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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丑媳妇见公婆

事情也就过了两天,就突然有人给我打了个电话,然后下午便有人把我喊出去,三个男人将一个女人围在中间——我头一次知道程远信的家有了模糊的认识。这家里阵仗居然这么大。

那女人雍容华贵至极,原谅我,在我的这个贫瘠的用词字典里,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眼前这个女人,其实身上也没什么很亮眼的首饰,也没什么过多的话语,但就是带着一种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得不……畏惧。但我常思春也不是好惹的,干了这么多年的出租车司机,咱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其实对话也就几个来回——

“你就是常思春?”

“是。”

“你说你是远信的女朋友?”

“对。”

“你是干什么的?”

“我在因凯瑞。”我说,“我和他一样是司机。”

“他告诉你他是司机?”说到这里,那女人明显是顿了一下,“你怎么证明你是他女朋友?”

我拿起手机,“要不要你亲自给他打个电话?”

“对不起常小姐,”那女人突然脸色一阵白,转身离开,“我先走了。”

下边的事情怎么发展——大家应该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还不清楚。

我正上着班,江队突然通知要开会,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以前的会从来不让车队参加,怎么这次偏偏还要车队全体人员都必须去,连在外面出公差的都召唤回来了。我们问他大概是什么内容,江队说他也不知道,据说集团总公司来人了,突然要开这么个会。还千嘱咐万嘱咐我们要注意分寸,因为这次面对的都是“大人物”。

我们都齐齐去29层的总会议室报到,按照以前因凯瑞的规矩,除非年会这样重大的活动,如我们司机是没有机会来到这个总会议室的。我们一群人正兴高采烈的议论着会议室的“富丽堂皇,”四周突然静了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瞄见了主席台正中那个奇怪的海星标志,正和程远信身上的那个一模一样,“哎!哎,那个”。我刚要喊出声,便遭到江队狠狠的眼神警告,“嘘,嘘。领导来了。”

紧接着一队西装革履的人从西边会议室们缓缓进入,你瞧我看见了谁?

情侣好像就有这样的魄力,那样多的人,你总会一下就能看出来属于你的是哪一个。

对,就是程远信。

此时他面容冷峻,唇角紧紧的抿着,我冲着他欢快的招手,心想作为司机的一员赶紧到我们这边来。眼看着他的目光就要投过来,我心里狠狠一喜。但是下一刻就不喜了,我分明又看见了一个熟人——刚刚才见过不久的程远信的妈。

我欢呼的手就那么的垂下来。

程远信的妈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模模糊糊听到江队说这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太后都赶了过来,然后又指着我说,你不是还没见过Ray想知道Ray长什么样吗?瞧着了没?那就是Ray。

他指的是程远信。

然后,我们四目相对。

然后,任祖国词汇博大精深,再也没有什么成语能形容我此时的心情。

周围都是小伙伴在说什么Ray好帅啊之类的话,他是因凯瑞的最高领导层,我们是最低的司机。Ray一面,实在是很难见到。

我以前也以为会很难见到,但现在好了,这个人我之前几乎天天遇见。

所以也没必要见面了,我转身,提前离开。

身后是雷鸣般的掌声,大概是这些人又说了什么激动人心的话。我给江队说了声,说身体不舒服,开车出了公司。除了公司居然也发现自己没地儿可去。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家。

其实我最近已经不在锁门,但常思夏和Jay也好像有了惯性,不锁门也会呆在家里。

远远的就听到他们的吵架,不是,是打情骂俏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常思夏哗的一下就听沙发上跳下来,“思春,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常思夏,我告诉你两件事。”

“怎么了啊你?”她伸手要摸我额头,“出什么事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第一件事就是,你不用惦记程远信了,他和我好了。”

常思夏呆了片刻,两秒之后疯也似的打我,“我靠,真的假的?”

