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看今儿个我们是劫还是放？”
顾城累人窟
城内近九成的贫民生活在这个区域，多数为老幼妇孺孤苦无依之人，由于油水少的可怜，就连巡查的官差也很少过问此地。
只见累人窟一处破旧的老宅内围坐着十几个不满十岁的孩童，说话之人是个皮肤黝黑的精瘦男孩。
其询问之人坐在他的对面，也是众人中心位置。只见这位”大哥”捏着下巴，但再成熟的举动也掩盖不了那稚气的面庞，”大哥”梳着一柳短辫，一只手摆弄着左耳的银环，最后一拍腿道：”劫！”
坐着的众人立刻攒动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兴奋，很显然就期望这位大哥如此回答。
他们相信这人的判断！他断定的决然没有出过错！
此人便是梁哨心！
梁哨心自幼无父无母，和妹妹相依为命，两人在累人窟一处传言闹鬼的老宅内安营，之后虽说这宅子旧，但无破损之处，遮风挡雨确是不在话下，周围讨生活的孤儿逐渐聚在这里，尚幼的孩童也无生活技艺，只得以偷窃为生，由于梁哨心每次计划都能成功，众孩童遂都听其指挥，也由于他最年长，便被众人称为大哥。其实那寨中是否有鬼与否全在人心，为何十岁不到的眼净之孩童反倒未看到有何鬼神？
梁哨心的妹妹梁可儿生的水灵标致，人又机灵可爱，任谁看到都会认为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千金，极是讨人喜欢，累人窟周围的消息也多是她去探听，走街串巷哪个见了这么个可人的小姑娘还有半分戒心的？
这日梁可儿与累人窟外一个富家子弟口中得知其家中所屯粮食已然快发霉，回来后便将这消息告诉了众人，粮食发霉在富人眼中是吃不得的，但对于饥一顿饱一顿的这些孩子却是极为珍贵，当然，他们如何也想不到为何粮食就算发霉也不给予所需之人。孩子们听到消息当然惊喜非常，但最后还得梁哨心发话他们才会去做。
而梁哨心也有自己的顾虑，以往都是小偷小摸，捡捡路人下手也就罢了，就算被发现也只当是小孩子胡闹。而这次却是个府邸，先不说如何潜入，如果被抓到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但这些天着实极不好过，众人期盼的眼光又让他无法拒绝，斟酌再三后便同意下来，只是条件是只能三人前去——
两人潜入，一人在外望风接应。
众人中属梁哨心身手最好，而妹妹可儿也不逊于他。
“让我去吧！”
“这次该轮到我了！”
众人都自告奋勇的争着，孩子们感情极深，无人想让别人轻易涉险。最后梁哨心挑选了平日心思较细的李煜。
经过计划李煜便在府外接应，自己和妹妹潜入粮仓将粮食扔出，再行拖走。而地形等情况已然让冰雪聪明的梁可儿探听完全。
…………
两日后深夜正逢大风，累人窟外一街巷内最大的府宅，各处悬挂的灯笼被刮的闪烁凌乱，火苗犹如要跳出一般。只见府门紧闭，门扣都被吹的啷啷作响。
这时，猛地西南墙头转出三个瘦小的人影，为首之人挨低身子近处稍做手势，只见一人蹲留在了那里，其余两人奔至门前，透过顶上灯笼看正是梁哨心和妹妹，梁哨心伸出小手握住门环，轻轻扣门三声。
咣咣咣——
如此两到三次见府内无动静，梁哨心从腰后抽出一把长身匕首，沿着门缝自下由上轻拨，门栓缓缓被挑起，待一侧到半空时梁哨心却停止了动作，静静等待着什么……
“呼……呼……”突然平地又起了一阵大风，激起尘土沙石四溅，墙上的灯笼已然摇摇欲坠，借着这股风做起的声音，梁哨心猛的一抬，门栓侧摔至地上。
“咣啷！”声音委实不小，但却被风声掩了过去。守门人只当是野猫打翻瓦片，也懒得从班房出来查看。
两个矮小的身影猫着腰顺着墙边扫过，有执勤家丁走过便闪到僻静处，就这样左穿右转来到一处背阴房屋前，门把上挂着锁，两人相互一点头——按照可儿所述，应是此处不错。
梁哨心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根铁针上下左右一转便将锁打开，轻轻推开房门，只觉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但闻在二人的鼻子里确是香气，想是饿的心慌了，梁可儿直接抓起门口的一把碎谷嚼了起来。
