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韩镫发现姜明朗的任务丧病到极点时,八号小组已经在雅丹地貌当中逗留两天了,迷宫一样的山丘,横看竖看怎么看都差不多,加上姜明朗布置的幽灵一般的“敌军”干扰,成功将韩镫绕晕了。
正午的日光,十分灼热,加上四周黄白色的反射,炙烤得人就像烧烤架上的鱼,十分难熬,刚刚扛过一轮“敌袭”的八组很有些疲惫。
在激烈的对抗中,韩镫几乎做不了什么,唯一的用处就是诱敌,或者说是分散目标,轻装上阵撒开脚丫子跑,绕来绕去的,多亏大学时期在野外实地勘测取样跑多了,认路本领还不错,不管跑多远,都能找到组织。
这会儿刚刚把“敌人”引跑,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靠在一座山丘的背阴处,扯开领口喘气,很有些焦躁地对着另外一座山丘后的唐一锦问:“这一轮算是扛过去了吗?”
姜明朗的任务,在出发半小时后就发布了,这场任务,显然有很多的角色,红蓝绿黑黄各有背景需求,八组属于红方,任务是抢在敌军之前,找到某战机失落的黑匣子,并护送到指定地点,该战机在执行任务中不幸坠毁,最后的信号显示,该战机最后出现在北纬40°21′15″,东经93°51′37″附近,随后失去联系,半小时后确认坠毁。
经纬度很好确认,当时的飞行方向也给出了,江恺早就根据已有信息画出一个搜索范围,范围还挺大,覆盖了方圆上百公里的区域,韩镫琢磨了一下,光用两条腿跑的,就算单程能搜索的宽度以一公里计,这么大的区域,全程跑下来就变成上万公里了,区区七天时间,一方面要完成生存任务,另一方面还要找到黑匣子,并且护送到目的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唐一锦喘了口气,警惕地看了看身后,背贴着山丘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应该是。”
从出发到现在,八组已经经历了四轮敌袭,从一开始的埋伏,到今天明目张胆的截杀,白天、黑夜,都阻挡不了姜明朗让八组趴下的决心。
刚刚的袭击算是轻松的,是个落了单的敌军,纵然身手不凡,却也被韩镫堪比蹬羚似的快跑兜得晕了头,被唐一锦和江恺一包抄,眼看得不了好,就快速撤退了。
扛过去了就好,韩镫一下子蹲坐到地上,再也忍不住摊下去的欲望,把自己放平在煎锅似的砂石地上。
江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串植物根茎,打了个唿哨,胡闵义也悄没声地从头顶的山丘上下来,腰上别了两只被钉了头的蜥蜴,动作之间,腥臭的血液滴到韩镫脸上,刺激得素食小绵羊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滚了起来。
准备开午餐了,好歹是荤素搭配的。
“别躺地上。”唐一锦撤回来之后很严肃地叮嘱,“再累也不能躺,温度太高,很容易带走体内水分,热气攻心,晚上再被冷风激一下容易生病。”
野外生存,或者说是野外执行任务,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受了重伤或者是生病,天狼人都明白,在生死攸关之际,有人受伤无法自行活动时,会拖累其他战友,导致更大的伤亡率。
所以每一个合格的天狼兵,首先第一要务就是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不无谓受伤。
韩镫点点头,接过胡闵义递过来的一小块狙击垫,找了块最阴凉的地方坐下等投喂。
作为编外人员,新入伍的大头兵,韩小镫还没学会埋锅做饭这等高技能,尤其是这种野外生存逮虫捉蛇的勾当,茶余饭后去玩玩儿叫情趣,靠这个活下去是煎熬。
好在唐一锦他们本就是存了照顾他的心,也不在意韩镫能不能自己做饭养活自己,安排他做一下生存记录,也就算是做出了小组贡献。
“咦?这里怎么好像我们前天已经走过?”韩小镫照例写完这一上午的记录,又开始根据信号定位绘制行进路径,等到记录四周地形地貌时,猛然发现身后的这座山丘居然是前天下午经过的那一座!
