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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泼妇

“我们这里,夏天的时候可好看了!”衣伶一旁寻找着信号准备发送,没有往这边来,步亮跟在衣伶身后转了一阵儿觉得无趣,便跑到安静的芥兰身边,话多的说道。

芥兰没有搭腔,继续瞭望着山下的可见的村庄,默默数着,究竟是多少户人家。但步亮的话,也是听到了的,这个孩子,连漂亮也不会用吗?心底,觉得那个什么勺子老师,教的可真不怎么样。

“有兔子,有时候还能看到野鸡,我们天热的时候,还在河里摸鱼呢!”步亮很不遗余力的说着自己身上做过的好玩儿事,但看到身旁的这位大姐姐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山下,有些不满但又无话可说,毕竟是他自己乐意讲的。得不到别人附和的话语最是无趣,步亮很快又给自己找了事情做,蹲到地上,从杂草堆里摸虫子去了。

芥兰一直都有听,对于步亮所讲的事情也很意外,原以为这种地方看起来这样贫苦,不会有太多可观可玩,但步亮讲的那么开心,只能算是自己此刻来的不是时候吧,不过就算他讲的再好,芥兰还是不觉得有什么心动,毕竟自己不是真的来旅游的。还是没能将准确的户数数清楚,那些房子有的真的破到不能分清的地步,无奈转身看衣伶那里怎样,正好对上她放下高举的手的姿势。

“完了?”走过去询问,衣伶将手机放进口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了句,“不知道能不能收到”,便起步踏上有些陡的山路。芥兰叹了口气,知道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便也不再多言的跟着回走之前上来走过一次的小路,不指望霾会给更多的资料,可是但愿能免去他们掌控不了的猜忌,有了之前与申尧凡的接触,虽然不觉得MW会知道,但还是不确定,心里,总是有些发虚。

奢华有时并不为了追求所谓的假格调,而是真的为了更为舒服的享受,此时的厷明集团大楼三十七层,专属于董事长一人的办公场所,而实际上,这里比R国的,还要更为奢侈华丽,如同家中风格的欧式沙发中,坐着一个手持酒杯,悠然姿态的男人。

“那两个孩子,到了?”男人并没有特定的看向谁,眼睛只是望着手里的杯中酒,暗红的颜色,随着男人手腕的动作晃动。

“是。”回答他的男子也是坐着,尽管面前也有一杯一模一样的红酒,自身却如同雕像一般坐的笔直,并非显得拘束那类,很自然的样子,仿佛这才适合他平常的状态。

“关于那个叛逃MW的孩子,查的如何?”头发黑色但仍看得出年岁颇大的男人口口声声说着‘孩子’,好像应该很亲和的样子,但他所做的动作却一点也不,目光始终望着手中晃动的液体,动作看起来轻挑眼神却专注,是真的一派研究这红酒的表情。

“查出来了,的确是逃脱的那个野马,最后能得到的资料是被一个女人所救,至于是哪个组织……”蓝色双眸,属于T国负责人特有的标志,坐着的,正是野马。只是说到这里,似乎后面的话有些难讲,暗林停了下来。

“怎么,很难讲?”直到这一下,专注红酒的男人,或者说老人,这才将视线移向暗林,“你可从来没这样讲不出话来过。”

“没有查到,一点可用的线索都没有。”暗林知道,对面的人用上了叛离,那已经是MW的大罪,其结果,根本不是单单的死,可以解决。

老人果然重视起来,放下杯子,陷入沉思,不过很快,老人睁了睁眼,像是摆脱自身的思考,再次问起话来,“这些你不要管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另一个晶片。”

“是,我会将新搜集到的资料送过去的。”

怎么送,却是没有说。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新的环境的关系,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陌生,每个时间,都想要好好了解。直到半路上跑走说要和小伙伴一起玩的步亮找来,说要回去吃饭,芥兰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傍晚。

“儿子啊!”一回到房间,衣伶便四仰八叉没有一点淑女范儿的倒卧于大床,睁着那双大眼,颇有些感慨的说到,“我当孙子呢,这脸跟那山路一样,沟壑深浅的,没想到才四十八!”

