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三天之后会去城外的寺庙拜访一个人。”
沈大人这么想着，已经脱口而出。
“就是城外的福华寺么？”
沈佳音问道。
这福华寺是国寺，皇宫中有一个宝华寺，在山城之外就有一个福华寺，传说这寺庙里头住着的都是世外高人，太子选择在这时候去，肯定是别有用心。
“父亲，这消息来源可是准确的？”
沈大人听了，缓缓地站起身子，说道：“太子十分狡猾，他对外放出的消息是去打猎，实际上，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要去见一个表面上不站任何一个门派，实际上手握军权的人，你说，他是不是很危险？”
沈佳音微微地颔首：“真是想不到，太子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在背地里做这么多的动作，只是父亲的消息源头是哪里的？”
沈佳音对于沈大人想要转移话题的目的看得清楚，在这么重要的大事面前，沈佳音也不能不小心谨慎了。
“怎么，听王妃的意思，你是在怀疑我么？”
沈大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是我的父亲，和牧褚之间还有这么坚定的契约和协议，我怎么会怀疑父亲呢，只是这几次都是元气大伤，我知道，牧褚这里已经是再也经受不了打击了。”
沈佳音这么说着，已经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次兵器库爆炸的事情？”
沈大人的眉眼微微地蹙紧，即便是这件事情也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没错，牧褚跟我说，他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引火上身，太子是多么尊贵的地位，如果他死了，就会动摇国之根本，到时候恐怕谁都不能独善其身，所以我不相信牧褚会做这样的事情。”
沈大人刚想要说什么，还是化成了唇齿之间的一缕微笑，他拍了拍沈佳音的肩膀，说道：“女儿，你还小，父亲虽然有很多事情看得透彻，但是也不能和你说的绝对，但是你要知道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其他的人，一概都是不可以相信的。”
沈佳音反问道：“真的么？”
沈大人来到了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象，说道：“我在天凤国这么久了，也算是三代老臣，我太知道信任对于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可能是你通往成功的基石，也有可能成为要了你的命的匕首，如果你不能很好地利用他，最后受伤的人是你自己。”
沈佳音摇了摇头，总觉得父亲今天说的这些话带着一些无奈的意思，沈佳音缓缓地笑道：“父亲，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这么多，我都快消化不了了。
“那你就记在自己的脑海中，不要再去想别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让五皇子知道这件事情。”
“那难道让我再假装和牧褚重归于好么？”
沈佳音问道。
“你们当时实行这个方法的时候，应该已经想好了退路吧，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你表面上是碍于朝堂之上的压力回去的，只是你是要受一点委屈了，这前朝后宫的风言风语从来也不会断绝，就看你自己有没有这种本事去承受了。”
沈佳音无所谓地笑道：“父亲，我既然都可以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这一点风言风语算什么呢？”
有沉默在两人之间慢慢地弥漫开来了，沈大人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你是不是到现在都没有办法释怀，你是不是还在憎恨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用？”
这是当然，沈佳音曾经无数次地责怪过父亲，可是她也知道，今天就算是这件事情重新来过一遍，结局还是惊人的相似与一样的。
“父亲，我能够明白你的苦衷，其实这件事情，就算是重新来过，我们还是要这么做的，对吧？”
说着，沈佳音就缓缓地说道；“如果父亲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女儿就先走了。
沈大人的眼神意味深长，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妃请吧。”
到了府里头的时候，想不到沈佳凝还是在等着自己，沈佳音表现出了疲倦的笑容，说道：“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沈佳凝带着一些怜悯的意思，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这里想不开么，所以就来劝告劝告你。”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沈佳音说着，眼角的余光已经扫到了萱宜的身上，萱宜十分识趣地下去了。
“肯定还是被叔父责怪了吧，看你这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你这是何苦呢？”
沈佳音打算顺势就按照沈佳凝这么劝解自己的态势，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她无可奈何地说道：“真是想不到，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说我父亲怎么就这么狠心，让我一定要回去找牧褚。”
沈佳音说着，已经从自己的床底下取出了一坛子酒来，沈佳凝大吃一惊：“沈佳音，你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房间里头还有酒这样的东西？”
