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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试白马忽惊官驾,品红花酣战香茗

第二日艳阳高挂,南山方惺忪醒来,一来昨夜着实玩得乏了,二来这石琅玕的确是位极会享乐之人,将家中房间布置得极尽温软舒适,尤其那床榻卧具,令人难免贪床恋梦。

南山跑到蓂荚房中,光波翼与蓂荚二人早在等她。三人吃罢早点,有一婢女来禀道:“我家主人因有事外出,恕不能奉陪三位客人,三位可随意在府中逛逛、看看,若想去城中游玩,也已经备好了车马候着。主人午后回来,请三位务必回府用晚饭。”

南山道:“府里有什么好逛、好看的?我们自然要出去玩玩。”

婢女回道:“既是如此,姑娘是想坐车还是骑马?”

南山道:“我们还想去水边玩玩,自然是骑马方便些。”

婢女答应一声,便转身出去,不多时又进来引着三人出门。出了垂花门,院中已有小厮备好了五匹骏马等候,其中便有那匹纯白无瑕的雪螭马。

光波翼笑对南山说道:“石公子果然将雪螭马留给了你,不知他对别人是否也能如此守信。”

南山撇嘴道:“谁稀罕他的雪螭马,哪里及得上哥哥的仙鹤好?”

光波翼道:“人家既然舍得将这宝马赠你,好歹也该谢谢人家才对。”

南山道:“除非他答应帮哥哥的忙,否则我恨他还来不及呢。”说罢走近那雪螭马,两个小厮忙一个牵马,一个扶着上马凳,伺候南山上马。

蓂荚与光波翼也分别上了马,另有两名小厮欲跟随在三人身边服侍,被光波翼打发留下,不愿他们碍着手眼。

从西角门出了石府西行,南山双腿稍稍用力一夹,那雪螭马敏领其意,四足发力,如飞矢一般冲了出去,虽速度极快,骑坐在背上却极是平稳,难怪琅玕肯花费天价购得此马。

南山尝到雪螭马的好处,大为快意,索性任那马儿狂奔一气儿,只听见光波翼在身后喊了她两声,便将二人甩得没了踪影。

疾奔了一阵儿,南山担心与光波翼、蓂荚走散,回首望向身后,左望右望不见二人赶上来,忽听马前有人大喊“当心”。回过头来看时,迎面一辆驾着两匹马的马车正疾驰而来,眼看就要与雪螭马相撞,那车夫口中一面大喊,一面已拉紧了缰绳,想将马车停下。

南山不及多想,下意识将缰绳向左后急拉,雪螭马刹那间便向左前方蹿了一跳,随即前蹄微扬,停了下来。

对面驾车那两匹马却没有这般敏捷,被雪螭马迎头这一唬,又被车夫拉紧了缰绳,立时“咴”的一声长鸣,前蹄高扬,落地时两马又相互碰到一处,险些将一马撞倒。车身也被带得先是向后倾倒,随即又被拉向一旁,险些侧翻。车夫立时被甩离车身,重重摔到地上。车内也传来一声惨叫。

马车后面原本跟着两骑随从,此时赶上前来,一人骑马挡在南山面前,想是怕她跑了,另一人急忙下了马,去车中探看。

南山自知闯了祸,呆愣在马上观望。听那车厢中有人叫骂道:“作死的兔崽子,怎么驾的车?”

那车夫强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手、脸都抢破了皮,一瘸一拐地爬上车去,只听他对着车厢中叽叽咕咕说了通什么话,那车门帘子便从里面掀了开来。

南山已下了马,上前施礼说道:“真是对不住,是我只顾了回头,不小心惊了尊驾,还望多多原谅。”抬头却见车内坐着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问道:“石琅玕是你什么人?”

南山一怔,回道:“我刚刚认识他,什么人也不是。”

那男子冷笑一声道:“刚刚认识?小姑娘,你倒真会说谎,洛阳城中谁不知道这雪螭马是石琅玕的心肝儿宝贝。如今你既然骑了他的马,若非是石琅玕的至亲之人,便是你偷了他的马。你若不肯实说,我便只好送你去衙门里盘问盘问了。”

南山忙说道:“谁偷马了?雪螭马是他送给我的。”

那男子又是嘿嘿一笑道:“非亲非故,他能将雪螭马送你?快老实说来,他究竟是你什么人?”