“以前是真的,以后就不是了。”我任由着她打,“程远信是因凯瑞的总经理。”

“什么?”

她打我的手停下来。

“因凯瑞是他们家的。你为什么也不说呢,”我目光看向这房间里的另一个男人,“Jay?”

“思春姐,我……”

大概是常思夏打的太痛了,我现在才后知后觉,伸手一摸,眼角竟有泪湿的痕迹。

我迅速跑到了自己卧室,用力关上房门。

常思夏想要进我房间,但是被我锁上了,她根本就进不来。于是她就直接在外面吼,“常思春,你这是要喜极而泣啊还是悲痛过度?你这男朋友突然成了极品钻石王老五,你是不是高兴的哭了啊你。”

“思夏,”Jay拉着她,“思春心里一定很复杂,你别……”

“她复杂?她有什么复杂的?我这还一心想要追求程远信呢,我还让她帮我。可她好,不声不响的把这个人给抢去了。常思春,”思夏啪啪的拍着门,“你可真把我当姐姐!”

“前两天你还给我装,我说我要怎么着程远信你还一本正经给我出主意。常思春你怎么这么能装啊你?你怎么不直接去拿奥斯卡,你直接就……”

“常思夏,她现在一定很难受!你让她自己安静……”

门开了——我啪的一下打开门。

“常……”

常思夏的话还是没说出来,因为我泪流满面,一下子就抱住了她。

她呆若木鸡,显然被我给吓住了。

常思夏不再骂我,但是也不再说我任何事情。她突然搬出了我家,在一个傍晚,拿走了行李。

我知道这事儿我办错了,不管怎么着我还是骗了她,所以也没脸挽留。

但是Jay还没走。

“思春,你要相信我,我懂Ray,他对你的心思是真的。你把事情往好处想一想,”他说,“Ray现在肯定是在处理事情。不管怎么着,你不要先否定自己,你要先肯定他,相信他的一切。”

我“嗯”了一声。

“Ray从来没否定过他妈妈的意见,所以这次对他而言也是一个特大的突破。你要给他时间,给他……”

我还是“嗯。”

这些话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有听进去。

“思春姐,你真要……”

“你怎么不从我家搬走?思夏都走了。”

“她爱走是她的事情,”他愣了一下,说,“我又和她没什么关系。”

“喔?没什么关系,是吗?”我甚至笑出来,一字一句的缓缓问,“你俩真的……没什么关系?”

Jay突然脸色涨红,“我和她……反正就……就那点事!”

“你走吧。”

“不走,反正我不走。”

“你不走,难道是怕我想不开自尽啊?你放心啊,我不会的。犯不上的,”我说,“还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

我该去因凯瑞工作的去因凯瑞工作,晚上该回来做饭的做饭,一切如常。

可与程远信再也回不到那天了,我拒接他的电话,拒接他的短信。

什么都没有再联系。

直到有一天,江队突然安排给我任务,让我临时去代替一个人的班,去接集团的邓副总。

因凯瑞是按照入职年龄来安排职位的,越老司机服务的人员职位越高,以我这样的入职年份,顶多接个部门经理出个公务。我领了任务,去接邓总,但是当程远信出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我下意识转身就走,但是还是开车折了回来,下车帮他开门,“程总好。”

“思春,我不……”

“不对,”我大大咧咧冲他微笑,“是Ray您好。”

他无言的看着我。

“刚才车停的太远了,所以我又开近了一些。”我恭敬的帮他拉车门,“您请。”

他按住我的手,“思春。”

我抽了半天手,下了最大的力气,但是还是没法抽动,他的手心简直如同有了502胶水,牢牢的按住我,一动不动。

我抬头,唇边还噙着淡笑,“您要做什么?”

“我想和你……”

我不用再抽手了,因为不远处来了一队人,我低声说,“您看后面。”

果然伴随着他们那声恭敬的“Ray。”程远信如同触电,突然松开了手。

“司机有什么问题吗?Ray怎么不上?”