沈佳音调皮地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了呢，我告诉你，从上一次我回门的时候就藏在这里了，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都知道自己会再回来了，还故意在这里放了这样的好东西。”
沈佳凝嗔怪道：“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没有规矩了，哪里还有王妃借酒消愁的，如果被叔父知道了，你说你是什么下场？”
沈佳音将酒坛放到了桌子上，满不在乎地说道：“可是这里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你不跟我父亲说这件事情的话，我还真不相信有谁会告状。”
“你就是吃定了我是吧，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第二心疼你的人，所以你就抓着我不放了？”
“我知道你心疼我的，我才这么说，如果是别人，我敢么？”
说着，沈佳音已经十分娴熟地将酒坛子打开了，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沈佳音就是个开酒小能手了，沈佳凝虽然是看得目瞪口呆，但是还是笑着说道：“罢了罢了，我还真是服了你了，既然这样，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沈佳音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怎么，看姐姐你这个样子，是要和我喝一杯了么，你平日里最是乖巧，现在竟要助纣为虐？”
沈佳凝敲了一下沈佳音的头，说道：“你看你，你别在这里不识好人心我跟你说，我怎么就是助纣为虐了，我是心疼你这个小丫头在这里喝闷酒，现在已经是众叛亲离了，如果我再不理会你，你是不是都要想不开了。”
想不开？
沈佳音在心里头默念了这三个字，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好运气，她怎么可能想不开呢，前世的自己已经是绝望到死的人了，这辈子她可是不允许自己再这么堕落下去。
“怎么会，不过一个人喝酒总是比较惨，如果姐姐愿意陪着，自然很好。”
说着，沈佳音已经十分爽快地要将酒倒入了酒杯中。
“我跟你说，你差不多闹一闹也该回去了，这里可不是你的避风港，你不能选择逃避，我有时候都在想，人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特别是女人的这一辈子，我们要相夫教子，老了，可能还会无依无靠，但是你没有别的选择了，这就是你的宿命。”
沈佳音不知道沈佳凝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说出这么多艰深的道理来，她想了一会儿，说道：“所以说，这是姐姐你一直都不愿意与别人结婚的原因么？”
“结婚？”
糟了，沈佳音想到自己用上了一个比较现代的词汇，这结婚里头是带着比较平等的意思的，这么想着，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也就是说你不愿意嫁做人妇就是因为这种悲观的念想么？”
“也不全是吧，我只是觉得，我很难将自己的一辈子都维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在我看来，我还有很多属于自己的事情去做，可是在我结婚之后，我的命都是她的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佳音才对面前的这个女子产生了由衷的敬仰，她默念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可是你既然自己明白这样的道理，为什么还一直要让我委曲求全呢？”
沈佳凝笑意盈盈地看着沈佳音，让沈佳音觉得自己浑身发毛：“因为你已经迈出了这个门槛，在沈府的时候，你愿意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叔父是肯定将你捧在手心里头的，可是到了牧褚那里，你觉得你还有可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么？”
“我就是不甘心。”
沈佳音一时之间和沈佳凝说话说的多了，都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个负气离开家的已婚妇女。
“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你听姐姐的话，今天胡闹了之后，你就应该走了，你不要再回来了，如果你真的要回来的话，答应我，你也应该是高高兴兴地和牧褚一块回来，好么？”
沈佳凝这么说着，早就将手掌覆盖在了沈佳音的手背上，沈佳音点了点头，说道：“那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我如果再听不进去，岂不是要让你寒心了？”
沈佳凝的脸上绽放出了十分欣慰的笑容来：“这就对了，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你不能再逃了，明白么？”
虽然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和牧褚演戏，但是沈佳凝说的话，沈佳音是十分真切地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她握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许久，才说道：“姐姐，谢谢你。”
“不要谢，我也没有母亲，你也没有母亲，我们就算是当一对最真心实意的姐妹吧。”
沈佳音感到自己的眼眶慢慢地红了，那个夜晚，她将所有的感慨和喜欢都吞到了肚子里头去。
明天应该是全新的一天吧。
沈佳音想。
而在五皇子的王府中，蒋语瑶的手指头在慢慢地划过花瓶的瓶颈，下人如萍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夫人，您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也没有吃饭了，不管怎么样，您还是要吃一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