哧的一声,这样的话,用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起来,芥兰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偏偏造成这事的当事人还不自觉。衣伶倏地坐起身子,目光明显的‘不知道你笑什么’样儿,看得芥兰也没法再笑。

“可以了,烧的差不多就行了!”衣伶摆摆手,示意正在添加柴火的芥兰停手,自己去铺床被。芥兰拿着刚抱来的柴火,放也不是,不妨也不是;有了昨天的教训,今天特地向步大娘讨来了火来烧炕,不过也才开始一会儿而已,摸起来一点点微热的温度啊,摇摇头不理解衣伶怎么想的,要的是她不要也是她,收敛木柴,直接抱起又夹了出去。

早饭只有步大娘、步亮,以及那个很是腼腆少话的儿媳陪着一起吃,昨天吃午饭时就发现步老爹不在,问了才知道原来又上山外镇上去了,看草棚下骡车果然不在,今天早上又没出现,想来是没有回来。吃过早饭,衣伶给了步亮两块糖果为诱惑,要他带着去那什么勺子老师的住所!

步亮表现的很是高兴,看得出纵然是过年好像这里对于这些干果类也是很少采购,两块糖而已,还是临行前衣伶随手装的,没想到此时是派上了大用场。

步亮说他老师如今住在学校里,这和所有用的地址不大符合,虽然没有详尽到坐标,可也看得出那宅子应该不是什么学校,不过又跟步亮反复确认,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姓王的,是不是的,见过再说吧。

步页村小学位于一个小山丘后,昨日那么高的地方,竟然也都看不到,也是因为这个村子地理位置的分布,很是奇妙,面积大小不一,山丘纵横,高处眺望这村落密集处,还能清晰些,单独而建,在有些遮挡就会看不真切甚至像昨天那样,看不到。说是小学,芥兰只觉得简直是要比步老爹家那几间砖瓦房还要破旧的地方,青砖破瓦顶,看起来有些年头。

“我爹啊,这几天就是进城找那镇长说重新建小学,前几天下了大雨,有个教室都被冲垮了。”刚踏进没有门的“校园”步亮便指着某处说到,芥兰顺着望去,果然只见有个被土瓦掩埋的房屋,塌陷着。“姐姐,你们城里的学校好吗?”

问话的方向正是衣伶,可她没有回答,芥兰心底也有自己的想法,好坏的各个又不一样,但相比于镇子都可以当城来说的步亮,应该是好的吧,昨天说要给钱付房租的时候,步老爹夫妇百般推脱,还以为是在这山里自觉富裕人家,不缺钱的缘故,步亮这么一说,真的是他们心地淳朴了,芥兰嗤笑,自己,再次想歪了。

“勺子老师!”小孩子的脸,一会儿一个样儿,刚才还一副为大人担忧的做派,此时又变成了顽皮,步亮蹦跳着走到塌陷房屋旁的一个屋前,就着纸糊的窗户向里面探头望去,“老师?”

又喊了一声,里面却依然平静没有动静,被纸糊的不大窗子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景,衣伶走到破旧的木门前敲了几下,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动的迹象,这让芥兰和她都疑惑起来,难道,没在?

“啊!我知道了,老师一定是上山了!”步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着跑去揪衣伶的袖子,“快走快走,我知道在哪儿?”