“没有问题。”程远信上了车,“我们走。”

最后一声是给我说的。

我们一路无言,直到车快到了目的地,他才突然开口,“思春,我知道我可能伤害了你,但咱们不要这样。我不真的是有意隐瞒你我身份的,我……”

“我一直觉得你挺厉害,”我笑,“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真的和电视剧一样。”

“我会尽快和我妈说明。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来了,她就……”他貌似有些懊恼,“肯定是Su,就她会……”

“不是Su。”我说,“你想知道你妈是怎么突然来的吗?”

他迷惑的看着我。

我抬眼看着他,“是我从你通讯里偷出号码,主动打电话告诉她的。你那天不肯让我见你父母,我起了疑心,以为你不是真心想和我交往。所以想干脆生米煮成熟饭,如果你因为这点就要和我分手,那我就当是遇人不淑,也认了。我真的是这样想的,但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真是……”我苦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半晌没有说话。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我可恨了?自作孽不可活啊嘛不是。”

“思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不管怎么着这事儿都是我不对,但我对你是真的。”他特真诚的看着我,又来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简直要把人给吸进去,我别过头看向前方,只听到他的声音,“我有苦衷,我想你要是知道我是因凯瑞的……你肯定更不这样对我了。我们之间就有了距离,我太了解你了,你会……”

“程远信,”我打断他的话,“你想的太天真了。”我猛的向前,突然扯开的他的领口,“所以这图案是?”

“家族的图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据说我外公是海员,攒了些钱,创立了因凯瑞。我成人后我妈突然给我印了这标志。”

我苦笑。“你没听说过一个段子吗?一个千万富翁如果伪装成个叫花子向女朋友表明心意,在戳穿身份后那女的会觉得他好可爱啊。一个叫花子如果伪装成千万富翁向女朋友示爱,会让女人觉得太可恨了。而你恰恰是前者,”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我放慢速度转了个弯,“谁男朋友突然从司机变身有钱财主了不惊喜啊?”

“思春,”他似乎是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了。”

我笑了一下。

眼看着到了目的地,他要自己下车,我迅速按住他的手,“我来。”

“不用,我……”

“因凯瑞司机工作制度规定,司机有义务给领导打开车门。”我说,“你不要让我被人指点,说我有碍于工作规章制度。”

他作罢,乖乖等我下车开门,淡笑,“那你等我半个小时,我最多半个小时就回来。”

我说“好。”

“等我回来,”他走了半步,突然向我歪过头,“我请你吃鱼。我最近找了一家餐馆,看似其貌不扬,里面做的鱼特好吃。。”

“嗯。”

他又走了,大概是因为点名要我开车,他这个级别的人物,这次竟没有带任何人来。他走路步子迈的很大,我之前经常笑他,他走路的时候,就看见两条大长腿在晃荡。

我突然喊他,“程远信。”

“怎么啦?”

“你衣服上有个东西。”我飞奔过去,帮他扯了扯衣角,然后仰头,深吸一口气,“程远信,咱们就这样吧。”

“……”

“你太好了,我配不起。以前就觉得你特好,但是我穿上高跟鞋,努力抬抬脚还能跟得上。但是现在不行了,你这样厉害,我怎么着都够不到的。”

“不过你太坏了。你好歹在我彻底拒绝小艾之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啊。那天他还说要追我,是我说我和你已经有了孩子他才罢休的。现在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的就是我。”我暗暗苦笑,“可是,你现在让我一次吧。”

“在你说分手之前,就当你看在我给你做了这么多次饭上让我一次,”我抿了抿唇,笑说,“分手吧。”

任何事情都是要讲究“时机”的,所以此时说“分手”真是绝妙的时候。

别说他可能就不想纠缠,就是他想纠缠都没有时间。上面还有政府的大领导等着呢,一个个电话纷至沓来。等他走,我就掉头回去,给江队打了个电话,撒谎说车坏了,我要去修车,让他另外指派司机过来。

