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晚点头：“是。”
元声用食指搔搔脸颊边，仿佛在害羞似的，轻轻道：“既然她那时候没有听劝，大概……我想，她是觉得，她不会后悔的吧。”
他歪着头看狐晚，笑了：“抱歉，我和阿玖大概都不是什么好弟子，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些大道理什么的，大概，还是更想按照自己的想法选择吧。”
狐晚点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果然……”
两个人的答案是一样的啊……不止一样，居然如此信任对方，相信对方的选择。对他们而言，只要是为了对方的话，牺牲自己来爱对方好像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同时，也能坦然的接受对方的好意……不能说谁对谁错，不过，狐晚还是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焰空和陆泽宁，还有自己和水银。
每一个人的爱情，以及为爱情的付出，都是不一样的呢。
焰空和陆泽宁都太过自爱了，他们都太过坚持自我和独立，所以到最后也没能在一起……不过，对他们自己而言，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水银，狐晚觉得她是爱对方胜过了自己胜过了一切，最终反而迷失了自己。
狐晚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没资格说她……
“我并不是怀疑你们，只不过，作为生活经验更多的过来人，跟你们说一下可能性。”狐晚静静道。
“我知道。”元声点点头，“你是为了阿玖好，所以我愿意听一下你的意见。”
“如果即使这样你们也一定要在一起……”狐晚开口，是疑问句。
“如果即使这样我们也一定要在一起……”元声接到，是陈述句。
狐晚叹气：“我总是支持你们分开的……”
元声挑眉：“我希望你下面接的话是个转折句。”
狐晚摇摇头：“我想说，水银……”
“……”元声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我已经选择了我想要的，不会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即使是她……而且，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有了更想要的东西和更珍视的人，所以……”
狐晚颇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说，我这人最最讨厌的就是有冲突了……我可不想当什么和事老，里外不讨好。”
元声挑眉：“你今天到底为什么来的，你已经把我弄晕了……你想替我们去劝我……母亲大人吗？”
狐晚摇头：“不可能，水银是个撞到南墙都不死心的，我不可能说动她。”
他似乎颇为无奈，犹豫了良久，才道：“其实我想告诉你们，成亲后，你们大概要开始堤防她一些了。”他叹气，“她的计划，应该没那么轻易放弃，她都准备了一千年了……”
元声沉默下来，他有些不安的动了动，伸向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没有拿稳，他犹豫了一下后，放弃了喝茶。
“狐晚……”难得的，元声叫了狐晚的名字，“我是有资格……拒绝她的想法的吧……”
狐晚看他一眼：“当然。”
元声仍旧沉默着，他像是忽然对茶机上的杯盏发生了兴趣，瞅着它们看了好半天，才勉强道：“我怕，我会无法拒绝她。”
狐晚挑眉，他本来就是斜长的凤眼，这一挑之下整张脸显得有些凶相：“无法拒绝的话，一开始你就不要来招惹我家小十九！”
狐晚怒目瞪着元声：“要么你们就在一起，哪怕背弃一切也一定在一起，要么，就干脆不要开始……你知道，你的每一次犹豫，都有可能伤害到她。而你拖得越久，你的犹豫，伤害得都会更深！”
元声沉默了一会儿，看向狐晚的时候，表情忽然有些悲伤：“有的时候，我真的有些迷茫……这样真的好吗？她会幸福吗？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我吗？我能永远保护她让她不受到任何伤害吗？有的时候，我忽然会好害怕好害怕……”
听到他的这些问题，分明是只为谢玖考虑，狐晚反而松了口气：“你是笨蛋吗？我完全理解不了你！”
“当然啦。”元声看着他，眼神一时之间有些复杂，“你是仙，法力无边无所不能，她也一直是在这种生活中度过的，可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狐晚听了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元声又道：“所以我才想跟你修习仙术，所以我才想变强大，我希望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她身边，像鬼鬼一样，不止给她爱情，还能保护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帮上她的忙。”