衣伶本想错开避过他那有些脏兮兮的小手的触碰,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只是看着他那小脸透露的兴奋和欢喜,又没有真的这样去做。

所谓的山,依旧是昨天登高的那一个,今天的天气比昨日还要冷些,更多了一阵东风,有些刺脸,刮得人挺不自在,沿着昨天的小路往山上走去,到了半山腰,却不是再走昨日的路程,步亮领着,向里面的树林走去。

“勺子老师!”说是树林,只是相比之下比山下山上更多一些树木而已,可能是桃子李子的那一类,不算密集,有人工栽种的痕迹。步亮喊着走着,看样子他那老师应该是在这里,“这边的树是小二家种的,老师这两天都在修房子,每天都会去那边的自然林砍些柴或木头回来。”

看起来,很了解的样子。

自然林,即不被旁人种植和管理的树木生长的地方,位于这座无名高山的后方,从小路走,要从一侧绕上一圈。山里的人大多都没有念过什么学,能识得数字,还都是各家大人一个个教过来的,而自然林这个名字,他们也是取不出的,但那个将这里取为此名的人,此刻却是坐在这里的一棵树下,面色苍白,额上,细汗均布。

隐约的呼喊声,进入男子的耳中,燃起希望的竖耳仔细去听,又仿佛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死在这儿?”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懊恼的绝望,有些斑驳锈迹的斧子躺落一旁,那似乎已经是男子身边唯一可用的物品;不过很快,像是想起什么,男子的脸上,又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笑意,“死就死吧,反正,早就该死了。”就那么坐着,竟然发起呆来。

“勺子老师……”又是一声喊叫传来,这一次,似乎近了些,也清楚了些,发呆的男子皱起眉头,不确定的再次侧耳去听,待到又一声同样的喊叫响起,他这才开口大力的回应,“我在这里!这儿!”

“是勺子老师!”步亮在听到那一声回应时,很是开心的循声找去,拐过几从杂草大树后,看到前方招手的人时,卖力的跑了过去。

芥兰和衣伶自然也听到了,顺着步亮奔走的方向望去,还有些远天气又不明亮,看不真切,不过应该是坐在地上的吧,并没有像步亮那么冲动的跑,只是脚下步伐是加快了一些。

“老师,你的脚怎么回事?”

步亮的惊奇声很大,芥兰听见这儿更是快速走去,只见那个叫做勺子老师的脚上,殷出斑斑血迹,看起来,像是受了伤。

“没事没事,就是被山里的捕猎器夹了一下,渗出点儿血。”

男子看起来二十四五,还很年轻的样子,皮肤不算白皙,不过和这两日芥兰见到的那些村民不太一样,纵然衣衫破旧,却仍旧看得出清洗的很是干净,大致是因为疼痛,说是无碍可脸上冒出的汗珠细密根本显示他在说谎,身边并没有那什么捕猎器的东西,后方的杂草完全被趟倒,这人,是单脚跳着走这么远的?

“怎么被那个……肯定又是老国叔下的套子,改明儿我一定说说他去!”

步亮很是忿忿的说道,得到的却是面前老师的一个爆栗,“你这孩子,别又去瞎捣乱了!”面上的微笑,昭显的是另一种别样亲昵。

“这两个……”名唤勺子老师的男子指了指步亮身后出现的芥兰两人,其实他一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和步亮这小鬼说话没有来得及询问,此时见两人都站在面前,疑惑着朝步亮问道。

“这是衣伶姐姐。”步亮摸了摸额头,站起身拉着衣伶的胳膊介绍着,“这位是……兰姐姐。”

芥兰不怎么和这小孩儿说话,从没告诉他姓名,不过衣伶是告知她的,在说自己名字时捎带着,小孩子总是很容易能看出个人喜好,他先介绍衣伶,看得出想比自己更喜欢她吧,不然,也不会连自己完整的名子都记不全。这一次霾没有特定,让衣伶有机会讲出自身的本名,初始她告诉步亮的时候其实还有些奇怪,后来一想也就了然,自己都可以,衣伶她,也是想要可以吧。

“还能走吗?”衣伶蹙起眉头,脸色有些不怎么好看的望向那个从听到名字之后就一直盯着她的男人,不止是她,就连芥兰也敏锐的感觉的到,这个叫勺子的老师,有些奇怪,他那是什么眼神?痴……迷?芥兰觉得有些词穷,又像是男人看漂亮女人的那种,又不大像,怎么似乎在发呆一样啊!