好了,我打算和他划清关系。

除了工作不要辞,当然我也想过辞掉这份工作。但是一个月快八千块钱呢,我想想还是舍不得。

但是我坚定态度,不等于有人知晓情况。

就这样晕头转向过了两天,终于在有一天收班的下午,有人来找我了。是我主动招来的那个女人——Ray的妈妈。

实在不是我未卜先知,我就觉得她会来找我,而且目的还会一目了然,就是俩字——分手。

当我做好这一切心理建设的时候,别说程远信的妈,就算是他妈他爸他爷爷他奶奶这一系列人组团而来,我都感觉不到害怕了。

果然,事实如我所料,人家说分手。我说多谢阿姨关心,我们已经分了。然后她说,从来没想到儿子会喜欢上我这样的女人,她不是不讲事理的封建家庭家长,但是因凯瑞的背景决定了,以后的女主人必须得能拿得出去门。

我说阿姨您开开恩吧,我已经分手了,您别一个劲儿的论证并列举分手的必要理由行吗?这才是最残酷的地方。

但她说,我怀疑是你欲擒故纵,看起来说分手让我儿子舍不得放开你,但是实际呢,又呆在他旁边不肯走。

我说,那你要我怎么做?

她的答案我其实也预料到了,离开因凯瑞。

但是电视上通常这样的情况都是要给的钱的,不是吗?可这位阿姨什么都没给,一片坦然。

“阿姨,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您是尊重我。以您的身份地位,您要我离开因凯瑞可以用多种方式,而且肯定都能成功。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立个名目把我从因凯瑞开除,可您没这样。”我摩挲着手里的杯子,抬头看着他的眼,“您是想尊重我。给我留个面子。”

“包括这几次,您都是单枪匹马来见我,一点都不像电视上小说上那样有钱人的母亲,大张旗鼓的来见不讨自己喜的女人当做示威,您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

“阿姨,实话和你说,如果您这样,以我常思春的性格,我肯定会反弹的,我常思春吃软不吃硬,人家越说我不行,我偏要反着来。这三十年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轻笑,“可我这事儿确实逞不来强,我配不上您的儿子,我一直都知道,之前他说他自己是司机,我就配不上。我没学历没样貌,这个我一直清楚。普通人找我还得再琢磨两下呢,何况程远信?”

“所以,阿姨,谢谢你。”我站起来,向她鞠了个躬,又向她伸出手,“谢谢您给我的尊重,我……”

我自诩这话说的识大体明事理,大家也本来好合好散,但没想到这时候居然出现了一个意外对象——

“谢谢个屁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自由恋爱!自由恋爱还由得着家长干涉?常思春,”手先是被打掉猛的一痛,后来又觉得后脑勺被重重一敲,“你傻了是不是?她不让你们好,你还在这鞠躬示意致感谢词?”

我的天啊——天上掉下个常思夏。

“阿姨你好,我是常思夏,是这个常思春的姐姐,常家老大,”只见常思夏伸出手,微笑看向程远信他妈,“至于我们家常思春和你家儿子分不分手,在这个社会里,该是他们俩的事情对不对?我们再不满再不乐意,作为旁观者,也不能横加干涉啊。”

程远信他妈眯了眯眼睛。

“我妹妹是第一次谈恋爱,所以晕头转向还傻13似的认为分手是深明大义为他人着想呢。我帮她收回她刚才的话,她和程远信该怎么发展是她们的事。咱们都不要管,OK?”

“常小姐,你……”程远信他妈吸了口气,“你们要多少钱?”