“想法还不错……”狐晚撇撇嘴。他忽然想起来，一万年前，有一只懵懂不知的小狐狸似乎也是相似的心情，然后，凭着那份无知的孤勇，在未见识世界之前就先选择了抛弃这个世界，因为那仅仅的一个坚持，一不小心就孤独寂寞了一万年之久。
现在想来，如果重新选择，现在的他不一定能做到当年的勇敢和牺牲，可是如果真的重新选择，即使知道了最后是一无所得的结果，恐怕他仍旧会……走上相同的道路。
他有些感慨：“好像我们都在乎自己够不够好……不过，对方也许并不在乎……”他看着元声，正色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会发生，我们力量其实是很小的，很多人都说他们不认命，可我们仍旧会被命运摆布，被迫做出一些无可奈何的选择……即使是这样……”
元声看着他。
“你能做到吗？不灰心，不放弃，绝不先放弃这段感情，无论如何，守护她……我能相信你吗？”
元声笑了：“我并不怎么信赖口头上的契约，总觉得不太靠谱……不过，我答应你。无论如何……”
不离不弃。
谢玖是在鸡第一声鸣叫后霍地坐起来的。
事实上，她几乎是一夜未眠。兴奋的心情难以抑制，无论看什么都觉得开心，好像世界和她一样欢乐。
她推醒睡在自己身边的樱锁，又去叫不远处靠着睡着的纪泰和雨末。
对于一个新娘子来说，大婚的前一天不小心在山林野外的草地上露天昏睡，实在算不上明智之举。可是她实在太开心了，开心到不怎么计较这些细节的不完美。
流着哈喇子的纪泰和睡眼惺忪的雨末被谢玖毫不客气的推倒在地上摔醒了，谢玖一把揪着一个的衣服前襟，把两个人拎到自己眼前，瞪大眼睛——“我要成亲啦——”
咆哮完，被吓呆的雨末和纪泰被谢玖毫无留恋的仍在地上，她奔向樱锁：“小樱，我要成亲啦，成亲啦。”
空旷的山谷回荡着她快乐的声音，像是山谷也在回应她，“成亲啦。”“亲啦。”“啦。”
谢玖冲回去，一把抱起刚刚睁眼还没醒透的樱锁，抱着她原地转了三圈，放下晕头转向的樱锁，谢玖低下头在她脸上大大的啵了一下，拖着石化的樱锁往回跑：“小樱，快陪我回去准备啦。”
“我要成亲啦，谢玖要嫁给陆元声了，我要成亲啦。”
远远的山道上，声音响彻寂静空旷的山涧，等到谢玖和樱锁已经跑没影了，声音仍旧模模糊糊的传过来。
纪泰擦了擦嘴角，雨末揉了揉眼睛，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望天，不是吧，真的要嫁了啊……怎么有一种……终于嫁了的感觉呐……
望着漫天星辰，两个人都有种终于要解脱的窃喜感。反正醒都醒了，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跟过去帮忙了。
……
怕误了吉时，谢玖一早就装扮妥当了，可是吉时却迟迟不来，到最后，她扯着这可能这辈子就穿这么一次极为脆弱的礼服，扶着樱锁抖啊抖。
“小樱，不行了，我要死了，太不舒服了……鞋子……脚疼……”
“你忍一忍啊！”樱锁也有点儿急，虽然礼服这件弄坏了还有备用的，但这件是首选，备用的那些样式都没有这件那么让樱锁满意来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樱锁劝她，“你想想，过了今天，你就再也不用遭这个罪了！”
谢玖泪目，“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我为什么现在要遭这个罪啊！”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樱锁握拳：“小十九，美丽是不计代价的！为了美，受这点儿罪完全值得！小十九，我问你，你要美，还是要不受罪？”
其实问完的那一瞬间，樱锁已经自己发现是自掘坟墓了，她这番话算是对牛弹琴完全劝错人了。
果然，谢玖眼泪挂在眼眶边眼看就要落下来了，抓住樱锁的袖子抖啊抖：“小樱，其实我……”
“算了，你别说了，我明白。”樱锁自己先泄气了，赶紧拿出手帕给谢玖擦拭眼泪。她要是这会儿哭出来变小了，好不容易穿好的礼服又要重穿一遍，那才叫真的自找麻烦呢。
“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能哭，不吉利！”樱锁吓唬谢玖，“现在哭了以后要掉一辈子眼泪的！没法和夫婿相濡以沫恩恩爱爱！”
她说的好严重的样子，谢玖本来都快哭出来了，硬生生的忍了回去，憋了个大红脸。看着她泪眼汪汪却硬睁大眼睛怕一动眼泪就会掉下来，咬着下唇，吸着鼻涕，皱着一张小脸的样子，樱锁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傻瓜。”她拿手帕小心的沾沾谢玖的眼角，尽量不碰掉她的妆，嗔道，“平时被师父揍的时候，我们都鬼哭狼嚎的求饶，一个比一个叫的响，就你，死都不哼一声，一滴眼泪也不掉……如今的大喜事，你哭个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