南山气道:“我都说了刚刚认识他,你不信我也没法。惊了你的马,我向你赔罪就是了,何必那么多废话。”

那男子“哟呵”叫了一声,说道:“闯了祸你还有理了,赔罪?你怎生赔罪?”

南山反问道:“你待怎样?”

那男子道:“你不好意思说,我也知道,你若非石琅玕未过门的小媳妇儿,也必是他的宠姬爱妾。今天我便将你带回府去,让石琅玕拿南市的昌临号来换你,算作向我赔罪。”

南山怒道:“呸!你这厮,怎敢这般无礼!撞坏你的马、你的人,我赔你银子便罢了,凭什么抓我?”

那男子哼了一声,一挥手,示意手下将南山抓走。忽听有人叫道:“谁要抓我妹妹?”

南山心头一喜,回头果然见光波翼与蓂荚已骑马赶到。

光波翼跳下马来,近前说道:“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南山忙扑上前道:“哥哥,我不小心惊了他的车驾,向他赔罪,谁知他不依不饶,满口混话,还要捉我回去。”

光波翼略施一礼道:“舍妹年幼,骑术不精,无心惊了尊驾,在下代为赔罪了。”

那男子打量了一番光波翼,问道:“你是何人?”

光波翼回道:“在下兄妹不过是路过此地而已。”

“路过……”那男子又道,“令妹为何骑着石琅玕的雪螭马?”

光波翼道:“在下与石公子有点小交情,这雪螭马是他暂借与舍妹的。”

“哈哈哈。”那男子笑道,“你们兄妹二人,一个说是送的,一个说是借的,看来只有带你们回去细细查问查问了。”

“哈哈哈!”光波翼也笑道,“自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舍妹冲撞了尊驾,大不了赔偿些银子也便罢了,有何罪名要抓我们啊?”

那男子冷笑道:“好,你二人口口声声要赔银子给我,那我就答应你们,拿二十万两白银来,此事方可了结。”

此时四周早已围聚了一群路人,有人私下窃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光天化日的,这不讹人吗?”

另一人也低声道:“你没见那是南石家的白马吗?这可真是撞死当官的、坑死有钱的,谁也不冤枉。”

南山却闻言大怒,正要同那男子理论,被光波翼伸手止住。光波翼微微笑道:“看来阁下运气不济,在下原本身上刚好带着二十万两银子,可巧昨日刚撞到一位脚夫,便将银子都赔给他了,如今却没有这些银子给阁下了。”

“哼,满口胡言!”那男子骂道,“一个脚夫,便是撞死了也不过赔个一二十两银子,怎会赔他二十万?”

光波翼问道:“既然撞死个脚夫要赔二十两,为何撞了阁下便要赔二十万两?”

那男子道:“一个脚夫怎能与本官……呃……本人相提并论?”

光波翼笑道:“不错,舍妹骑的这畜生尚且价值十万两银子,阁下少说也顶得上两个畜生。这二十万银子要得理所应当。”

此言一出,围观人群登时一阵哄笑,那男子恼羞成怒,喝骂道:“混账!还不来人给我拿下。”

手下那两名侍从立时蹿出,伸手便向光波翼与南山抓来。光波翼上前一步,挡在南山面前,抬手便将那两名侍从的手腕拿住,轻笑道:“阁下何必动怒,待在下上车来细说与你听。”边说边走,那两人被光波翼抓得龇牙咧嘴,倒退着几乎叫不出声来。

光波翼放开二人,纵身跃上马车,那男子正自惊慌欲逃,被光波翼按住肩头,登时“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回车内。

光波翼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前年长安城中一位姓李的公子送了我一块金牌,说什么有了这牌子,即便杀了人也不必偿命,我还道这玩意儿是个没用的累赘,不过今日见了阁下,我还真有心想要试试,看这牌子管用不管用。”说罢从怀中取出僖宗御赐的金书铁券,敲了敲那男子脑门,便停在他眼前让他细看。

那男子见光波翼手中果然有这宝物,不觉心中更慌,惊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光波翼哼笑一声道:“你先回去,容我两日考虑考虑,看看要不要试试这金牌。”说罢收起金书铁券,下了马车,对南山道:“没事了,咱们走吧。”

