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弦定定的望向我,眼中闪烁的光芒让我不敢直视:“因为我相信她。”
“收起你的信任吧,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我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在呐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青青,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本意,但我今日定要带你走。”
玄煜忽然放开我,然后轻轻笑道:“既然如此,人你尽管带走好了。我决不出手阻拦。”
我神色复杂的看了玄煜一眼,心里一片了然:他断定手中还有洛熵这个把柄,我是绝不会离开云渊宫半步的。
可是,当我面对着如此坚定的沉弦时,狠心的话是怎样都说不出口的。经历了那么多,无论把手弄得那么脏,把心练的那么冷,也只是枉然。
只是……我也不在是当年的夏青了。
“沉将军还是请回吧,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用尽力气在笑,尽管笑得那么僵硬,那么忧伤。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我,眼中的悲伤似乎正在一点一点溢出他的眼眶。
“你一定,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吗?”良久,才见他开口。
不是的,不是的,我也想离开这里,远离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找一方净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可是,沉弦,你让如何忍心弃洛熵于不顾?人生在世,又有谁不是身不由己呢?
“对。”
他看了我许久,然后转过头对玄煜说:“我留下来,用我的命换她的命,让她离开。”
“不用。”几乎是同时,我低喊出声。
“啧啧,想不到洛相和将军都是性情中人,为了一个女人,竟可牺牲自己多年来的苦心经营。真不知道,旁边的那位究竟心系与哪一方呢?沉将军难到不好奇吗?”玄煜似笑非笑的目光在我和沉弦之巡视了一圈。
我抿紧嘴唇,心中没有来得一紧。那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心中感情的天平究竟倒向谁?
“好奇又怎样,不好奇又怎样,只要……她快乐就好。”沉弦淡淡的笑了,如拂袖春风,在心中折起微微的褶皱。
只要……她快乐就好。
玄煜愣了愣,接着眸色一暗,眼中的眸光迅速消失。
在那一瞬间,心里猛地掀起一阵波涛骇浪,我忽然想立刻离开这里,做回最真实的自己。
可是,这想法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迅速平静下来,表情开始有些动容,声音也不再冰冷:“沉弦,快走吧,不要再为担心了。北渚国需要你,擎轩军需要你,这个国家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守护,你怎么可以离开。”
“从小到大,我一直在是在为别人而活,现在,我也想任性一次,为自己一次。”
我不忍心再听下去,因为我怕,怕你将一颗心呈现在我面前,我已无法回报你。于是,我甩袖,道:“随你。”
沉默已久的玄煜悠悠开口:“既然话不投机,将军也一路赶来,沿路奔波,现在舍下稍作休息。”
我不再说话,转身向外走去。
“婚礼提前至后天,别让我们的贵客等急了。”
原本急于离开的脚步停在原地,硬生生的迈不出第二步。
玄煜话刚出口,立刻有人站出来反对:“宫主,这两天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
“那你的意思是,办不到?”
那人微微僵了僵,随即答道:“属下不敢,属下立刻去办。”
心里像是被石块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低下头,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出大厅门口,我依然可以感觉到沉弦黯然忧伤的目光一直在我身后,很久很久……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恍惚之间,似乎听到那首似曾相识的诗在耳边萦绕……
仿佛有湿润的液体悬在眼角,似坠,未坠。
新制罗衣珠络缝,消瘦肌肤,欲试犹嫌重。
莫信鹊声相侮弄,灯花几度成春梦。
风雨又将花断送,满地胭脂,补进苍台空。
独自移将萱草种,金钗挽得花枝动。
夜半时分从梦中醒来。
枕边已被汗水沾湿,此时已至夏末,天还是热的吓人。就连在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桌上放着昨日送来的嫁衣,简单大方却不失优雅。鲜红的布料上没有多余的累赘似的花纹,却让人看着很舒服。说来也好笑,第三次穿上嫁衣,这一件,却是我见过最满意的一件。
我揉揉酸痛的额头,翻身走下床,倒了杯茶,湿润自己干燥的喉咙,可当眼角看到那抹鲜艳的红时,心里没由来的说不出滋味。
再过几个时辰,我就要披上它,和玄煜走向喜堂。
我没有伤心,没有犹豫,只是觉得,只要选择了这条路,就会从此一去不归,连回首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再看身上的绛魂,已经蔓延至小腿处。蜿蜒如一支藤萝。照这个情况看来,我还有一些日子的活头,至少现在还性命无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慢慢向那如火的嫁衣伸出手,看到那抹迷离的红,在月光下火热的灼人眼睛……
天正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完全跳出云层,就已经听见远远传来的贺喜声、高呼声,原本安静的云渊宫一下子沸腾起来。
而另一边,我静静的坐在铜镜前,任由落樱默默的为我施粉、画眉、绾髻。屋子里不寻常的平静与屋外极度的喧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