终于谈到这个振奋人心的话题了,原来不是没有,而是时候未到。

“你觉得这个能值多少钱?”常思夏又变出一支录音笔,轻笑的在我们面前摇了摇,“我还是那句话,我妹如果和程远信分手,那是他们的事。咱们不要管,也没权利管。”

说完,她拉着我就走出了那个房间。

直到出去很久我还在那愣神,这种愣神状态一直延伸到回家。常思夏一路上没有松开过我的手,回到家后这手啪的一下转到了脑袋上,这声响惊天动地,真是毫不留情。

“你傻啊,你平常对我的凶悍劲儿去哪儿了?!”常思夏一把把我推到沙发上,居高临下气势汹汹的看着我,“你就这么任她们欺负?”

“也不是欺负……”我被她打的有点蒙,“人家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就是和她们差距太大,以前不都讲究门当户对吗……”

“你傻了?那是以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主!婚姻自主!”

我们这动静太大,完全忘记了这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显然是刚被吵醒,Jay抱着枕头头发凌乱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常思夏眼睛一亮,“你回来啦?”

“我回来个屁。”常思夏指着我,又指向Jay,“如果我没说错,程远信他妈是你姨妈吧?”

Jay点头。

“正好,你可以再告诉她,这事儿是小辈儿的事情,她就算再厉害再权利大,还真管不着。不管怎么着,只要是我们家思春不放手,我就打算帮她到底了!”常思夏掐着腰,“还想拿钱来打发我们,也不看我们常思春是什么人。我常思夏连男人都让了,就不能看他们欺负……”

我默默的,从后面抱住了常思夏,然后明显的感觉常思夏身子一僵。

“姐,”我把脸埋在她后背,“谢谢你。”

她沉默片刻,也就三四秒,随即我又觉得胸一痛,她拿胳膊肘狠狠顶了我一下——“谢你个头。我告诉你常思春,我话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记得你的仇呢。我巴不得你们分手,我告诉你,程远信如果和你分手更好,那时候最高兴的就是我,欢天喜地拍手称快……我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甭想得到……”

话越说的越来越狠,但是我分明看到,她眼圈是红的。

随即她迅速转过头,拿过行李箱恶狠狠的看向Jay,“你,帮我把这些东西给收拾了!”

Jay有些惊喜道,“你要回来住?”

“是。”她瞥了我一眼,“我怕某些人被欺负死。”

以前我是因为歉意,自觉对不起常思夏才不愿意见她。但是现在这样的时候,又真的特别想和她在一起。

这大概就是“亲人”的定义。

我又开始了“全天候”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出去拉活。常思夏原本拉着我去夜店玩儿,但是我去了两天实在受不了了,我知道常思夏的好意,是想让我生活丰富一些淡掉对程远信的一切记忆。可夜店实在是不对我胃口的地方。还不如拉车干活,又忙起来又能赚钱,简直一举两得。

我于是天天晚上两点才回来。面对着我这样的作息,常思夏说是我“有病”。

可“有病”也比闲着没事儿做好,不是吗?

又有一天,我晚上两点二十回家,正走在楼道口低头点着钱,突然钱被夺去了。我被吓了一跳,花了十秒钟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我靠,你大晚上装僵尸啊你。”

程远信皱眉,“你天天这么晚回来?”

我从他身边要走过去,“你管得着吗你。”

“常思春。”

他突然这样喊我,我刚要回答,嘴还没说出声来,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居然被他抱了起来。而且我明显感觉到,他抱第一下还没抱动。以我这个体重,有人能抱我这感觉实在是太罕见了。我愣了足足二十秒,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的踢腾,“你干吗你?”

“你……别动!”他被我搞的整个人一晃一晃,但是手却依然不撒手,“常思春,我可警告你,现在是凌晨两点。”

我顿时消停了。

直到他把我“扔”到副驾驶座,砰的一下关掉车门。

本来夜晚就静,此时像是把空气全都封闭了起来,简直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我说,“你想说什么,快说。”

“常思春。”他转过来看我,“我不同意分手。”

我早就预感到会是这个话题。

“我找过你妈,”我说,“你知道吗?”