南山又看了一眼车内惊魂未定的男子,如堆烂泥般瘫坐在那里,不禁欣然一笑,转身上了马,与光波翼、蓂荚一同分开人群往西去了。

人群中又有人窃道:“哟,这几人什么来头?那车里头的可是位官老爷呀,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另有人道:“估计这是当小官的撞上有大钱的了,活该认倒霉吧。”

又有人道:“你们没见那三个骑马的都长得跟天仙似的吗?依我看,没准是微服出游的公主、王子之类的。要不然,再有钱的人他也不敢同官斗啊。”

“有理,有理。”立时有人应和道。

“那可未必,公主、王子便都是长得美的吗?没准还是个丑八怪呢。他们几个既长得这样标致,倒像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姬妾、面首还差不多。”有人反驳道。

“不错,不错。”“此言差矣……”大家犹七嘴八舌地议论个不休。

离开人群渐远,蓂荚方开口说道:“我看那人必是洛阳城中的官贵,平日想是威风惯了。今日幸亏有归凤哥在,换作旁人,不知要怎生被他欺负。”

南山气道:“这个恶人!哥哥未免太轻饶了他。”

蓂荚道:“日后淘气也当有个深浅,你若当真撞坏了人,那岂是好玩的?”

光波翼道:“咱们也莫怪南山了。只是有一样,南山,皇上赐我的金匕首不是送与你了吗?日后你便常常带在身上,若再遇到这般仗势欺人的刁蛮之徒,你便拿出来吓吓他,便说这是可以先斩后奏的御赐金剑。但凡这些不怕天理之人,总还惧怕比自己更大的权势。”

南山道,“若是那些既不怕天理王法,又不怕权势之人便该如何?就像那些贼寇。”

光波翼道:“一个人,若是这世上已没有他惧怕之事,若非成了圣人,恐怕便是不久于世的将死之徒了。”

蓂荚笑道:“归凤哥这话说得不错。”

三人边说着话,边在城中闲逛。不久又逛到南市中,见这南市果然繁华,店肆鳞次,货贿山积,南山见了大为高兴,乐颠颠地四处淘东买西,全然忘了适才撞马的不快。

南市西北角有家最大的店面,竟有寻常店面七八倍之大,店门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正是“昌临号”。店内衣帽鞋袜、绫罗绸缎、古玩字画、金银首饰、杯盘茶皿、南北奇货,无所不有、无所不卖,且都是名家手艺、精细上品。

三人甫一进店,掌柜的便亲自迎了上来,招呼绍介,极尽热情。

南山愈发开心,将昌临号左右逛了个遍,挑选了一大堆东西。采买完毕,准备付账,那掌柜的却道:“我家公子已着人吩咐过,姑娘到此,尽管拣喜欢的拿便是,一概不必给钱。”

南山闻言一怔,这掌柜的如何认识我?随即心中明了,那掌柜的必是见了自己所骑的雪螭马,这白马今日已给自己惹了两回麻烦。遂问道:“石琅玕怎么知道我会来?”

掌柜的回道:“我家公子也没说姑娘一定会来,只不过姑娘若到了南市,不会不来鄙号。不到昌临号,便等于没到过南市。”

南山自言自语道:“难怪那家伙想要这昌临号。”

“姑娘说什么?”掌柜的问道。

“没什么。”南山道,“你若不收我们银子,我便不要这些东西了。”

“使不得,使不得!”掌柜的连声说道,“姑娘既然来了鄙号,若是给了钱,或是少拿了一件半件喜欢的东西,小人必定会被我家公子责骂。请姑娘慈悲慈悲小人,不要为难小人了!”

“这像什么话?我偏不要。石琅玕若敢为难你,你来告诉我。”南山气道。

“姑娘息怒,姑娘息怒,小人岂敢啊!我家公子若知道小人言语得罪了姑娘,小人可承担不起呀!”

光波翼在旁说道:“既是如此,南山,你也不必让掌柜的为难了,稍后咱们再同石公子交涉便是。”

掌柜的闻言连声称谢,又道:“小人这便让人将东西装好,给姑娘送到府上去。”

南山无奈,只得依他。

出了昌临号,日已过午,三人也都饿了,便欲寻家酒楼吃饭,光波翼道:“这南市多半都是石家的势力,咱们若在这里吃饭,只怕又让人免了银钱,倒不自在。不如咱们买些菜肴果酒,到洛水畔去,边吃酒边赏风景可好?”