早在两天前,韩镫他们就经过了这座山丘,当时韩镫正被饥饿煎熬得两眼发绿,在胡闵义默默地调换给他两个只有三个手指头印的馒头后,韩镫终究还是耐不住饿,哀悼了一下气节,撕去带着黑手指头印的馒头皮,风卷残云般地咽了下去,顺手就把馒头皮塞在这座山丘被风刮出来的沟壑里。
大概是吃饱了心情好,韩镫还相当有创意地把脚上破了三个洞的袜子剥下来塞了进去,暗搓搓地表示一下对这种训练的不满。
腹诽的时候是快活的,可再看到这只破了三个洞的袜子时是崩溃的。
“我们这三天一直在同一片位置打转?!”韩镫不敢置信地在另外三个人脸上来回地看,拼命想找到答案。
胡闵义手里捏着一只半大的蜥蜴,看了一眼韩镫的记录,完全没有惊讶的意思,像是解释似的说了句:“磁场干扰。”话音刚落,一刀斩在蜥蜴的脖子上,向背后撅过去,顺带着就连皮也给扒了,血淋淋的很是腥气,激得韩镫赶紧往旁边歪了歪,胡闵义却跟没发觉似的,面不改色地开膛破肚,飞快地撸掉内脏,随手就架到刚生起来的火上烤。
韩镫当初还嫌火柴少,殊不知这沙漠戈壁,太阳够烈,最不缺的就是火资源。
唐一锦手里削着一个不知名的植物根茎,细细长长营养不良似的,看着都是筋,实际上吃着和木薯差不多,就是没有任何味道,要不是胡闵义发现这种植物,韩镫大概早就饿晕了。
江恺很有默契地把蜥蜴皮收拾了一下,卷了点干草似的东西,拿火燎了燎就往嘴里塞。
除了韩镫,第八组没有任何一个队员对两天还在同一个地方兜圈子表示惊讶,仿佛这种情况相当正常,一个个都吃着手里不多的“食物”,津津有味。
在这里兜了三天,被“截杀”四次,还遇上了争夺同一“阵地”的第四小组,配发的那三个馒头早就消化得连渣渣都不剩了,费尽心机也就找到那么丁点吃的,别说是蜥蜴,蝎子也烤着吃了不少。
有蜥蜴吃已经算是好待遇了,至少这玩意还有点肉不是,血呼啦扎的怕什么,补充盐分哪!
江恺茹毛饮血的场面太过血腥,震得韩镫一脸嫌弃地歪到了唐一锦身上,眼不见为净。
“我们的任务是先于‘敌军’找到黑匣子,并且安全护送到目的地。”连着三天打转应战,唐一锦也有些累,把手上的根茎递给韩镫后吐了口气,仰头看着天空眯眼,“目前来看,我们的对手至少有四拨,和我们争夺黑匣子的不明势力(第四组),以及截杀我们干扰任务的三拨‘敌军’。”
江恺嚼完嘴里的蜥蜴皮,挑剔地清理了一下指甲,对着阳光看了看,满意地说道:“我推测黑匣子就在附近。”说着,一个挺身站起来,背对着阳光,脸上全是阴影,嘿嘿怪笑着补充,“大范围使用磁场干扰需要卫星配合,姜阎罗可不是军方的教官,调不动军用卫星,而且,我们刚出发的头半天是正常的,这就有两个原因,一是干扰范围,二是干扰时间,黑匣子本身有信号发射的功能,如果不对它进行干扰或者屏蔽……”
唐一锦随即点头:“我们组装一个信号探测器就可以找到了。”
“可是我们没有组装信号探测器的材料啊。”韩镫傻眼。
“没错,我们没有,可是‘敌军’有啊。”
唐一锦和江恺了然一笑,迅速凑到一起,密谋起来。
沙漠戈壁,昼夜温差大,雅丹地貌大多都存在于戈壁之上的多风地区,白天烈日灼烧,夜晚风刀刺人,从第一天韩镫脱水开始,八组就指定了中午和深夜休息,清晨傍晚行军的原则。
塑料薄膜果然十分有用,风大的时候裹着御寒,深夜的时候摊出来收集空气中的凝结水,到了早上就是一天的补给。
韩镫小心地嘬了一口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夜晚凝结出来的水里带着沙土的燥气,可在这片比沙漠也好不了多少的地方,好歹能让火烧火燎的喉咙得到缓解,总比渴死强些。
正午的阳光,出奇地烈,从基地那种高山环境陡然切换到类沙漠地形,韩镫很有些适应不过来,早上又被突袭兜得跑了一大圈,正被烤得昏昏然,忽然就听到江恺喊了一声:“卧倒。”
本能地一个激灵,正想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变故,就被身边的胡闵义扑个正着。
“别动。”
这雅丹地貌,没有什么遮蔽物,视线好得一塌糊涂,非常不利于隐蔽,第八组选择的是山丘一个被风割出来的凹窝,胡闵义和韩镫靠里,江恺和唐一锦在更外围拥有更好视线便于防备的角位蹲着。
一阵子弹射过的声音过后,就听见江恺低声咒骂:“妈的,怎么还是他!”
韩镫微微仰了仰头,抬眉看过去,只见远处山丘上卧了一个土黄色的人影,要不是烈日蒸腾,反射出他枪上的光泽,还真不容易发现。
唐一锦和江恺这会儿已经半坐卧在一块岩石后面,和对面山丘上的家伙端枪对峙着,射击范围内,那人除非从藏身的山丘背后下去,可他既然一击不中,如果此刻返回,自然极其容易被山丘下的第八组包抄生擒,而第八组虽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却也是出路都在那人的射程之下,动弹不得。
趴了一个小时之后,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似的,半侧身体麻得发僵。
江恺倒是心情好,靠坐在岩石后边,跟唐一锦轮换着和对面的家伙持枪对峙,两个人轮流熬他一个,敌在烈日下,我在阴影中,就算是辐射热,那也绝对比不上对方直接被炙烤的痛苦,就不信熬不到生擒了这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