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蓁的确想对付王丰荣,可贤妃不是值得信赖的人,李蓁信不过,且也不想在立太子一事上出头。故而笑说:“臣妾不知何时干涉朝政?贤妃娘娘一贯聪明,竟也听信那些胡言乱语吗?若是臣妾干政,第一个不答应的想必是陛下,陛下自当不会绕过臣妾,也轮不到其他人来置喙。”
贤妃有些恼怒,还想说,吴蕙兰忙说:“不说这些烦心事!陛下自己决断的,我瞧着蓁儿才送走了陛下,也累了,不如我们三人便出去赏雪罢,上林苑里的红梅长得那样好,正巧昭阳殿出去便是,也不打扰蓁儿休息。”
尹琼华闻言,担心地问李蓁,“蓁姊姊可累坏了么?”
李蓁道:“不碍事,陛下只是来午睡了片刻。但我也乏了,近来夜里下雪,总是睡不安稳。”
“不如改日臣妾开些安神的药来?”尹琼华道。
李蓁一笑,点了点头。
吴蕙兰起身,说:“那我们便走了,你好生歇着。不要再操劳。”
李蓁听出吴惠兰语中深意,道:“姊姊也是。”
贤妃见状,也只好起身。
待三人离去片刻,蓝玉又急忙回来了。吴蕙兰离开冷宫后,李蓁便将蓝玉送回了云光殿去伺候吴蕙兰。
“李夫人,我们家主子说,贤妃两面三刀,请李夫人自己小心,切莫说漏了嘴。”
李蓁早已有了想法,点头,“我明白的。你也转告姊姊,切不可在贤妃面前露了心迹。”
蓝玉道,“诺。奴婢告退。”
李蓁想了想,补了一句,“还有……转告姊姊,尹美人虽是我宫里出去的,但她心性未定,此事也不可让她知晓。”
“诺,奴婢记下了。李夫人若无事吩咐了,奴婢告退。”
蓝玉离去后,踏风进屋来添炭火,忍冬收拾着床榻。
李蓁道:“踏风,你是宫中的老人,有些事我尚且不知如何应对,还需你扶持。”
踏风忙说:“主子说的哪里话,主子只管说,踏风定尽全力相辅佐。”
“若是……”李蓁想着措辞,道,“我李氏势单力薄,大哥与二哥更无一官半职,在朝中说不上话,若非是我在陛下面前得宠,只怕更难立足于宫中。我若此刻欲建立人脉,需如何做?”
踏风想了想,道:“主子在后宫做的不是很好么?收拢人心而已。”
“前朝不比后宫,一发而动全身,一句话可引起整个江山的变动,我不愿大哥二哥牵扯进来,一是有兰姊姊一家先见之明,二来也是不愿步上了卫氏的后尘,况且,点翠的事更叫我看的分明,我不害人,可人却不肯放过我。我如今也是力不从心……”
踏风明了,心中对李蓁更是添了几分敬佩。后宫与前朝皆是息息相关,很少有妃嫔不愿仰仗前朝娘家势力,李蓁知进退,果真不凡。
走近了些,低声说:“主子瞧着朝中重臣谁人能信?谁能平步青云?谁如今得蒙圣宠?最重要的是……谁会不遗余力出手助主子?”
忍冬闻言,提醒道:“要忠心才好。可不能养虎为患,自己惹了祸。”
李蓁看踏风的神态,再看看忍冬,忽的想起了一个人。
半晌,李蓁吐出三个字:“冠军侯?”
踏风一笑,说:“奴婢不知,奴婢瞧着羽林军统领李大人似乎对主子也很关怀照顾。”
李敢?
李蓁嗯了一声,沉思。
霍去病自然信得过,只是按照他的品行,只怕不愿牵扯进这次立储的争斗,自己能否说动他?再说,他与卫氏、公孙氏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谁知道他心中究竟属哪一边?
还有李敢。
若能得他相助,李广李氏一脉如今数他正得圣宠,拉拢后便都是良助。只是李敢……李蓁把握不足,也不知如何劝说。
踏风见李蓁忧思,便道:“主子想要在前朝寻个依依,他们亦是如此。三公九卿也想在后宫寻个依依。”
李蓁顾虑渐消,道:“也只能如此了……踏风,你可有法子让我见他们二人一面?”
踏风道:“明日陛下早朝,他们位列九卿都是要进宫拜见的。奴婢带着长顺早早去温室殿附近偷偷候着,只是需有主子的信物就可请到二位大人前来相见。”
李蓁道:“你先请了冠军侯来,李大人暂且缓一缓。”说着便示意踏风凑近些。
“去花房取玉兰花……”
早朝便又是在“立太子”一事上争论不休,刘彻索然无味,只是以“不急在一时”暂且拖缓过去了。
早朝后,霍去病当先沿着高阶往下走,身后李敢叫:“冠军侯留步!”