南山与蓂荚皆点头称好,三人于是依了这话,买了酒果,来到洛水南岸,寻了处安静幽雅之地,刚将酒菜摆开在地上,忽见一骑奔来,一名男子近前下马施礼道:“三位贵客有礼,小人奉我家公子之命,早已备好了游船酒宴,等候三位大驾光临。请三位贵客随小人去船上就座吧。”说罢用手一指,只见远处岸边果然泊着一艘大船。

光波翼摇头对蓂荚与南山笑道:“看来咱们还是低估了这位石公子。”又对那来人说道:“多谢贵主人美意,不过在下等只想在这里清静清静,不必去船上叨扰了。”

那人又恭敬施一礼道:“如此悉听贵客尊便。”便转身上马去了。

蓂荚微笑道:“好在这人没有纠缠咱们。”

南山道:“这个石琅玕,热情得令人有些吃不消。”

光波翼笑道:“难为他如此细心,只怕咱们却是沾了南山妹妹的光。”

南山闻言立时噘嘴道:“哥哥怎么也说这样的混话来欺负我?”说罢将头扭到一旁。

光波翼连忙走到南山面前,深深一礼道:“是我不好,请南山妹子恕罪。”见南山仍不睬他,又倒了一杯酒,双手递到南山面前道:“这杯酒向妹妹赔罪了。”

南山又赌气了一会儿,见光波翼仍笑吟吟地举着酒杯,方将那杯酒接过来,说道:“看在姐姐的分上,我便原谅你一回。”

光波翼忙躬身称谢。

蓂荚笑道:“南山是看在我的分上才原谅你,归凤哥不也该谢谢我吗?”

光波翼忙向蓂荚也施礼道:“多谢蓂荚妹妹。”

南山道:“这个姓石的,尽给我惹麻烦,他若答应帮助哥哥便罢,若不答应,我便截了他的头去。”

蓂荚微笑道:“人家送你宝马、礼物均是好意,怎么反倒怪罪起他来?”

南山哼道:“管他好意歹意,反正我就是讨厌他。”

正说着话,只见一辆马车奔驰而来,到得近前,又是先前那人过来施礼说道:“既然三位贵客不愿上船去,小人便将酒席移了过来。”说罢指挥手下几人从车上抬了桌椅下来,摆了满满一桌上好酒席,又施礼道:“请三位贵客慢用。”随即带人驾车离去。

三人面面相觑,均不禁莞尔,遂不再理会其他,只管坐下吃喝说笑起来。

天色向晚,三人回到石府,石琅玕早备好了酒席等候,三人推说不饿,经不住石琅玕好说歹说,劝三人多少略吃喝一些,稍后再陪三人做些乐子。

南山贪玩,忙问有什么乐子好玩。

石琅玕道:“咱们到花园中赏花茗战如何?”

(按:茗战亦即斗茶,最早兴于唐代,而盛于宋代。唐时多称茗战,宋以后多称斗茶,也叫斗茗。为一种包括斗茶品、行茶令、茶百戏等内容的文雅游戏。)

南山拍手叫道:“好啊!”随又说道:“只是如今新茶时令早过,茶叶未免稍陈了些。”

石琅玕道:“不妨,咱们以应令、得趣为上,茶品尚在其次。”

南山闻言喜道:“如此最好,更有乐趣些。咱们快开始吧。”

石琅玕笑道:“急什么?还是先吃了晚饭才好品茶。”说罢展开折扇摇了摇。

大家于是入席,三人都不饿,不过草草动动碗筷,意思一下而已。琅玕知南山急着玩乐,也只简单吃了两口,大家酒也未饮,便来到花园中。早有两名婢女候在那里,备齐了炉火茶具、各色茶叶香料等物。

南山问道:“今日这茗战,咱们怎样斗法?”

