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跪在未央阁外的石阶上,低垂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高大的合欢树投下一大片阴影,完全将未央阁笼罩在其中。时不时的有飘落下的如羽毛般细致的合欢花摇曳在她的发间,别有一番流水冲刷后,留有遍地清新的气息。
在火把通明的密室里,火花在活跃的跳动,映红四面的墙壁。玄煜似笑非笑的瞳孔也似乎有光影的闪烁,那如飞流直下的瀑布似的银发,也笼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而此时,只有我被放大了一万倍的心跳声,“咚咚”的在耳边回响。
“我就是那个三皇子,隆英的叔父……隆翼。”
大脑像死机般,我努力想让它运作起来,可它却像顿住一般,无法进行任何思考,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怎么可能……”过了好久,我才从嗓子中挤出这句话,每个字的发音都是那么的艰涩。
“怎么不可能?你手上的那块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安夜毓他……”
他轻笑一声,诡异的银眸闪烁着几缕不易察觉的异样神色,“看不出来么,那块是假的,真正的玉佩,是有瑕疵的。”
我急忙举起玉佩,借着火光观察起来。果然,在火光的映照下,原本晶莹无暇的玉佩上竟然有几缕翠色的条纹,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分辨不出。
“可是你和北渚皇室的人长的根本不一样!”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目光不自觉的锁定在他嘴角逐渐上扬的弧度。
“如果换上黑发黑眸,这样像不像?”他扬起手,刻意撩起身后银色的头发,细如流水般的发丝在他如玉的指尖缓缓滑落。
我猛地愣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脑海中竟然慢慢浮现出隆英稚气的笑脸……下一刻,我已经忘记该如何呼吸了,以前总是被玄煜邪气如妖的脸所迷惑,现在看来,隆英和他……眉宇间竟有几分相似。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安夜毓呢?安夜毓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这件事情中的?
“看样子,你对二十三年前发生的事很感兴趣。”他不以为意的踱步,走到椅边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现有的思绪已经越理越乱,完全没了头绪。
只是有一点我很清楚,玄煜……没有骗我。
他抬眸看着我,神色显得从容,并且还有深深的嘲讽。接着,他开口道:“当年,庞帝宠妃茹妃身怀六甲之时,荣祥皇后担心她诞下龙子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便派人在她的饭菜中下药,想在不知不觉中流掉那个皇子。果然,茹妃用过膳后,腹痛不止,在太医院众人的极力抢救下,才得以保住母子的性命。庞帝为此大为震怒,下令派人彻查此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然后呢?”我急忙问道。
“不急,听故事要慢慢来。”玄煜银灰色的眸变得深沉,“数月之后,茹妃诞下一子,但因为体内尚有余毒的缘故,孩子一出生便是银发银眸。茹妃大惊,怕皇上怪罪下来。想来也是,丈夫妻子都是黑发黑眸,生下的孩子竟是银发银眸,又有几个人不会怀疑?所以,茹妃为保孩子一命,连夜将其送到云渊宫,交给她的舅父,当时的云渊宫宫主抚养,并将一块稀世玉佩交给他,好作为相认的信物,随后,又从一户平民家中抱来一名男婴,作为皇子教养。而当时所有在场的宫女太监都被茹妃偷偷下令处死。”
“要怪只能怪那冒名的三皇子太过聪明,渐渐抢了太子的风头,让庞帝有了改立太子的念头。荣祥皇后杀心再起,趁一次茹妃去见亲生儿子的时候,在庞帝面前诬陷她外出私会男子。庞帝气急之下把茹妃打入冷宫,又赐她一段白绫,将其赐死。茹妃死后,她身边的亲信宫女偷偷将三皇子送出宫外,从此,三皇子下落不明。”
平淡的声音如翻飞的蝴蝶,在这间密室里不断盘旋,盘旋……
玄煜依旧那样平静,好像在诉说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只是,他那银灰色的双眸越发深沉……
“那……”我愣了好久,才慢慢开口,“安夜毓的那块玉佩……”
“那是茹妃用上好的汉白玉,找人雕刻而成的,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而真正的这一块,就陪着我长眠于这云渊宫。”
原来是这样的,所有的人都被那块假玉佩给骗了,若是如此,那安夜毓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问道:“那安夜毓在你心中到底是怎样的身份?”
“呵,他……”玄煜轻笑一下,银灰色的眼眸闪过一道残忍的光芒,如极夜之星闪着冷冽的寒光,冷得让人心痛。
“他不过是一个替罪羔羊而已,在他被抱进皇宫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背负着一切,他恨着我的恨,痛苦着我的痛苦,他的命注定为我所生,这就是宿命。”
宿命吗?好简单的两个字,却付出了令人心痛的代价,这两个字造成了怎样的罪孽?
安夜毓,那个温润如玉,脸上挂着春风般微笑的人,他恨了二十几年,放弃了亲情,背弃了爱情,毅然走向复仇之路,却不知,这都是在为别人而恨……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别人导演的一出戏,每个人都在这出戏里,只是安夜毓却是心甘情愿的扮演着戏中的角色,还有江旖梦……
这场戏终究只是装饰了别人的梦……
泪水将我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一层雾气,那划过脸庞的清凉一直侵入心脏,我浑身不住的颤抖着,两手紧紧握着,坚硬的指甲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觉得浑身冰冷的如掉进南极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