梁哨心拍了其脑袋一下，可儿拼命嚼着咽了下去，然后冲哥哥吐吐舌头，两人再不敢停留片刻，立刻忙活起来，往随身带着的麻袋中塞进稻谷，直到不能再装了，才扛起这比自己还要高的袋子，轻步来到墙下，向墙外发了声暗号，待到外面的李煜回应后，两人将袋子甩出，而后回粮仓继续装袋。正当如此两三趟后，突然听到房外有动静，赶紧找到掩体躲避
那脚步声由远至近，却是进了这个院落：“松哥，不会被老爷发现吧？”
如此判断应是两人。
“这大风天的，谁会到这里来？”只听另一个人应道：”这几天可把哥哥想的紧了。”
却原来是两个下人来这里幽会，偏偏选这个时间又是这个地方，只听两人走到屋外，那”松哥”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粮仓都是霉谷，怎的还有人来检查却忘了关门？”然后看情形也顾不得多想，赶忙将怀里的美娇娘推进屋内，那女子倒在谷堆之上，”松哥”掩好屋门，再也等不及扑将上去，顿时娇声四起，正尽兴间那女的只觉后背顶到软物，下意识一握……
只觉温热柔软……
竟然是只人手！
“啊——！”那女子尖叫起来，只怕较之外面风声有过而不及，“腾”的府内火把聚起，一众家丁都向声音传处寻来。
“快跑！”梁哨心猛的吼道，被那女子压到之人正是妹妹梁可儿，可儿一个箭步窜出谷垛，随即紧跟梁哨心向府外跑去。这时的家丁都绷紧了神经，府内又灯火通明，如何发现不了外人？
就在兄妹二人距门口还有一个庭院的距离时被人发现：”有贼！来人！”
众孩童在累人窟练就了一身上蹿下跳的本领，这府邸嘈杂的装饰又繁多，再加上二人的身材矮小，家丁们一时竟也奈何不了他们。四躲八闪的便闯出了府门。
李煜听见府内的动静，早早的便将方才收集的谷袋码放好只待二人出来扛走，见梁哨心和可儿出得府外还傻傻的挥了挥手打招呼，紧接着无数个拿铲持棍的大人们追了出来，李煜瞬间愣在原地。
“别愣着！快跑！”梁哨心从李煜身旁擦肩而过吼将道，其瞬间醒悟过来，赶忙抄起两袋谷物跟上。
“不要命了！快丢掉！”梁可儿急眼道。
“我不！大家都等着咱们！死也要带回去！”李煜咬牙追上，终究速度不及空手的二人。梁哨心和梁可儿赶忙左右两边一起帮拖着谷袋，速度随即又跟了上去。一会功夫便到了累人窟，这里道路较窄，又错综复杂，本来十丈内可以看到几个孩子，待转了几个弯便不见了踪影，众家丁恨的咬牙切齿，不住叫骂。
三人见甩开了追捕之人，也放缓了脚步，本来强努力气扛着谷袋，这一松懈瞬间觉得这袋子有如千斤顶般的沉重，立刻摔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虽……虽然少点……也算没白来……”李煜靠在墙边道。
满满的两麻袋谷子，也够十几个孩子半月的口粮了。
三个孩子不住的喘着气，但心里终究是美滋滋的。
就在这时一阵凉风袭来，背着月光只见一人影站在距离丈外的墙头上。三个孩子立刻警觉起来。
那影子似乎动了一下，梁哨心等人正要有所戒备，紧接着一声朗音传入耳中：”念尔等孤苦无依，今日之事作罢……”几名孩子瞬间松了口气。
“但终究要有所惩戒……”
话音一转，迎着月光一丝暗影袭来，由远至近，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双叶刀。
那双叶刀柄在正中，两侧均有长约一尺半的柳叶刀片，旋转着袭了过来。
速度来的不快，显然此人并未下杀手，三人腿一用力四散开来，躲避的极是轻盈，那人影显然未想到这些年幼的孩子反应如此敏捷，起初只是想惩戒惊吓一番，这双叶刀掌控之人可在出手之前根据角度操其轨道，本打算出其不意一击，在这几个孩子周围旋转一番后回到手中，达到威慑即可，却不想这些孩子竟然跳开了，想在此时收回刀已然是晚了。
只见躲避过后那双叶刀竟然在空中变了方向，直冲一人颈后削来，正是李煜，三人刚落地，哪有力气再行躲避，眼见李煜即将身首异处，梁哨心一咬牙，半空中一侧身体斜倒下来，左手一撑，手腕如何完全撑得住身体？
只听”嘎巴”一声，想是关节断了，梁哨心忍着疼痛在原地转了一圈，右脚背直接踢在那李煜膝盖上，李煜借力身体倾斜出去，躲过了性命之忧，却不想那飞转的刀又变了方向，向其下巴削去，李煜猛的将头一扬，柳叶刀片擦着面部划过，牢牢钉在了一旁的土墙上。梁可儿赶忙过去查看，只见李煜倒在地上头上满是鲜血，那面上从下巴至额头深深的嵌入了一道刺眼的刀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