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宇文邕也不由浅笑,笑意里渗出一丝警惕,他随手朝身后的正堂一挥道。
两人在正堂的长案前正襟危坐,下人恭敬端上茶杯。待下人都退去后,宇文邕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他端起茶杯漫不经心道:“今日南宫盟主到访陋室,该不会是单纯地来探望我吧?”
南宫瑾低声笑道:“自从同宇文将军有了盟约,迟迟不见将军有所行动,不知将军心底作何打算?”
宇文邕放下茶杯浅笑沉吟一刻,这时门被轻轻推开,只见芳苓一袭红裙婀娜多姿地走进来,她面上泛着淡淡的晕红,头上的金钗闪着夺目的光。她摇曳生姿地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是她刚做的点心。她没想到宇文邕今日会主动请她过来一叙,心底既厌恶又紧张,可面上却又要无比镇定欢喜。
“将军,妾亲自为您……”话音还未落下,她整个人已经如棵古松般钉在地上,面上的多情笑意早已被惊愕取代。
这般花容失色皆被宇文邕看在眼里,他的目光在南宫瑾和芳苓的身上徘徊一刻后柔声对芳苓招手道:“过来。”
芳苓立马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脸上再次挤出笑容来,可是那笑却苦涩至极。南宫瑾蹙眉瞥着一旁款款而来的女子,端起茶杯低头轻呷一口温热的茶水,心底早已波涛汹涌。
“坐到这里来。”宇文邕笑着拍拍身旁的位置对芳苓道,可目光却始终凝视着面前的南宫瑾。
“南宫盟主请不要见怪,这是本将军新纳的妾,我很是中意,一刻见不到都受不了啊。”宇文邕说话间,芳苓已经走到他身旁欠身坐下,她冰冷的手将托盘上的点心端放到长案之上低声道:“将军既然有贵客在此,妾先行退下。”
还未等芳苓起身,宇文邕已经一把将她拉扯入怀,慌乱中芳苓不经意抬眼瞧见南宫瑾略微苍白的面色,他眼中的愤怒一闪即逝,微笑轻声道:“将军真是好福气,竟有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相伴,羡煞旁人。”
“哦?既然南宫盟主喜欢,那本将军便将她送给你,如何?”宇文邕说着便恶狠狠地一把将芳苓推了出去,芳苓一个重心不稳伏在了长案之上。惊慌失措如受伤小兔的神情,惹得南宫瑾险些失了分寸。
他此刻心底早已如热油浇灌一般疼痛,双拳紧握一字一顿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此等尤物还是宇文将军留着自己享用吧。”
宇文邕狡黠望着面前的两个人意味深长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么在下先留着,若将来南宫盟主想起来,大可问我讨要,我必定双手奉上。”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芳苓的身份早已被识穿,有朝一日必定叫她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
“你下去吧。”宇文邕对芳苓冷冷道,而她只能顺从地低头退出去。这一切落在南宫瑾的眼中,怎是心疼怜惜之感,他恨不得现在就拉着芳苓的手离开。可是理智告诉他,时机还未成熟,不可鲁莽行事。
待芳苓离开后,南宫瑾面色逐渐缓和许多,本是显得苍白的面上也有了些暖意的血色。他轻笑道:“其实今日前来登门拜访,我也是为了来探望故友玉儿的,前些时日同玉儿博弈品茗至今叫人难忘,故而我今日特意送来一本棋谱给她,不知今日可否与她一见呢?”
南宫瑾的眼底尽是玩弄和挑衅之色,他看到宇文邕眼角眉梢的那一抹怒意后,心底真是痛快至极。这便叫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宇文邕用芳苓来刺激他,他只好顺水推舟,利用萨玉儿了。
宇文邕突然大笑道:“玉儿一直夸赞南宫盟主文武双全,如今这样一听果不其然。只是你今日来的不巧,玉儿今日入宫去探望太妃还未归来,至于棋谱在下可以代劳,等玉儿回来一定亲自交给她。”
南宫瑾垂目故作遗憾道:“即是如此,那么有劳将军了。”
语毕,他从衣袖中拿出一本棋谱交给宇文邕,“若玉儿回来,还要劳烦将军转告她,在下随时在揽月亭恭候她。”
宇文邕略微点头,“若不弃,希望有朝一日在下也能同南宫盟主切磋棋艺。”
“一定。”南宫瑾意味深长地笑望着宇文邕道。
两人又虚情假意地寒暄一刻后南宫瑾才离去,望着他的背影,宇文邕握着棋谱的手早已用了全力,关节略微泛白发出咯咯的声响,顷刻间一本好好的棋谱已经变成碎屑。
“玉夫人呢?”他低声询问一旁恭候的奴婢,目光已被愤怒填充。
“夫人在别苑呢。”
宇文邕狠狠丢下棋谱,阔步离开正堂朝别苑走去,本就高大威武的他,如今因气急,步伐愈发地虎虎生威。
当他来到别苑的时候,萨玉儿正和阿紫侍弄着新栽的几株芍药花,那天她看到南宫瑾锦盒里的那支芍药花簪子心下微动,不由得想起了“维士与女,赠之以勺药”的古语。
“夫人不是向来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吗?今日怎么突然想起亲自栽种了呢?”阿紫一边用手按按地上松软的黑土一边笑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院子里都是梅花显得有些冷清,如今的时节若是栽种几株芍药,待盛夏之际一定会开得极好。”萨玉儿两只白皙娇嫩的手早就沾满了泥土,虽然满头大汗,笑得很灿烂。
“将军来了。”端着茶盏走过来的秀娘,还未将茶盏递给萨玉儿便朝大步流星走进来的宇文邕行礼唤道。
众人见宇文邕的面上这般难看,谁都不敢做声,纷纷立在一旁静候吩咐。
“你怎么来了?”萨玉儿连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双腿因蹲得久而有些酸麻,她不由得扭了扭腰。
宇文邕冷笑一声走到她的面前低头怒视着她,“怎么?期盼着另有其人对吗?”