他看我良久,还是点点头。

“你放心好了,那是常思夏的想法,不是我的。你转告你妈,让她别那么生气。我这个姐姐独立惯了,什么话都敢说。”

“平心而论,其实我自己觉得也不适合。常思夏是爱情至上的人,所以才会有那样乱七八糟的想法,才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但是一切真的不是问题吗?不,不是。如果一切都不是问题,她就不会结那两次乱七八糟的婚了。程远信,”我看着他,“我是现实主义者,而你,其实也是。”

“其实你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情况,否则不会隐瞒身份隐瞒身世隐瞒一切。你本身就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上次,我们遇见其他人的时候,你很快就放开了我的手。你也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是不是?”

“那是……”他脸色突然有些苍白,“可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自己都很清楚试的结果。你如果有完全的把握,不,就算不完全,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我也会试。但是有吗?一场必然失败的试验,我们何必还要去做?”我拉开车门,“对不起,我睡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他再次拉住我的手。

“你作为因凯瑞的高层,不会向他们告状我做私活的,对吧?”

“常思春,”他说,“我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好不好?”

说完,他就松开了我的手。

这算是威胁吗?

切,我会后悔?为了错过他这么一个男人后悔?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是谁?我是顶天立地常思春。可是我为什么还在哭?

第二天起床,常思夏就发现我不对了,逮着我一通抨击,说我这样早晚会把自己折腾死。到时候不战而降就是我的宿命。

问题是我本身也没打算战。所以怎么可能有降不降的一说?

“关键你自己作死行,你别连累别人。司机是最忌讳疲劳驾驶的,”常思夏说,“我真为今天要坐你车的人感到悲哀。”

“你别咒我行不行?”

“我这不是咒,这是警告。”常思夏语重心长的看着我,“你真得注意点。”

我注意点,我注意个头,我常思春别的不行,驾车技术可是一比一的好。

优哉游哉上班一上午,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刚去餐厅吃完饭,江队就喊我了,“常思春,下午你去顶个班。陈副队病了。”

“副队”病的话,事情一定不小。我磨磨蹭蹭的过去,希望一定不要代的是程远信的班。但是从要交接给我的车卡里看到仨字母,“Ray。”

看到这三个字的惊诧度,无异于当我看到“Gay”一样。

我后退一步,“程……Ray不是习惯自己开车吗?”

“他再习惯开车,该有的排场也是要有的。总不能别人的老总都有人当司机,咱们的老总自己开车门吧?”

“那其他人呢?王副队?”

“没时间。”

“李司机?”

“早出差了。”

我依次问了足足五六个人,不是没时间就是出差要么就是家里的那位生孩子,渐渐的江队有点烦了,但我还不死心,“还有小刘呢?”

“常思春,你有完没完?我这还是特地安排你去的,因为你驾龄长驾驶技术好,去给Ray开车这是多好的活,你这还推三阻四不去。”他说,“小刘那技术,上个月刚刚爆了个胎,大上个月刚把新买的大奔刮了一三公分长的口子。就这技术这是要带Ray出去,万一出点事情怎么办?”

…………

早说这个不就得了。

“江队,”我说,“我去。”

我去接程远信的时候,因为去早了,程远信还在办公室办公,让我在办公室外的来宾休息室等他。我从门缝里看他,他正端坐在办公桌前,翻着什么文件。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办公的样子。以前我一直觉得有些大男孩气的男人,此时一丝不苟,或许是有些难办的事情,他紧紧的皱着眉头,拿着笔一点点的描下痕迹。显然很快问题就解决了,他突然松了口气,哗哗的写下几个字——我猜他是在写自己的名字。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我。大概是没想到,整个人一愣,我迅速闪躲到一边,竟是心跳如雷。

我怀疑以他的风格,又会是怎样一番出脱的举动。

但是我显然是多想了。此时他是程远信,一个高高在上的总经理,一个不喜欢与下属,尤其是司机产生关联的人。

走过我时他甚至还对秘书说,“宋秘书,把文件交给司机。”

就这样在我身边擦肩路过,甚至没看一眼我。

我们就这样维持正常下属和上司的关系样貌,他在前,我在后,直到上了车。

他的车仍是那辆卡宴,我是第一次开,但是却老有着异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和他认识就是因为这样的一辆车。

我摸着方向盘,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不由笑道,“你又骗我。”

“什么?”

