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一旁的巧莲有些担忧的偏过头来望了她一眼,“青水。”
白清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微低着头疾步而走。
谢楠生望着白清水迅速离去的背影默了一默,眼中阴晴不定,就听林万青一旁道,“三公子?”
谢楠生方淡淡点了点头,朝侍立在一旁的弄梅道:“去叫青水过来。”
彼时白清水已经是走出去老远了,听到弄梅的脚步声声,她就咬了咬牙,而弄梅迅速行至她身旁,轻声道,“青水,三少爷请你过去呢。”
白清水顿住了脚步,暗暗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朝弄梅咧着嘴角笑了一笑,问道,“弄梅姐姐,三少爷找我有什么事呀?”
“三少爷叫你去陪林小姐下棋。”弄梅道。
白清水嘴角的笑微有些僵硬,此时此刻,他二人在那处谈情说爱,却叫她做个第三人,当真是颇有些尴尬的。
弄梅自是瞧出了白清水的不自然,竟是安慰她道,“没事,好生侍候着就是了。”
待两人又回到那秋千架前,便见林万青与谢楠生已经坐在了一旁亭内的石桌旁。桌上早已摆好了一盘棋,就等着白清水过来了。
白清水行至两人跟前,屈膝朝谢楠生道,“奴婢见过三少爷。”
谢楠生望了她一眼,只恩了一声,便移开了目光。
随即就听林万青浅笑道,“你就是那位传言棋技超凡的小丫环?”
“棋枝超凡不敢当,只是略懂而已。”白清水道。
林万青微微一怔,随即就又轻笑了一声。
白清水观这林万青举止得体,又落落大方,果然不愧是总督之女,一时自是暗自点点头。而林万青亦不掩饰她对白清水的赞赏,说道,“前几日还听谢府的五小姐说起,说三公子院里有一个丫环,很是伶俐,长得也好。今日一见,五小姐所言果然非虚。”
“多谢林小姐夸奖。”白清水道。
林万青见她不卑不吭,倒是有些吃惊,一时唇角含笑,瞟了谢楠生一眼,说道,“三公子下人调教得好。”
谢楠生彼时正端着一杯茶,眼神没有焦点,不知神思何方,只待听到林万青之言,方又淡淡瞟了白清水一眼,随即便又迅速移开,仿佛多望她一眼,便是污了他双眼似的,却是朝林万青轻轻笑了一笑,并未开口。
林万青又望着白清水道,“不知我可有幸能与你手谈一局?”
“不敢当的。”白清水道。
林万青就似笑非笑的双睃了谢楠生一眼,“常听说谢三公子身边的大丫环,个个举止闲雅,跟平常人家的大小姐似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谢楠生这才深深看了白清水一眼,说道,“林小姐是我的客人,你不得无礼。”
白清水见他望向自己的眼中似有警告之意,一时眼中的神色闪了一闪,忙低下头,并未叫两人瞧了去,只是道,“奴婢不敢。”
“你且陪要林小姐下盘棋。”
“是。”白清水道。
一时就自顾坐到了林万青的对面。
林万青眼中的神色这下子是盖也盖不住,微有些惊讶地道,“怎的三公子身旁的丫环都是如此么?”
白清水就拧了拧眉,不明白她所言何意。
谢楠生亦皱了皱眉,就听林万青娇声笑道,“下人便是下人,怎可与主子平起平坐?如此岂非乱了尊卑?”
白清水这才猛想起自己每每在这谢楠生跟前,的确是有些放肆的,便是经了上次之事,她竟也都不曾改变自己的作风。她一时连自己都微有些惊,难道竟然是在心中吃定了,此人断不会因这些事罚她?亦或是她在他面前越不当自己是个丫环,便越是他心中所想?
她的眼睛闪了一闪,站起来,朝谢楠生道,“奴婢放肆了,请少爷责罚。”
谢楠生望着白清水那不卑不吭的样子,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想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掩去了嘴角的笑意,说道,“即如此,你便站着与林小姐下棋吧。”
白清水的眉头轻轻跳了一跳,随即便恢复了原本坦然的模样,俯头道,“是。少爷。”
一时白清水执红子,林万青执黑子,在这院中树影之下,下起棋来。
林万青自认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棋技更是了得,已是蝉连了四届牡茶社棋赛桂冠,便是这银城里的一众仕子们,谈起她的棋技来,亦无不个个赞口不绝,称林小姐实乃这银城头一号的才女子。
因而前几日她与几个闺中密友举办茶会时,听谢府的五小姐突而提及她府中一个丫环棋技了得,便是谢三公子都不曾赢过她一局后,林万青便只觉想笑。不过一个丫环,能有多大的能耐?
