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五号,周末。
晚上六点四十,宝存提早来到县城人民影剧院,买好两张连座的电影票,然后到邮亭买了本《读者文摘》,站在影剧院铁栅门左侧的一个灯柱下面,边翻阅杂志边等候小青。过了约五十分钟,宝存一本杂志快翻完了,脚板底站得发麻,才看见小青骑着自行车从南面备战桥上冲下来,转眼间来到他的面前,气喘吁吁地下了车。
“宝存哥,让你等了!”
“没事,我正好看本杂志。”
宝存领着小青到停车处停车。小青说:“宝存哥,我向姐夫姐姐请假时,就像出去做贼一样,心里怪紧张的哩!”
“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说跟杨花约好了看电影的。”
“杨花是谁?”
“我们郑吴庄的。她初二没上完就来楚泽了,在凤台小商品市场帮她舅舅卖电器。”
“那你姐姐遇到她问起来不就露馅了么?”宝存有些担心。
“我姐姐是个老实人,她不会问的。不过你提醒得也对,赶明儿我去嘱咐杨花,万一我姐问起来,要为我瞒住谎。”
“你看,出来看个电影,还搞得神秘兮兮的。”宝存笑着说。他想,其实自己不也有些神秘兮兮的!没办法,男女青年一起看电影,十有八九会被人家看作是谈恋爱的。
两人踏上影剧院台阶。台阶很高,居然有二十四级。这是楚泽最气派的影剧院,才建成两年,立在楼顶的“人民影剧院”五个鲜红的魏碑大字是南京著名书法家武中奇的手笔。
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里面已经坐了一多半人。新影片,又是头天放,观众多不奇怪。
两人的座位在第二十排12和14号,位置还不错。坐下来后,小青从小包里拿出一袋瓜子,熟练地撕豁口子,像过家家似的倒了一大把给宝存,“嗑吧,我在路上买的。”
电影开场前,很多观众都爱嗑瓜子打发时间,边嗑边吐,比在家里还随意,散场后地上到处都是。打扫瓜子果壳是影剧院勤杂工的主要功课。
“宝存哥,你看这电影幕,多大呀!”小青感喟道。
“是的,宽银幕么。”宝存费劲地嗑着瓜子,总是嗑碎了,不像小青一嗑一个,一嗑一个,怡然自得。——女孩子好像天生是嗑瓜子的能手。
像下玻璃跳棋一样,陆续进场的观众渐渐把电影院填满了。
立体声音乐骤然响起,银幕上出现幻灯打上去的电影预告和宣传标语。
观众们开始坐直了身体,嗑瓜子声也稀落下来。
幻灯片最终定格一个字:
“静”。
影片名叫《雅马哈鱼档》,国产片,讲的是广州城三个待业青年的创业故事。剧情一波三折,有热辣的情爱场面,有火爆的街头斗殴,非常热闹。看到紧张处小青紧紧抓住宝存的臂膀,有趣处则把脑袋挨上宝存的肩头呵呵傻乐。后面的人看过去,这明摆着就是一对搞对象的小情侣。
电影结束了,观众蜂拥而出,好像落后了就会被关在放映厅似的。宝存身高力大,像拽小孩似的牵着小青的手,让她贴着自己走,才没有被冲开。进入大厅,小青娇喘吁吁,“没得命,还把人挤扁了哩!”
宝存陪小青取出小坤车,来到影剧院大门侧。马路斜对面是楚泽汽车站,站前广场每到黄昏就自动形成了大排档。宝存说:“饿了吧?我请你吃夜宵。是吃砂锅粉丝,还是虾籽馄饨?”