我只是笑,没回答。

现在知道了,他这样的人,这辆车根本不是什么公司的,就是他的私有物。

我没回答,程远信也不再说。

这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我们就像是最普通的上下属关系。不,连最普通的都比不上,完全就是个陌生人。直到我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但是想卡宴这样的高级车也许开的就这感觉,便没说。

但是……这样的不对越来越明显了。

“这车……之前做过检修吗?”

“检修?”他看着我,“怎么了?”

我到底是有多变态,居然觉得他说怎么了的时候唇角带着点笑意,但我没顾上,仔细琢磨这车里的感觉是不是有些不同。等我琢磨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眼前是个路口,因为人少并没有设置红绿灯,我下意识踩刹车以让速度减慢,但居然发现,这刹车居然是不能用的。

这一路上我车速极慢,根本就属于乌龟爬的地步,也没注意这刹车还能这样。再说,谁还能像大名鼎鼎的卡宴居然还出这样的错误。

“坏了。”我一声坏了既出,就看到前面有辆车开过来,完全是直冲着这边的方向,不偏不倚,就像是在对准了要撞我们一样。我着急的朝另一个方向扭转方向盘,但是那车却也像是卯足了劲儿,居然也冲我们这边歪斜。

我操。

原谅我,我连国骂都出来了。

眼看着根本躲不开那车,我干脆冲程远信,“趴下!”

“什么?”

“趴下脑袋!”

但是趴下也不行了。

那车已经距离我们咫尺之遥,直直向我们顶过来,我只觉得脑袋一蒙,下意识往副驾驶上一窜,猛的抱住程远信的头。

只听“砰”的一声,车身猛的一颤。

我只觉得四周仿佛放起了烟火,满鼻子都是令人窒息的油烟气。脑子是完全空白的,只知道死死的抱着他。

“思春,常思春。”胸被人戳了一下,我仍然浑然不觉。直到有点急躁的声音传过来,“思春,常思春?!”

我这才缓缓从他身上起来,只是抬头,便触到了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思春,”他手要摸上我的脸,“你没事儿……”

我伸手一摸头,什么都没有,便干脆下车,“啪”的一下关上车门。

程远信在后面喊我,“思春,常思春!”

我冲上去一把拉开那车主驾驶的门,我X!居然什么都没有。“人呢?”

“思春,你受没受伤?”程远信跟过来。

“你看到了吗?这车的人去哪儿了?”我用力踹了一下车轮子,“靠,这车撞了人就这么跑了?”

“思春……”

“就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跑去哪儿?他们……”

“思春……”

“我就不信……”

见我一个劲儿的不回应,“思春!你……”

“嗷!”

这后一声是我的,我一声惨叫,猛的跳出距离他五米远。

可他明明只是碰了下的我左胳膊。

“思春,”他说,“你胳膊怎么了?”

我胳膊怎么了?居然是脱臼。

这真的是破天荒头一遭。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程远信真是我的克星。没遇到他时我好好的,哪儿遇到这么多丰富多彩的事。脱臼倒是不可怕,医生安上就行了。关键是怎么安上还疼?

程远信去拿药的时候,我正咬牙在那活动胳膊,看到他回来,我连忙问,“没什么事儿吧?”

“没大事。”

“那就好。”我跳下床就走。

他忙按住我,“你又要干嘛?”