“老师,你脚还能走吗?”步亮蹲到男子面前,摇了摇他的手臂,这一下他才回神,看起来有些正常的手撑地想要立起,却是失败。

“呲~”那是因为疼痛却又强忍的撕扯声,小时经受过多次伤的芥兰,听得出来,没想到这个名字奇怪的老师还挺有毅力,不但独脚行步,看那被夹的腿血流那么多还能忍住。与衣伶对视一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上前,帮着将他搀扶起来。

“谢……”勺子老师的脸色不大好看,被两个女人搀着怎么都觉得怪异,头低垂着,没有看向任何一边,“我叫王子绍,是步页村小学的老师。”

原来,他是有大名的,也是,身为老师,怎么可能自己的名字都起得那么……芥兰想说俗,不过还是忍住这种思绪,这也不怪他们啊,名字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父母的事儿,襁褓中的孩童,能有什么决定权。

“所以……你叫勺子是因为你名字叫子绍?”衣伶突然的话,让王子绍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明明是苍白,却显露一丝可以的红晕,但是又不单纯,像是恨恨的青色,不知是该说他受伤缘故,还是因为这句话的缘故,白转红,红中转青。

“不是吗?”衣伶疑惑的问道,声音不似方才大悟一般的清脆,似乎有些不理解王子绍脸色转变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芥兰莫名的感觉到一股怨气,很是轻微,可就是察觉出身边这人并非那种衣伶所猜的意思,他在,怨什么?

“有外号有什么奇怪吗?你觉得很可笑?”根本不像是陌生人第一次见面的那种情况,怎么感觉这个男人此时的样子,似乎有着一股浓浓的敌意?虽然他张喊的对象是衣伶,可是芥兰就在旁边,不看他的脸也知道他什么样子,又和猜测的不一样了,明明刚才,自己是以为他被衣伶说中不好意思的,不过他的红晕,和记忆中那个言戈的害羞,是不一样的吧。

“哎?”衣伶显然也被这个王子绍的突然发火弄得莫名其妙,愣神的看着他甩开胳膊单脚跳着往前走,对上芥兰的目光,发现对方也是不解的样子,这才甩了甩袖子,大步的朝前走去,很快,超越了用一只脚独立行走的王子绍。

“勺子老师,你怎么了?你不喜欢衣伶姐姐吗?”不懂这些暗流汹涌的步亮,以为自家老师是不喜欢那个被他带来的大姐姐,委屈的说道,“要不是衣伶姐姐说来找你,老师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怎么好?呜呜……”

王子绍脸色阴沉,还没有从火气中走出,步亮的话都没能真正的完全听进去,但听到他的哭声还是软了心思,一只脚站定拍拍他的头安慰道,“别哭了亮子,老师没讨厌谁啊,什么事儿都没有,没事的,没事的……”

后面的话,越说越轻,也不知是在安慰步亮,还是说给自己听。

“你们找我?你们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

衣伶已经大步的走在最前,只有芥兰还不远不近的跟在步亮和王子绍后面,步亮的眼泪来得快去的也快,见他没在出声,王子绍这才转头望向最近的芥兰询问着,一连快速的几个问句,原来对于步亮的话他还是有听到一些。

“我们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明明总是最善交际的衣伶,对于第一次见面的,还是和任务有关的人,不管不顾的丢下,这还是芥兰第一次看到,眼看她都已经走得快要看不见,知道指望她来周旋是没可能,只好自己亲自开口,略一沉吟,仍旧受不了拐弯抹角的设计话题,直接询问。

“谁?”

“王椹。”

守马镇虽说是一个乡镇,但处于颇为靠近所受管辖的城市周边,这里虽然比不上市里的繁荣,少了车辆来往的喧嚣,但却比那里,多了一份人气的热闹。

类似于菜市场一般街道,不算特别规矩但依旧看得出尽量摆直在一条线的摊位,商贩们有的正在售卖,有的则大声吆喝招揽,也有卖菜的,但更多是卖水果与小日常的五金用品。这是年后的第一个镇中大集会,所以人很多,不止本镇,有些不算很远的村子的人,也都各自结伴来赶这个集,而这拥挤的人潮中,却是出现了一个无论穿着还是说话腔调都有些格格不入的人。

“请问,这里有没有去步页村的班车。”

“请问……哎?”