“砂锅粉丝!”小青快活地叫道。
摊主把两个砂锅粉丝用湿布从煤炉上移到他们的餐桌,砂锅里犹在不停地沸腾,湿热的汤气打在脸上。砂锅中除了粉丝,配菜丰富,有菠菜、黄豆芽、豆腐干、鸭肝、鸭肠、鸭血,还有两枚玉白的鹌鹑蛋,色香味俱佳。电影刚刚散场,夜里又冷,来大排档吃夜宵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小青吃粉丝是一两根一两根地吮吸;菠菜是一棵一棵地吃;吃掉豆腐干,再品尝鹌鹑蛋。她吃砂锅像是一种玩耍,带着小孩子的调皮劲儿,宝存看得有趣,配合她的节奏,故意吃吃停停,可还是忍不住催促:“吃快点,这样吃汤都凉了!”
小青不吃鸭肝和鸭肠,统统搛给宝存——却是他最爱吃的。投桃报李,宝存把两枚鹌鹑蛋搛给她,她也照单全收。
两人直到砂锅里实在捞不出任何内容,又喝了些鲜汤,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这么一吃喝,全身都热乎了。
“走,我送你一段。”宝存说。
“好呀——!”小青本以为步行过来的宝存就此告别的,不禁喜出望外。
他们选择从环城路上走,清静。宝存替小青推着自行车。
“宝存哥,今晚电影蛮好看的!”小青乖巧地走在宝存身边,一高一矮,却是那么和谐。
“嗯,城市题材片,拍得不错。”
“宝存哥,那个男主角阿龙挺像你的!”
“我有那样帅吗?”宝存笑道。别说,他自己都觉得像。
“你比他还帅哩——你比三浦友和都帅!”
“什么?……”宝存偏头看着小青的脸,怀疑她是不是从哪里打听到自己有这么一个绰号。
“真的,宝存哥,”小青迎着他疑惑的目光说,“我第一次在翠萍姐家见到你,吓了一大跳哩!”
“吓了一大跳?”
“我以为日本的三浦友和来咱们中国了。”
宝存不禁哑然失笑,转回头看着前方,心想现在的女孩子都爱追外国明星,去年《血疑》放映时,他们文科班就有几个女生晚自习旷课去邰窑镇医院三楼文化室观看,被班主任何仕平勒令写了检查。他“三浦友和”的绰号就是首先由女生们私下偷喊起来,跟着风传开的。他走在校园里,别班的学生都笑嘻嘻地打量他,让他很不好意思。
他想告诉小青,说她的模样气质也有些像山口百惠,但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拿这对日本影视情侣来比喻他们两个人,未免……
一辆夜行货车响着鸣笛呼啸着从他们身边掠过,带起一阵旋风。
“小青,晚上骑车要小心,你看这车开得多疯!”宝存适时转移开话题。
“放心吧,宝存哥。我晚上不常出来的。”
“那晚上时间怎么打发?”
“我们住的打铜巷有家大众旅社,大堂里有台黑白电视机,我吃过晚饭经常跑过去看。”小青回答道。
“哦……”宝存从这句话中品咂出一种让人怀旧的画面感——一个十六七岁的红袄少女独自穿梭在古城湿漉漉的石板巷里……他想起了两年前看过的《城南旧事》这部电影。
“你姐姐姐夫呢,也去看吗?”
“他们从来都不去。白天忙活,晚上就累了。还有,打烧饼起得很早,我姐夫凌晨四点钟就到店里揉面了。”小青轻声叹息,“他俩赚的是辛苦钱。”
宝存沉吟了一会儿,建议道:“小青,你没事时可以看些书的。”
“看啥书?”小青咯咯笑开了,“我连高中都考不上,就是书念不进去,木头疙瘩一个!”
“我是说,你可以看点文艺书,比如小说啥的……”
“看呀,小说我看的,我在学校里就是有名的小说迷!”
“真的?”宝存不相信似的看着她。
小青笑眯眯地冲他直点头。
“你看过哪些小说?”
小青掰着指头数开了:《射雕英雄传》《雪山飞狐》《白发魔女传》《窗外》《几度夕阳红》《八月樱桃》《白马王子》……还真不少哩!