“我晕,你疯了?找保险公司啊,对,还有肇事者。要报警的!不能饶了他!”

“你先安静一下。”

“现在都已经拖延很长时间了,我安静什么安静!再不报警这人肯定跑远了。程远信,你有钱归有钱,”我还要往下窜,“总不能车被撞了白撞吧?”

“你安静一点,”他皱眉,“当然不会白撞,我打电话让他们处理。”

我“哦”了一声,情绪平稳之后,这才觉得胳膊真是疼,忍不住冷抽了口气。

“CT片子出来了,你没大事,但轻微骨挫伤。”他给我看结果,“医生说需要静养几天。”

我又从床上跳下来,“不行!”

“你……”

“我还要上班呢,这怎么能……”

“我已经打电话给他们了,安排你休假。”

“可我……”

“你放心,不扣除工资。”他似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以帮我出公差为名。”

我安静了。

怪不得说这是一个权利社会,认识一个有权的人可真好啊。

医生为怕其他意外,还给我们开了个药,趁取药的工夫,我们俩呆在等待室。刚才的热闹劲过了,现在一片安静,尴尬的安静。

我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刚要说话,没想到他先开口了,“常思春,咱们还好着好不好?”

我心里一颤。

“人的本能反应最能反映人心。你第一时间冲过来救我,就说明我在你心里还……”他说,“我们何必要在乎那些其他的事情,只要我们好不就好了……”

“你放心好了,我并不是因为你才去救的。我以前是出租车司机,如果遇上普通客人遭遇这样的情况我一样会这样做。我自己倒霉自己还能知道情况,但是要是客人受伤,”我嘿嘿的看着他笑,“那得赔多少钱啊?所以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舍己为人,其实就是想着别赔钱。”

他深深的看着我,像是要看透我心里的想法。

我不惧的回望过去,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一眨不眨,但是谁能知道呢,我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那样的酸。

可我谁也不能说,我一旦说了,我害怕自己就会答应。

于是我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看着他,“我觉得那车被人动过。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

这话还没说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Ray!”紧接着又是一声,“远信!”

Su和程远信他妈居然来了。

我是一万个不想再见这娘俩,但此时躲出去也显得不太可能,而且程远信他妈还转脸看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是在问我,因为她后面又及时加了一句话,“你不是司机吗?”

“妈,不是思春的问题,是我……”

我老实的说,“车子好像有些问题。”

“怪到车子?”她扬声,“你上次不是已经开了一次有问题的车子?而且你……”

“妈,真的不怪思春。而且如果不是她,我估计命都没了。那车我也觉得有问题,只是之前忘记检修了。你知道,”程远信一个劲儿的劝他妈,“我是不喜欢让别人碰我的车的。”

这事儿这才差不多。说实话,我是特理解他妈的心情。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个车祸。

Su走过来,“你要不要紧?”

我又愣了下,以为她问的是程远信,可她猛的一戳我胳膊,“问你呢。”

我嗷的一声叫起来,程远信赶紧护住我,“Su!思春受伤了。挡在了我前面。”

Su“喔”了一声,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常思春,你见义勇为有瘾的啊。”

大概是我多想了,我总觉得她这表情不是好表情。

一席人回家,这次Su成为司机。身残志坚的我坐在副驾驶,那娘俩坐在后面。程远信问他妈怎么知道的,他妈扬声,“因凯瑞的什么事我不知道?”

于是,整个车一下子就沉默了。直到又开始一个话题,“程池呢?你表弟不是随你过来了,你一直不知道他在哪儿?”

程池,那不是Ray吗?不就在我家?

我刚要转头回答,正好对上程远信的眼睛。程远信拼命冲我眨眼,分明就是不让我说话的节奏。我似懂非懂的又回过头,只听他说,“一直没联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身就爱玩儿。”

接下来就一直在说Jay的劣迹。一直说到我下车,以“你们兄弟俩就没个让人省心”的成功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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