“哎,请问一下有没有步页村……”

一个身穿藏青色毛衣,浅灰色休闲裤的青年穿梭于人潮,虽然不放过任何的可能的积极询问,可但凡遇到的人,要么说不知道,要么因为繁忙不耐烦的直接摆手,这一路问下来,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打扰了,你知道步页村怎么走吗?”几乎都要丧失信心,说这话时,青年连敬语都忘了用,打算不然找个可以住的地方留下再打听,最后一次向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岁的男人询问,没想到,却是得到了回答。

“步页村哦?哎哟,那可远了!”这位有着大胡子的胖胖中年大叔也是赶集,看这打听的人无论穿着和说话口音都和本地人不大一样,有着一份善心,也有几分好奇,“你是找什么人吗?还是有亲戚是那地方的?”

其实说起来也不怪那些路人不接受他的询问,此时已近中午,又到饭点儿,近的都想着买好东西往家敢,远的要么就是忙着去吃饭,哪有人愿意被牵绊;就是这位答话的大叔,纵然有好心的成分,可抛去那些好奇,也不会多大可能去站在这人流拥挤的过道上给他解答。

说到好奇,这当然也是大叔问青年后面那个问题的原因,要知道,这镇子虽然临近市区,但也没什么可拿的出手的自然大风光,平时鲜有穿着这么时尚光鲜的人来,看见这青年穿得这么好,还是棕发高个,跟电视明星似的人物,难免好奇。

“请问,您知道怎么走吗?有没有班车?”青年见终于有人愿意停下来跟自己说话,立刻拾起那些刚被丢掉的敬语,不过,却也没有回答这位大胡子大叔的“好奇问题”。

“班车?哦……你说公共汽车吧!”大叔先是一愣,转而哈哈一笑的说出自己揣摩的答案,心里却是骂这面前的青年,汽车就汽车吧,非说成什么班车,有区别吗?

这个镇子,是不通公交一类线路的,尽管有修成的通完市里的公路,但就是土路,也还是可见的。

“对,有没有?”

青年的急切,换来的却是大胡子大叔的一句利落摇头,“没有。”

“那,怎么去那里?租车?”

“这就要看哪个人敢拉了,这驴车啊,走那里白天还行,脚程快点许是能在天黑之前过去神儿岭。”

驴……车?青年的脸上,有种看不出却自觉定义的黑线,喉结微微耸动,显然是咽了一口唾沫,干咳两生,看得出这大叔的话在他意料之外,那他所说的租车,这个“车”,就不是大叔口中的“车”了。

“神儿……”青年喃喃的念叨这个名字,还没念完就听见这被问路的大叔又开了口,只是这话题,依旧不想回答。

“你是在那里有亲戚吗?”大叔虽是这样问,心上却不怎么信这个可能,心里以为这么好看的青年,不会是那种穷地方出来的。

“真的没办法吗?”避重就轻,或者说避轻就重,青年此时只想知道,正确的路线和到达的方法。大叔见这青年没有说的意思,明白是探不得什么有趣的八卦,摆摆手否定,就像那些前面一般的路人一样离开,临走,却还是好心样儿的多说了一句,“我劝你啊,没什么大事儿就别去了,那种地方真是不好走,就那神儿岭就不好过。”

纵然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事,可这里的人还是想当然的认为,也相信祖辈们传下来说的那里难以度过,有的人或许去都没去过,但就已经把那里判了死刑,青年不知道,大叔的说法还是好的,有的谣言中,那里甚至都成了山路狭窄,人走着一只脚都会搭在崖外了。