宝存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了。一个初中毕业的女孩子,读过这么多小说,得花多少时间呀。他自己也是文学爱好者,也是既喜欢读金庸古龙梁羽生,又喜欢读琼瑶三毛岑凯伦——原来他和小青读过同样的小说、同样的文字!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愫在他心里弥漫开来……
他喃喃赞道:“不简单!真不简单!”
小青道:“啥不简单呀?好多女生都看的!我们学校附近有租书的地方,我们租过来交换着看。不过,女生们更喜欢看女作家写的言情小说。”
“那你为什么同时也爱看武侠小说呢?”
“我喜欢武侠小说里的大英雄!”小青不假思索地回答。
“比如?”
“郭靖——我最喜欢郭靖!”
“就那个傻乎乎的……”
“我就是喜欢他的傻。”小青歪着头调皮地说,“宝存哥,你像郭靖哩!”
“我怎么又像郭靖了……”宝存啼笑皆非。
“你就像郭靖!”小青说,“你高大强壮,善良仗义,待人宽容,这些不和郭靖一样么?我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知道你搭救下一个垂死的女弃婴,立马就崇拜上你了——虽然还没有见到你本人——宝存哥,你要是生活在古代,肯定也是一名响当当的大侠!”
宝存内心涌起一阵热浪。想不到天真娇憨的小青内心竟有如此的英雄情结和侠义情怀。他嗫嗫嚅嚅地问道:“那我也是傻乎乎的?……”
“是的,你和郭靖一样傻!”小青笑道,“我头一次遇到你,要你抓糖炒栗吃你就乖乖听我的;我要你带我看电影你就答应;我要你戴我的手套你就戴,戴不上你也戴,你愿意听我哄……宝存哥,你说你傻不傻?”
“这么说,我好像是有些傻。”宝存嘿嘿笑道,“我像郭靖,你像黄蓉。”
“真的?”小青大声问,“你说……我像黄蓉?”
“是的,顽皮的时候真像,鬼怪精灵。你和黄蓉都有一颗善良无邪的心,只不过你不会武功罢了!”
小青突然停住脚,伸手拽住宝存推车的手臂,抬头凝视他的脸,深情地问:“宝存哥,那你肯把我当成妹妹吗?”
“肯。”
“你喜欢我当妹妹吗?”
“喜欢。”
两串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小青的眼眶里滚涌出来。她趋前半步,双手抱住宝存的臂膀,把脸颊靠在上面,哽咽道:“我真高兴,姐姐姐夫带我来楚泽打烧饼,我却遇上一个好哥哥……”
“你自己不是有哥哥吗?”宝存鼻子也酸酸的,问。他好像听翠萍说小青有个大哥的。
“有。他二十七岁了,还打着光棍。他赌博……不学好。”
“那他现在做什么?是在家种田吗?”宝存显然有些惊讶,芦花和小青都这么好,怎么那个当大哥的……
“他不肯种田……今年春上跟人家上江南做生意去了……”
“做什么生意?”
“谁知道他呢……”
宝存默然。在民间,做生意是个笼统的称呼,走江湖算命打卦卖假药也是做生意,甚至包括盗窃和卖淫……
“你哥哥叫芦什么?”宝存轻声问。
“你怎么知道的?”小青抬起婆娑的泪眼。
“我瞎猜的——你姐姐叫芦花么!”
“是的,他叫芦生。我妈端午节前一天打粽箬时把他生在芦荡里,就取了这个名字,以后姐姐和我就跟着他往下排。我叫芦青。”
“芦青。这名字真美,太有诗意了!”宝存忍不住赞叹。
“但从小就没有人喊我芦青,都叫我小青。我家附近有个男孩叫徐先,从小跟我同班同学,人长得白,娘娘腔兮兮的,班上同学叫他‘许仙’,把我说成是他的小姨子,气死我了!”
“嗬,《白蛇传》呀!”宝存看小青梨花带雨的样子,内心涌起一片爱怜,掏出手帕替她擦眼泪,动作自然、轻柔,恰如一位兄长。
小青乖乖地仰着脸让他擦完,从挎包夹层掏出一双宝蓝色无指手套来。
“宝存哥,到现在才想起给你手套。我早织好了。你戴戴,是不是正好?”