石琅玕摇着折扇道:“咱们便先行个偕首名字令,茶水调好之后,须做一动作,然后说一‘三三七言’,首句说茶,次句说茶具,末后一句则说动静举止。而这首句与次句的首字,又须合成末句首词,且须为座中某位之名字。例如座中有人名叫‘黑白’,调茶之人便使一白盏,调一盏黑茶,然后将茶盏盖住,颠倒一回道:‘黑水暗,白日明,黑白颠倒忧忡忡。’若能于句中暗含自己名字则更妙。例如上面说的调黑白茶之人,若他的名字唤作‘担心’,则最妙。”

南山笑道:“你倒会胡说,哪有人名字叫作担心的?”

石琅玕也笑道:“我只打个比方,不过如今我倒想改名叫‘担心’,你改名叫‘黑白’,我便不愁有个现成的令了。”

南山嗤鼻道:“你敢!我兼做监茶御史,谁若作弊,我便罚他连吃五十盏茶。”

石琅玕故作惊恐道:“那还不吃成个水缸!看来我还是不必‘担心’为妙。”

南山又笑问道:“那胜者奖什么?败者罚什么?”

石琅玕一招手,一名婢女端上一个锦盒,放到桌上,打开锦盒,见盛着一只黄色半透明的小碟子。

石琅玕道:“此乃暖玉碟,原是一对,今日在下拿出其中一只当作茗战彩头。”

“何为暖玉碟?”南山问道。

石琅玕回道:“暖玉碟,顾名思义,乃以稀罕暖玉制成,寒冬之时,将茶盏置于这暖玉碟上,可保茶水半日不凉。”

南山讶道:“那倒真是个宝贝了,咱们斗茶不过无事取乐罢了,何必拿这样珍贵宝贝当彩头?我看还是算了吧。”

光波翼也道:“正是,今日我们到琅玕兄宝号采买东西,还未付账呢,如何再敢赢取这件宝贝。依我看,今日若是南山获胜,我们便只付给琅玕兄一半银子,若是琅玕兄赢了,我们便付你两倍银子,如何?”

南山忙应和叫好。石琅玕却道:“归凤兄说这话未免太见外了,我当各位是好朋友,区区一个碟子值什么?那几件东西更不值什么。只要咱们大伙开心便好。各位不必多言,咱们还是快快开始吧。”说罢“唰”的一声收了折扇。

南山道:“好,那便依你。你且说输了又罚什么?”

石琅玕道:“输家当作诗一首赠与赢家。”

南山道声“好”,大家遂各自挑选茶具、茶叶,准备调茶。

待各人准备得差不多齐全,南山问道:“谁先行令?”

石琅玕道:“自然是佳客先行,在下断后。”

南山道:“别人用过的便不许再用,后行的自然吃亏,如此你可莫说我们欺负你。”

石琅玕笑着点点头。

南山道:“那我先来。”只见她选的是一个明黄色茶盏,因茶中加了红花,调出的茶汤呈亮红色。

原本斗茶之时,多要比拼茶品茶艺,茶叶务求气清味鲜,茶色纯白者为上佳。茶质好且技艺佳者,所冲茶汤中汤花色白而持久,汤花与盏壁间的水痕迟迟不现者为佳。然而如今既已说明以应茶令、得意趣为要,茶品便不在南山所虑之列了。

南山端起茶盏,又拈了一小撮金银花,撒在汤面上,说道:“南海赤,山顶黄,南山手中双花香。”说罢又依样冲了三盏,将茶分与众人。

石琅玕道:“好,茶汤赤红,茶盏明黄,双花又暗含蓂荚姑娘之名,南山姑娘这茶令行得不错。”

蓂荚啜了一口,微微皱眉道:“令行得不错,只是这茶中加了红花、双花,未免太苦了些。”

南山自己也尝了尝,不禁一吐舌头。

石琅玕却道:“我尝着倒还可口。”

南山轻睨他一眼,道:“轮到姐姐了。”

大家见蓂荚取了凤纹茶盏,心中便都猜到她要说的人是谁了,却见她那盏中只冲了半盏茶汤,汤面上又再放了些茶叶漂浮着。

蓂荚提起水壶,微笑道:“请各位看仔细了。”说罢冲水入盏,原本浮于汤面的茶叶经水一冲,立时沉入水中,旋又浮了起来,蓂荚左手端起茶盏,右手轻弹盏壁一声道:“归去来,凤翱翔,归凤鸣于瑞草上。”