“小伙子,你要去步页村?”就在青年颓丧的不再询问,转身准备去找住处时,却有一个手抱碗具的男人走了过来,从那系着的草绳可以看出,是新买的。

“是啊。”有了多次的教训,这一次尽管有人主动过来,青年还是不怎么有精力的与他回话,答应的声音,就像是随口的一应。

“我就是步页村的,不然你跟我一起,我带你回去。”这位比刚才那个大叔看起来还要沧桑的男人,用的一个回字,也许只是惯性的话语,殊不知却打消青年心里一半的不把对方当好人的猜忌和疑惑。

“好。”许久,青年最终,点了下头,同意他的话。

夕阳西斜,本来把王子绍送回学校,并没有用到一天的时间这么久,只是因为芥兰在问他问题时,他表现的很是抗拒,心中疑惑,便在他那里呆了这么久,连午饭,也是亲自做了在那里吃的。

关于王椹,就算王子绍一直不肯承认,当然,也没有否认是不是有其人,可这种不作答的姿态,反而更是可疑吧。他说,那是你什么人?再问,他又自顾的蹦跳着行走,将他所表现的一切告诉衣伶,这一次她倒是没有怄气样的不理,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老实的坐在王子绍那间破房子里,可又不说话,只苦了不善言辞的芥兰。

“衣伶姐姐,你不高兴吗?”步亮侧仰着头看向身旁的衣伶,一双圆圆的眼睛眨啊眨的,虽然不算特别漂亮的脸,不过毕竟是孩子,多了几分纯真,也很讨喜。

“没有啊。”衣伶抱怀慢慢的走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话的语调也是稀松平常的,看不出一点怒气或是不屑,真的,就像是在描述我今天吃的很好一样的正常。

芥兰猜不透衣伶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想费神去猜,为了任务连自己个人的事儿都忍心放下了,真的不想再对身边的人费那个脑子,不过衣伶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她彻底的放弃想要的猜度。

“你们勺子老师一直都住在学校的吗?”

只着一句话,芥兰明白,衣伶没有忘记思考,只要知道她还惦念着任务,那就足够了。

“不是啊,要不是为了我们,勺子老师也不会把自家的祖屋都卖了。”步亮有些闷闷的说道,一张小脸看起来又转了阴,这句话成功的吸引两个一直就觉得没有头绪女人的注意,这小孩儿说的是,祖屋?

“可是还是不够钱盖新教室,一共教室就两间,如果还不动工的话开学就没办法上课了。”

步亮继续说着,听得出很是难过。他们学校的情境,芥兰看过也明白他的心情,确实很贫苦,忽然想到早上步亮说的步老爹进镇上找镇长,为的好像就是这个事儿,这里又没有看到烧砖的窑厂,想来费钱的应该就是这个材料的问题,如果是从外面拉来,更是要费很大的人力,想到那个神儿岭……了然,钱不够也就理所当然了。

“为什么村长不去,要你爹去呢?”步老爹人是很好,不过这种事儿不是应该要负责村子的人去办吗?衣伶想到此随口问到,心里是对那个村长没什么好奇的。

步亮听闻,方才还沮丧的小脸又仰的老高,昂起头很是神气的大声道,“我爹就是村长啊!”

额……芥兰觉得,自己和衣伶,大概是又忽略了什么。

转过弯到了通往步老爹家的那条土路,远远的,就看见有个人站在门口张望着,步亮看清是谁已经飞快的跑了过去,衣伶以为是在等自己这几个人,走过去歉意的语气说着,“步大娘,等很久了!”

芥兰也觉得不大好意思,毕竟让一个无关的人惦记很不适应,也觉得似乎亏欠,难得的露出个很轻的笑意。不过步大娘的脸上,依然有些浓重的急态,像是担忧的样子,芥兰这才觉得,应该不是等自己几人回来这么简单。

“这死老头子都出去这么久了,不会出啥事儿吧?”嘴上说的恨恨,但虽然只不长的了解,芥兰也从他们几句话间,听的出这是步大娘和步老爹平时的相处方式,就像那夜回来,原本很是和声说话的步老爹,对待步大娘也是那么粗声粗气,本还以为他是男权主义作祟,后来才发现就算说话像吵架,他们的关系依然很好。更甚者说,芥兰从来没有见过一对夫妻,能相处的像他们一般自然。