因而此刻见这白清水娇娇的站在自己跟前,虽是个丫环,却无半分惧怀之色,她心中不是没有不快的。
但她自认向来心胸宽广,因而并不与她计较,并还让白清水先走一子,以显她林小姐的大度,只是一盘棋,两人不过下了数个来回,林万青竟然便叫白清水给将死了在局。
林万青吃了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抬起头来望着她,淡淡道,“不错。”
白清水面上也是如她一般不露声色,淡淡道,“林小姐过奖。”
林万青却是哪里知道白清水此刻打的主意竟然是若她知难而退,那方才她对自己的的侮辱之言,她也不与她计较了,但她若得寸进尺,胆敢再次口出狂言,她不杀她个片甲不留,她白清水三个字便定然要倒过来写了。
林万青就微微眯了眯眼,望着定定站在那里,双手交叠在腹前的谢府的丫环——这丫环因微俯着头,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头上没有戴什么首饰,只插了一只白玉兰花钗,在这春日的光影下,衬得她皮肤盈白,竟似连隐隐的筋脉都可见……
这样秀丽而不娇的丫环,可不多见。
林万青心中不由得跳了一跳,眼风一扫,望了坐在自己对面,缓缓饮着茶的谢楠生。谢三公子一直边饮茶边观战,虽他一直不曾正眼望这丫环一眼,但他越是如此,便越显得刻意——哪里会有人在观棋时能忍得住完全不看一眼下棋人?
一时上次跟在谢家五小姐身后、同去参加饮宴的谢府表小姐无意中说的话,便浮现在她耳边:“三表哥近日与她院里的一大丫环打得火热,看来不待主母入门,三表哥要纳通房丫头之事,是免不了了……”
当时她还觉得一个女子随意谈论后宅之事,当真有失体统,不料此时想来,竟是叫她心惊不已,如此说来,莫非那谢府表小姐所言竟是真?方才自己输给这丫环,分明见他嘴角隐隐有一股笑意,虽是即刻便隐去了,但他那眼中的欣喜与赞赏之意,却是如何能掩盖得过?
林万青的眉头微微拧了一拧,随即便就笑起来,将棋子一抹,说道,“咱们再来一盘。”
白清水就微微躬了躬身,说道,“是,林小姐。”
林万青手一招,又道,“让你一子,你先行。”
白清水的眉头挑了一挑,也不多话,自先行了一子。
一时两人你来我往,又是一番厮杀。林万青因有了前车之鉴,再不轻敌,自是沉着应战,半柱香后,两人竟仍是没有决出胜负来。白清水一时却也不得不赞叹这位林小姐的棋枝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只是她到底浸淫棋道多年,又极善布局,只待眼见着林万青行入自己布的陷阱里来时,眼角方微微含了一股笑意,不过两三步后,林万青便又叫她给将死了。
林万青暗暗吸了一口气,心中难免就升起一股不快来。
毕竟是出生大户,又是名声在外的才女,竟然连着两局都输给了一做丫环的下人。叫她心中如何能服?
她咬了咬牙,便道:“咱们再来一局。”
白清水自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立在那里也不多话,她叫她再来一局,她便来一局,如此你来我往,下了近十盘棋,竟是无一例外,每一局林万青都叫白清水给将得死死的。
饶是林万青性格脾性再好,到此时,脸上也难免有些挂不住了,嘴唇有些微微发白,强装着笑意朝谢楠生道,“谢三公子的丫环果然了得,万青今日当真五体投地,不得不服。”
“林小姐严重了。”谢楠生道,这才又看了白清水一眼,“以在下之见,只怕是林小姐有意放水,她一个小小丫环,林小姐万莫因为给在下面子才如此,那谢三可着实是受宠若惊了。”
林万青一听他言,面色反而极是难看,咧着嘴朝他笑了一笑,恰逢她身后的丫环开口道,“小姐今日约了余先生探讨琴艺,若是再不动身,只怕要迟了。”
林万青晃然大悟,忙略带歉意的向谢楠生告辞,急急去了。
一时这园中就只余了谢楠生与白清水,还有一直侍在一旁的弄梅。
白清水亦自向谢楠生告退,方转了身,行出去两步,就听得谢楠生冷冷道,“你可知今日你得罪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