宝存戴上一试,大小松紧正好。他也从裤袋里掏出上次小青借给他的手套。“喏,我现在也才想起还你手套。你看看,是不是绷大了?”
“坏哥哥,鹦鹉学舌!”小青轻轻捶了一下宝存胸口,接过手套,一下子乐了,“真的绷大了,不过正好给我姐姐戴,她大手大脚!”
这么一哭一笑,两人轻松了不少。宝存说:“小青,还有一大截子路呢,我骑车送你回去吧!”
“嗯哪!”小青高兴地答应,待宝存骑动起来,从后面一蹦坐了上去,侧过身双手搂定他的腰,撒娇道,“宝存哥,我重哩——”
“不重!”
宝存脚下稍一带力,自行车如箭般朝前穿去……
自从和小青看过电影,宝存心里多了份温柔的牵挂。对于连续失去几位亲人的他,好像重拾了一份亲情,让他的灵魂有了倚靠。他打心眼儿里感到快乐,从未有过的快乐。亲情残缺的人往往更能推己及人,通过这次跟小青进行沟通,他知道了更多关于她本人和她家庭的情况,对她更加产生怜惜之情。
这种怜惜其实就是爱情的一种,假以时日,它会衍变成为一场真正的爱情吗?
徐寿春在没人的地方遇见宝存,突然说:“宝存,你谈恋爱了。”
“我谈恋爱,跟谁?”宝存吓了一跳。
“李中堂说你这段时间特别喜兴,手上还戴着新织的无指手套,街面上买不到,肯定是女孩子赠送的,但不可能是班上女生,她们不会送你这个,说肯定是小青送的……”徐寿春吭哧吭哧地说。
宝存目瞪口呆!敢情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李中堂看在眼里并加以揣摩。“这鬼东西!”他在心里骂道。
“李中堂说,他怕你走他的老路。”徐寿春说,诚恳地看着他,“这也是我的意思。”
“你们放心吧,我没有跟小青谈恋爱,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宝存解释道。
“谈不谈是你自己的事,只是作为好弟兄,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为了一个理发妹……”
“理发妹怎么了?你小子敢瞧不起小青!”宝存打断他的话,恼怒地呵斥道,声音很大。
徐寿春吓得一缩头,赶紧快步朝前走去,嘴里嘟囔着什么。
“回来!”宝存叫住他,上前扳住他的肩膀。“你记住,我不允许任何人瞧不起小青!我没有妹妹,我只是把她当成妹妹,这不可以吗?!”
“我说错了……小青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也把她当妹妹的……”徐寿春嗫嚅道。
“这还差不多!”宝存气咻咻地松开了手。
待徐寿春离开,宝存心里冷静了许多。他想,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别人看出了和小青交往的端倪,可见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的言行举止一定是有让人误会的地方。但不管怎样,李中堂和徐寿春的劝告出于好心,反而自己发无名之火多少有点儿心虚的意思。
他决定期末考试前不再与小青见面了。
然而,就像中了什么蛊似的,每天他多次想到小青——她玲珑窈窕的身姿,她天真烂漫的笑颜,她惹人不胜怜惜的婆娑泪眼……甚至能听见她咯咯的娇笑声,从邈远的地方依稀传来,让他恍惚、沉迷……
二月初,期末考试在即,文补班的学习气氛空前紧张。
魏茂银连续几天复习到深夜,本来身体羸弱的他过分透支,这天下午历史课上了没多久,突然鼻子出血,沈光宇老师让宝存扶他到学校医疗室去处理一下。
校医徐兴生阿姨替魏茂银清洗干净,鼻孔里塞上药棉,要宝存带他到宿舍里躺会儿。
“以后一定不能过分疲劳。”她叮嘱魏茂银,“看你这脸色肯定贫血,平时要加强点营养!”
回到宿舍,宝存扶着魏茂银躺下,替他盖上棉被,坐在床沿上看着他瘦削的面庞,埋怨道:“茂银,你最近太拼命了!”