“步老爹还没回来吗?”这句话有些多余,只看步大娘那着急样儿就一切清楚了,可衣伶还是问了,但说起来又没什么可挑剔,这大致是正常人听到后最正常的反应,衣伶也是人,至于是不是常人,这里不需要表现的那么特立独行。

“是啊,这都两天了,以往这时候准能回来,这怎么……”

“步大娘你别急,应该没事的,那天我们一起回来不也很晚了,说不定就在路上呢!”衣伶说着,把自己的手也伸出握上步大娘已经紧扣在一起的双手,当人心急的时候,劝慰往往是一件可能无用的事情,再多的话,都不如肢体亲近来的更能安抚人心,衣伶深谙此道,她既想做,总归有些效果。

“先回去吃饭吧。”步大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脸上的愁容虽没有完全被抹去,但愿意回屋也算是衣伶的安抚有些作用。吃完晚饭,芥兰和衣伶又陪步大娘和那个小孩心性的步亮聊了会天儿,直到八九点这才回屋睡觉,只是这一晚,步老爹没有回来,因为那骡子的叫声与打门声,始终没有响起。

新的一天在充满期待中到来,晚间已与衣伶商量过,去那个步亮所说的被王子绍所卖的祖宅,芥兰不希望这一次的任务像北复那次那么失败,所以更是拿出全力进行多方位的可能设想与分析,这两日对步页村有些大致了解,直觉上应该不会像张中坤似的难对付又难找寻。

所谓的祖宅可想而知,根本算不得豪华更谈不上高门大户般壮观,王子绍卖的宅子,不过是比那些只能用土砌墙的的房屋好那么一点儿而已,却都是那种老旧青砖,比步老爹家的还不如。

梆梆的敲击着门扣,这里的位置有些偏,离村子的分布还远一点儿,就像是那学校的所在一样独立,上次绕村转的时候,芥兰都没有发现。第一次的叫唤并没有人来开门,还当是家里没人,可是又清晰的听到泼水的声音,衣伶本来转过的身子,再次回头开始敲打。

“谁啊谁啊,叫魂呢!”尖利的女声,伴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话语渐渐近来,门闩晃动的声音,吱呀—老旧的木门被人从里打了开来。“做什么呢?”

出来的,是一个青粗布棉衣的中年妇女,矮矮胖胖,有些蓬松随意挽起样的黑发中,夹杂着几缕花白,肤色黝黑,没有步老爹那般深重,不过也是粗糙的不像话,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有些疑惑的样子,不过说话声,还是像之前一样的尖利刺耳。

“我们是来这里采风的学生,想了解一些关于步页村的历史和传统,所以冒昧来拜访您……”

“采什么风,我们家没风,去去去,忙着呢!”衣伶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这妇女粗暴的打断,手上就要把门关住,被衣伶眼疾手快的抵住。

那妇人长相有些刻薄,这说话是更刻薄,见衣伶抵着她家门,瞪大眼睛就要发火的样子,这时候,一直跟随着带路,此时却站在最后面的步亮却开了口,“杨老歪,是你们家骗的媳妇不敢让人看见吧!”

“滚犊子,你这小畜生,你爹都不敢跟我说话!”门啪的一下彻底被打开,或者说,是这女人给甩开来,冲起步子就要去揪那喊她老歪的步亮,可谁想这步亮是早有准备,躲在芥兰身后,见人过来,扭着芥兰的衣襟左右闪躲,倒是把她当一个挡箭牌似的。

“老歪老歪老歪,骗人家小姑娘嫁给你那傻儿子,羞羞羞~~~”步亮像是丝毫察觉不到惧意,边躲还是边喊道,这话更是将这女人惹怒,矮胖身子跑的更是卖力去抓,那身上的肥肉,似乎都跟着忽闪起来。

