人来救我们了,快拉着这根绳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