霍去病止步,李敢快走几步追了下来,道:“前些日子陛下赏赐了家父一些葡萄酒与西域舞女,不如冠军侯前往府上一同饮酒?”
霍去病道:“多谢美意,我还需去军营练兵,改日罢。”
李敢劝道:“早年你曾跟在我们李家学箭,你的箭术也算是我们李氏飞将军神箭嫡传,竟也这般见外?”
霍去病听闻,想起早年曾在李府练箭的日子,正欲说清楚,迎面来了个宦官,低着头快步而行,径直就撞在了霍去病身上。
“大胆!走路没长眼么?冠军侯也冲撞得?”李敢当即大怒,训斥道。
霍去病道:“无妨。”
那宦官方才垂着头离去。
李敢仍旧在气,却听霍去病道:“李三公子,不如改日我再登门拜访?今日确有要事。”
李敢一听“李三”这个名头,觉得熟悉亲切,两人之间隔阂尽去,他便爽朗一笑,伸出手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霍去病与他一击掌。
霍去病借故先行至上林苑,等到无人之处方才从长袖下拿出方才那宦官塞给自己的东西。
一朵玉兰花。
霍去病看到手心中那朵被自己虐的蔫了的玉兰花,又是惊又是喜。想了片刻,径直往太液池赶去。
李蓁早早等在太液池,心中忐忑不安。
生怕踏风和长顺出了乱子,又担心霍去病不肯来,待这些顾虑都打消,又想着自己如何说服霍去病,最后还觉得自己堂堂李夫人,竟私会朝臣,此等大罪,诛灭九族也不为过!
忍冬见李蓁焦躁不安,道:“主子,冠军侯许是快来了。”
在前头望风的繁月闻言,回头看着李蓁摇了摇头——不见冠军侯身影。
李蓁心一凉。
于安上前道:“主子无须担心,冠军侯也是识趣之人,断不会辜负了夫人的美意。且主子既信他,他便该担得起主子的信任。”
李蓁闻言,果真心中郁结散去大半,瞧着于安道:“不想你年纪小,嘴却极会说话。过去在哪一宫当值?”
“谢主子夸奖。奴才过去在掖庭,是王福公公的小徒儿,都是王福公公教得好。”
李蓁点点头:“懂得感恩之人方能成事,你记得王福公公的恩情,也是个重情之人。”
“奴才也记着主子的恩情,永不敢忘。”
李蓁嗯了一声看向繁月。繁月往外头看了好一会让,又回头,还是摇头。
野妮注:关于文中李敢早期的爵位,我翻了书找不到早期他就职于什么,最早只有元狩四年他随霍去病出征匈奴时封为校尉。之前并无记载,我只好为剧情需要编了一个比较依谱的,希望大家见谅,也在此作出申明。
卫太子:戾太子据,元狩元年立为皇太子,年七岁矣。初,上年二十九乃得太子,甚喜,为立禖,使东方朔、枚皋作禖祝。少壮,诏受《公羊春秋》,又从瑕丘江公受《谷梁》。及冠就宫,上为立博望苑,使通宾客,从其所好,故多以异端进者。详见《汉书》。
李蓁看时辰以过了好一会儿,只怕再等下去,刘彻若是前去昭阳殿便该出事了,只好说:“回罢。繁月,你先回去候着,若是陛下去了快些来知会一声。”
“诺。”繁月离去。
李蓁气馁地转身,一转身却见霍去病正站在身后,当即唬得一跳。
忍冬也吓得不轻,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嘟哝:“真真是吓死人!”这才请安道,“奴婢,奴婢拜见冠军侯。”
霍去病看了一眼李蓁,嘴角含着一丝笑,上前一步,微微行了一礼道:“微臣拜见李夫人,李夫人长乐无极。”
李蓁回过神色,看了一眼于安,于安便看了看左右,退到前头去守着了,她这才说:“冠军侯请起。”
霍去病站直后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李蓁。
半晌,忍冬实在看不过,便道:“冠军侯身手果真不俗,这般无声无息站在了身后,好在未吓晕了主子。”
霍去病回过神色,随意一笑。
李蓁道:“冠军侯既前来赴约,本宫便也不再绕弯子了。本宫有要事相求于冠军侯,还请冠军侯尽全力助本宫。”
霍去病闻言,笑说:“李夫人快人快语,微臣想着……约莫也就是那件事罢。”
李蓁稍稍一愣。是了,霍去病身在朝堂,就算他无心这些事,总归也还是知道的比自己清楚许多。
谁知霍去病却道:“李夫人何以觉得微臣定会相助?不要忘了,微臣的母亲姓卫,可微臣的姨夫姓公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