芥兰不大明白这事件突发为了什么,不过直觉上还是不希望身后的步亮被抓住,所以在那胖女人探手抓来,也巧妙的尽量遮挡一些,这才让步亮几次险些被抓住时,躲了过去。

“大婶儿,您跟着孩子一般见识做什么?”衣伶的脸上闪现一丝厌恶,不过说话时,声调已经是柔柔的清脆。

大致是累了,胖女人停了下来,倒像是对衣伶的柔声不感冒,斜睨着瞪了她一眼,也或是她的话有些作用,女人撑着膝盖猛烈的呼吸几口气,便支起身子迈起大步再次回到门内,手搭在两扇木门间,“滚滚滚,你这小兔崽子,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嘭,巨大的关门声,然后便是感知到女人插上了门闩,芥兰有些讶异这个人这么粗鲁的举动,也是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长相粗俗,举止粗鄙的同类,饶是隔着门还可以听见,这个胖女人,回屋的一路还是骂骂咧咧的,嘴里讲着一些芥兰听得懂还有听不懂的话,但绝对是难听的。

芥兰与衣伶相视无言,相信对方也是从未见过此等状况,芥兰感觉来到这里之后的情况都不能按照常理出牌,比如本来预想的是先编出谎话进入这个老宅,同这宅子的新主人搞好关系,尽管还不确定这宅子曾经的主人有没有叫王椹的,可谁想,连门都没进去,还被人无缘无故的一顿骂,这真是根本无理可讲嘛。

“亮子,说,知道什么?”回去的路上,步亮与身边的两人沉思样儿不同,很是雄赳赳的昂首迈步,似乎对于刚才战胜那妇女很是满意,衣伶看他这样,故意的严肃出声,这两日混的熟了,觉得这小孩不讨厌,连名字也喊得亲近些。

“什……什么。”衣伶的这样子,果然成功的让步亮丢掉开心的面庞,有些畏缩的往芥兰身上靠,显然对于衣伶的突然厉声很是不解。

“那女的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家?”这是目前最让衣伶疑惑的,芥兰的想法亦是如此,就算不是人人都像步老爹那样好心,可也不至于连个门都不让进吧,就算不让进,但至于什么都没讲就开骂吗?要么是疯子?可那女人底气十足的样儿,衣衫老旧却又不是特别疯乱,怎么看都不像。

“这个啊!”听到这,步亮那张紧张起来的小脸才算平和,“前几天步羊大叔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的,说是他们家那个傻子儿子娶得媳妇,村里人都说,那是他骗回来的,他们家那条件……”说到这里,步亮的小手紧握着举起,一副不忿的样子,“哼,也就勺子老师好说话,肯那么便宜的把房子卖给他们家,谁知道最后还是不够修教室的!”

那个步羊大叔,想必就是被步亮称作杨老歪女人的丈夫吧,芥兰有些了然,原来是这样,步亮说的虽然是猜测,不过看那女人听见这话敏感的样子,想来也是有八九分可能的,原来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难怪大白天都关着门,不肯露面了,心思转一转,芥兰却没有再去猜想可能的机会,对于那个被骗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多的想法,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

走着走着,芥兰总觉得有些不对,虽然临近步老爹家,可总是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随,余光斜睨到衣伶,她的面色也是有些沉郁,明白自己所感知到的那种微妙不是错觉,芥兰全身提高警惕,对方没有伤害的那种杀气,可芥兰还是在感觉到气息越来越近时,一个利落转身,打了上去。

“啊!”与这声惨叫相符合的,是一个本身准备两手抬起做轻柔捂闭动作的男生,只是此时,他的右手,附上了他的鼻子,本还只是疼痛,可是渐渐的,变成了流淌的鲜血。

芥兰和衣伶同时转身,当看到这被打伤的人是谁时,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纪遇?”

芥兰觉得有些乱,这个不在预想中,甚至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此时,活生生的站在这儿,站在自己的后面。因为受伤,纪遇拼命的仰头企图止住血的流淌,饶是如此,芥兰依然可见,他的目光闪动可怜,竟然还能看见,水汽晕染的晶莹,他不会……是要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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