魏茂银轻声说道:“我跟你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宝存粗声嘎气地说。他心疼他。
魏茂银眼里便闪出晶莹的泪光。他说他的家庭很贫寒,两个姐姐已出嫁,父母岁数大了,身体都有病,家里就三间旧草房。所以他要拼命学习,如果考不上大学,学手艺已经嫌迟了,身子又单薄吃不消干重活,恐怕连对象都难找。父母现在供他复读已经竭尽全力。“我必须考上了,我不能让他们苦到死,我要让他们也享上几天老福。”
宝存听了这些话,深深叹了一口气。学子复读,既为了自己,也为了亲人,为了整个家庭。他在魏茂银身旁躺了下来。这对同桌就像亲兄弟一样共一个枕头歇息着,一直到下课。
友贵又挑着担子来到了红中。这次他是专门来送礼的。两个蛇皮袋里装着两个咸猪头,两只咸鸡子,两条咸鲤鱼,两挂腊肠,别外还有一些花生和糯米。礼物分成两份:一份送祝新华,一份送窦鹏程。
窦鹏程很满意这份礼物。学生家长给他送礼的很多,却没有送过自家腌制的咸货。他特别喜欢吃咸货,妻子文丽却不会腌。他暗暗称赞友贵是个有心人,也是个实在人,很感动地说:“老杜,你太客气了,送这么多东西,我都不需要置办年货喽!”
礼物送对了路,友贵也很高兴。
窦鹏程把友贵让到沙发上坐下,谈起了宝存的学习情况。
他说期中考试宝存在全班总分成绩排在前二十名,跟他语文考第一不无关系。语文考得好是因为那篇作文写得好。他自己是华师大中文系毕业,对有写作才能的学生特别偏爱,这次忍不住给了宝存满分。他说文科考生提高数学成绩才是最重要的,一是数学跟语文一样,也是一百二十分的卷子,属于重点拿分科目;二是数学题有严格的对错标准,打分没有弹性,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就给分,错就失分,而语文考卷解释题和作文评分就存在不确定的因素,特别是作文,不同的阅卷老师对于同一篇作文的感受和评判常常是很不一致的,我给五十分,别人说不定只给四十分甚至更少,所以一定要把数学成绩提上去。从最近两次数学考试来看,宝存并没有明显进步,下学期数学复习内容难度更大,所以宝存面临的数学压力不小,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友贵脸色凝重,连连点头,“对对对!我知道宝存的弱点,从小到大,他就是对数学缺乏兴趣,难得考好一回。我正是担心他数学提高不上去呀——窦老师,千万请你对他多加督促!”
“你放心,我会督促他的。宝存是个很不俗的小伙子,我很欣赏他,也很看好他。”窦鹏程拍了拍友贵的手,安慰道。
他沉吟着,是不是把宝存搭救女弃婴的事告诉友贵。不过,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期末考试成绩揭晓。果然被窦鹏程不幸言中,宝存总分成绩退到全班第二十六名。这次数学他考了八十五分,比期中考试多了六分,但全班数学均分是九十二分。显然,他还是在数学上吃的亏。另外,这次语文和英语属正常发挥,并没有特别冒尖。
期末考试总分排名不进反退,而且一下子退了七名之多,这让宝存感到很意外,非常郁闷。
徐寿春和李中堂则小有进步:徐寿春从三十二名升到三十名,李中堂从三十五名升到三十二名。
二人均心满意足。但看到宝存恹恹不乐,觉得不好提庆祝的事了。宝存却没有爽约,只不过降低了庆祝档次,吃晚饭时,把剩下的菜票都掏出来(反正第二天上午发完成绩报告单便放寒假),凑成六菜一汤。他特地把魏茂银也一齐喊上。魏茂银这次考了第二十八名,比期中考试前进两名,心里特别高兴。
医院食堂是不许喝酒的,宝存让徐寿春替他到外面小卖部买来两瓶果子露,四个人喝得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