寻常点茶时,皆要先将茶叶碾碎成末,而今蓂荚先以茶末冲了半盏茶汤,再用茶叶冲另一半茶汤,目的便为了应这“归去来”兮,却又不会因全用茶叶而损失茶味,可谓思之周妙。而末后一句瑞草,既指香茗,又正好喻作尧帝庭前之瑞草——蓂荚。

“妙!”石琅玕率先抚掌道,“好一个归去来,好一个凤鸣瑞草。蓂荚姑娘这茶,非但全合了茶令,更兼说了两位的故事在里面,实在是个妙令!”一番话说得蓂荚脸色浮红。

待大家尝罢蓂荚的茶,光波翼笑道:“我也来调一盏。”说罢取了小兰花纹的青蓝色茶盏,点了四盏碧绿的碧螺春茶。

光波翼端起一盏茶自己先啜饮一口,随后挥动双臂道:“蓂草碧,荚叶青,蓂荚入口双羽轻。”双羽也正喻自己之名——翼字。

“哈哈哈!”琅玕高声笑道,“好你个归凤兄,真是羡煞鸳鸯羡煞仙啊!”

光波翼也哈哈大笑,蓂荚却羞得转过身去。

南山走到石琅玕面前喝道:“有什么好笑的!哥哥同姐姐原本便是天生一对。现在轮到你了。”

石琅玕忙止住笑声道:“别急,咱们还没品尝归凤兄的茶呢。”说罢先端起茶盏尝了尝,说道:“嗯!还是归凤兄这茶味道最好,丝毫未失了本来气味。若只论茶品,只怕要评作今日的上上品了。”

光波翼笑道:“琅玕兄谬赞了。”

石琅玕道:“好,总算轮到我了。”说罢也选了明黄色茶盏,也在茶中加了红花,大家正各自疑惑,只见石琅玕将调好的茶盏举过头顶,在众人面前徘徊了一回道:“南水赤,山岭黄,南山脚下石彷徨。”前两句与南山的令极似,末后一句的石字既比喻自己,美石——琅玕,又与“实”字谐音。

南山叫道:“喂,你这摆明是抄袭,不能作数!”

石琅玕道:“在下才尽于此,也是无法了。”

南山道:“石琅玕,你这算什么?你若想送礼便正大光明地送礼,嘴上说要同我们斗茶,却又故意输给我们,未免太看不起人了!今日你吩咐商号的掌柜,不许收我们银子,又安排人到水边给我们送酒送菜,我都还没同你算账,谁知你又来这套!”

石琅玕忙道:“在下明明都是好意、诚意相待,姑娘怎说我是看不起人?在下确实觉得姑娘的茶令行得好,在下又没什么更好的,不得已只好模仿了姑娘的,还望姑娘见谅,宽宥宽宥。”

光波翼微微笑道:“琅玕兄不过是同咱们开个玩笑,何必介意?”

石琅玕忙笑道:“是啊,是啊,南山姑娘原本是个爱说笑的,今日怎么认真起来了?”

南山气呼呼道:“谁爱同你说笑?斗茶便斗茶,若是这般不认真的,又有何趣?”

石琅玕躬身作揖道:“是是是,姑娘教训得极是,在下知错了。只是既然错了,也只好将错就错,这首轮茗战,在下推选南山姑娘为头名。”

南山闻言更加气道:“石琅玕,你明明知道哥哥、姐姐行的茶令都远胜过我的,又偏偏要推我作头名,你是不是专门寻我开心?是不是成心拿我取笑?”

石琅玕忙道:“姑娘又冤枉在下了。不错,蓂荚姑娘与归凤兄的茶令行得确实好,不过,在我心中,姑娘却当真是头名,谁都无法胜过。姑娘便是倒碗凉水来,在我眼中也是最好的。”

南山闻言大窘,道了一个“你”字便再说不出话来,一跺脚,转身便跑,蓂荚忙追她而去。

光波翼看了看琅玕,欲言又止,石琅玕却竖起手掌,苦笑一声道:“我知道归凤兄想说什么,在下或许太莽撞了些,不过我对南山姑娘却是一片诚心。”稍后又道:“归凤兄可愿再听我说几句闲话?”