萨玉儿虽是不解,可也听得出也话中有话的意味冷着脸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一脸无辜,他心底更是气盛,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扯进屋子里,继而将房门牢牢关上,奴才们都惊慌失措地守在院子里谁都不敢离去,更不敢劝解,毕竟是夫妻间的事情,谁敢多言?
萨玉儿愤怒地甩掉握在手臂上如铁钳般的大掌:“你发什么疯!”
宇文邕死死握住她的肩怒吼道:“我可不是疯了吗!竟然会纵容你到这种地步!”
“你弄疼我了!放手!”萨玉儿死命挣扎,可宇文邕的双手仿佛是上了锁一般扣在她的肩上纹丝不动。
“我今天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是我宇文邕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是,生生世世都是!”他早已怒发冲冠,当他听到南宫瑾亲口说萨玉儿与他下棋喝茶时,当他听到南宫瑾唤她玉儿时,当他看到南宫瑾那张酷似寒冰的脸时,他何止愤怒,更多的是惧怕,他怕萨玉儿会像爱上寒冰那样爱上南宫瑾。
萨玉儿自认为没做什么错事,如今竟然被宇文邕这样对待,心底既气愤又委屈。她扭过头用尽全力朝宇文邕的手腕处咬去,不过须臾间浓郁的血腥味已经溢满她的全口,可是他只是略微蹙眉,丝毫没有减轻手上的力度。
“我再最后告诉你一遍,你是我的女人!”话音刚落,他一翻手便用双掌紧捧她小巧白皙的面颊,霸道的吻没有征兆的落下,粗鲁中不带任何温柔,她口中的血腥气息瞬间充满两个人的口鼻之间和脑海中。
她死命挣扎却丝毫没有效果,宇文邕就像发了疯一样,恨不得将她整个身体都揉进自己的骨子里。萨玉儿被吻得昏天暗地,最后无力地倒在他的怀中,他这才肯作罢。
待他一放开手,萨玉儿扬起手便甩给宇文邕一个响彻的耳光,她没有哭,只是因气急而大口喘着气:“我再也不要和你这个疯子在一起!”
说着她转身欲走,宇文邕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扯了回来,从背后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他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一滴热泪落在萨玉儿的手背上,她的心一颤,本欲挣扎的心瞬间变得柔软。
“别走!别丢下我!”他的低声哽咽让萨玉儿眼中的愤怒略减一分:“玉儿,若喜欢一个人是罪,那我一定是罪孽深重,我不求你对我能有真心,我只求你别离开我,永远都别离开。只让我一个人照顾你保护你,不行吗?”
“你什么意思?”萨玉儿突然觉得宇文邕的话锋不对,不禁惊问道。
“你认识南宫瑾?”他低声垂问,含泪目光中渗透出一丝狡黠来。
萨玉儿心底一惊,整个人也紧绷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今天,他来找我,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所以我就一时被气昏了头,刚才的事对不起。”宇文邕感觉的萨玉儿此刻已经没有那么气愤,小心地放开手。
萨玉儿急忙转身望着他受伤的眸子:“他都说了些什么?”
“你不会想听的。”宇文邕转身故意不看她,心底却燃起一抹笑意。
萨玉儿想起那两次的情景,能说什么?必定是极为不堪入耳的了,否则平日里很少失态的宇文邕今日又怎会这样?她突然很自责,无论她和宇文邕的婚事多么的荒谬,可是她已经是他明媒正娶的侧室,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就连南宫瑾对自己的称谓也是夫人,不是小姐。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南宫瑾竟会跑来对宇文邕胡说些什么,这个人到底是她看错了。
心底既失望又难过,本以为见了南宫瑾就等于见了寒冰,这样自欺欺人,直至今日她才明白有多么地愚蠢。
她牵起宇文邕被自己咬伤的手低头愧疚询问:“疼吗?”
仅此一句,他心底再多的愤怒都烟消云散了,他眉目含笑柔情似水道:“不疼。”
“他到底说了什么?”她轻轻抚摸着他的伤口小声问,面颊绯红始终不敢抬起头来望着他灼热的似笑非笑的目光。
“没什么,我不会相信的。”他垂目望着面上极度哀伤的萨玉儿,然后俯下身将她轻拥在怀呢喃轻语:“我只相信你。”
“那你刚刚还……”她想起刚才那个激烈的热吻,不禁将脸垂下埋在他的胸膛前,脸上已经是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