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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字 往事不敢回首

曲镇山须髯临风,面对沙白广阔的疆土,他竟然生出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他不是没有这个实力,也并非惧怕其后的危险,而是出于作为一名臣子的的愚忠……宁死不犯上。

他将手中的信纸撕成碎片,随风挥洒,飘散的漫天信纸带起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唤醒了积在心头的沉痛。

二十年前,他还是一名初出茅庐的血气青年,凭着一身过硬的本领和出色的头脑赢得如今萧国皇帝皇擎苍的赏识。彼时的皇擎苍只是一名侯爷,在群英四起的乱国之中并不出众,但他识人善用的本事却不容小觑。他一路提拔曲镇山成为将领,营长,最后成为身边最为亲密的忠将,他给予了曲镇山无数的机会,无尽的仕途之路,只为了留他在身边忠信守候。

皇氏生性善妒,好猜忌。于是皇擎苍太过相信一个人,就会更加恐惧他会背叛自己。

曲镇山爱上了仅有一面之缘的萧国丞相之女,便是如今的夫人舞氏。他们相识仅有半月,坚定的约定今生仅对方不可,如若不能相守,宁愿同时自尽,以求来生相依。

皇擎苍知道此事,勃然大怒。他不能忍受自己钟爱的武将与当时的异国丞相之女相爱,誓死相依。他似乎看到曲镇山为了那个女人远走异国,背叛自己的场面。于是他令人抓捕了舞氏,威胁曲镇山如果不放弃这个女子,就要亲眼看着她被处死。曲镇山万万不敢相信发誓效力终生的陛下会做出这种事。他苦苦哀求皇擎苍放了舞氏,成全他们这对苦命的鸳鸯,不要让他们这对相爱的情侣劳燕分飞……可皇擎苍不为所动,直到此事惊动了当时舞氏的父亲,萧国的舞丞相。

舞丞相亲自挥笔蘸墨,写下三页信纸,快马加鞭送到萧国皇帝皇擎苍手中。信中写了些什么只有舞丞相和皇擎苍知道。但是皇擎苍在看过信之中有所松动,让他们在一起的条件是让曲镇山服下随信而来的一颗丹药。

那颗丹药是什么曲镇山不得而知,而皇擎苍也没有告诉他这丹药有什么毒性或是药效。曲镇山服下这颗丹药后,只记得皇擎苍冷漠而高高在上的眼神,带着无人可以忤逆的威严,注视着他缓缓倒下。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他身在舞氏身边。而皇擎苍已经开始为曲镇山和舞氏准备成亲的一切。

再然后……曲妙纶出生,皇擎苍亲封长宁郡主是也。

在外人看来,将军府上下平安无忧,身为陛下最重视的武将,曲镇山是陛下面前永不失色的红人,更是萧国不容撼动的中流砥柱。

可是谁知道他这二十年来的苦?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放在他身上在合适不过。在他尚是一个毛头青年的时候,皇擎苍识才信用,是他不可多求的好君主。在他功名远扬仕途无阻的时候,皇擎苍告诉他,镇山你的衷心不改这萧国的皇椅便有你的一半。在他遇到深爱之人后,皇擎苍再也不是他的好君主,好大哥。

皇擎苍是一头狼。喂不熟的狼。

他的一举一动必须在皇擎苍允许默许的范围内进行。即便没有越过那条线,只要动作稍有改变,这头浪都会张开腥臭的大嘴,流涎四溢,警告他休想越境半寸。

他真切而恐惧的意识到皇擎苍对待自己的虚伪的真心之后,是怎样巨大而无情的一张巨口。稍有不慎,便会身骨无存。

那年失去记忆的三天内,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醒来之后看见的妻子会流着泪,既幸福又失落?为什么皇擎苍会像一个无事人一样依然对自己重视有加?他不怕自己会起兵造反?

年纪越大,恐惧越多。

但他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一切的一切终将会有一个答案。越平静的表面,越隐藏着无法控制的真相!

二十年来他克己奉公,两袖清风不参与任何一方的拉拢讨好,不参与那些别有心思的酒席,即便连舞氏的娘家,也是许久未有联系了。而妙纶则是从始至终未在皇氏面前露面……至于皇擎苍,私底下他再也没有叫过他大哥,他怎么敢再愈份!?他只想尽好自己的职责,保护萧国的百姓,只是一名臣子……仅此而已……

可是为什么他如此兢兢业业,皇家人还要对曲氏下手!?

舞氏来信告诉他,妙纶在淑良会上受伤,左臂伤口十分严重,若不是刻意狠命为之,不会有那样深的伤口。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联想到了二十年前妻子被抓,孤苦凄惨的场面。

悲剧在二十年后重演了吗?这一次,他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如此惩罚他的女儿?

他不解……无解……

十日前陛下将自己派到沙白之地,名曰驻守半月,以震心存不轨之人。可现在看来,那心存不轨之人是否在说自己?

皇都之中除了楚弥然,再无自己的亲信挚友,沈贺,段无酒,全部跟随自己前来沙白,这……的的确确是有意而为之!皇擎苍……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这么对我?

“将军,”沈贺在身后低声开口,“若是将军放心不下,先行回皇都把,这里由末将率兵镇守,拼死也会保证万无一失的。”

“回皇都?”曲镇山苍凉的声音空空响起,“我怎么敢在违逆陛下的命令,陛下说驻守半月,若我先行返回,必定落人口实。难保不惹得龙颜大怒。”

“可将军,妙纶伤的那么重……这……”沈贺的焦急不亚于曲镇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此时身处险境,怎不揪心?

曲镇山摇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重重闭上,如此沉重艰难,“这样,你将这里最好人参采集十株,让无酒快马带回皇都,让他告诉夫人,万事莫急,我尽快回去。”

沙白盛产人参,前日缴获的两株参王更是可遇而不可求,若能带回去,必定会大大增加疗效,让妙纶尽快恢复身体。

还能怎么办?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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