光波翼微微点点头,石琅玕伸手请光波翼坐下,自己也落了座,将刚刚调好的那盏红花茶一饮而尽,说道:“不瞒归凤兄,在下今年已二十七岁,见过的各色女子数不胜数,可谓阅人无数了,之所以至今尚未娶妻,想必归凤兄也能体解个中缘由。”

光波翼道:“既然琅玕兄阅人无数,投缘的或许尚未见到,其中总不乏德貌齐全者吧。”

石琅玕嗤笑一声道:“什么德貌齐全,那些个所谓贤淑女子,不是机心重重的猫面母老虎,便是不通人情事理的呆子,哪里有什么可敬可爱之处?更不必说那些连贤淑两字的边都沾不上的女人了。”

光波翼微笑道:“在下没有通心术的本事,也见不到那些女子内心,不过既生为人,便难免有七情六欲、三缺五短,天下之人,无论男女,谁又能十全十美呢?或许是琅玕兄见得深入了,便未免过于苛刻。”

石琅玕轻轻摇头道:“或许吧。古语云:相由心生。这话半点不假。我见那些女子,即便是世人认为貌美如仙的,也难免透出一些内心的俗恶气来。我也自忖,或许世人便皆如此,不过是因为我独独能见到,故而心生反感,而其他人见不到,却反倒能坦然接受了。只是我不甘心,便一直未娶。本以为有朝一日,或者我屈了心意,勉强娶一个姑娘,为石家传宗接代。”边说边以折扇轻轻敲打自己的左手掌心,又道:“抑或便这样孤老一生。”

光波翼凝视琅玕问道:“你当真如此看重南山吗?”

石琅玕道:“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如此聪慧、美貌、纯真、无邪。”

光波翼道:“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便只会见到她的好处,却不见她的短处。”

石琅玕却摇头说道:“恐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率性却并不任性,更不刁蛮,心中十分明白轻重。聪明却没有机心,虽然顽皮,却总是顾及他人感受。归凤兄不妨回想回想,她那些作为,哪一般、哪一件不是顾了她姐姐,不是顾了你?若说短处,恐怕只有一个,那便是归凤兄你。”

石琅玕说罢用折扇指了指光波翼,又道:“其实她明知我一番好意,却处处与我为难作对,全是因为她一心一意只喜欢归凤兄你一人。她不想被任何人从你身边带走,她害怕失去你,甚至不愿与你分离一日半日。可惜,她不知道,你口口声声喊她作妹妹,心中竟当真只当她作妹妹。这实在对她不公平。”

光波翼道:“琅玕兄,你认识南山不过两日而已。”

石琅玕道:“对我而言,认识一个人两日与二十年,并无多大差别。”

光波翼又道:“对南山而言,她却只认识你两日而已。”

石琅玕点点头,说道:“所以我想请归凤兄帮个忙。”

光波翼看着琅玕,等他下文。石琅玕续道:“我想请归凤兄为我做媒,劝说南山姑娘嫁给我。此事换作旁人断做不成,纵使蓂荚姑娘出面,她也必不肯听,只有归凤兄的话,她多半会听。”

光波翼皱眉说道:“请恕在下无法答应琅玕兄。”

石琅玕又道:“南山姑娘在归凤兄心中,只是妹妹而已,虽然你也喜欢她,但却并非男女之情,归凤兄何不将她许给我?我发誓会疼她、爱她一辈子。”

光波翼道:“这种事还是琅玕兄自己努力为好,若南山喜欢你,我自然欢喜送她出嫁;若她不喜欢你,谁也不能强求她。琅玕兄,天色不早,请恕小弟告辞了。”

石琅玕微微一笑,说道:“好,明晚便是我答复归凤兄请求之时,这一日一夜,也请归凤兄好好考虑在下的请求。”说罢一拱手,目送光波翼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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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秉毅1964年出生,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一级创作。现任鄂尔多斯市文联副主席、鄂尔多斯市影视家协会主席、《鄂尔多斯》月刊社主编。2004年开始电影剧本创作,已创作电影文学剧本20余部。迄今已有15个剧本被拍摄成电影。影片《烟流上水流下》曾获内蒙古自治区“萨日纳”艺术奖;《好事好商量》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向全国推介;《冲动是天使》入围美国旧金山国际儿童电影节,并被收藏。隔河千里远。从土默川的马兰滩村,到黄河南边准格尔的河湾村,实际的里程就算往多说,也绝不超过四十里,只少不多能算半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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