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056000000010

第10章 秋征

陈玉芬从苏凤姣那里回来后,感到自己变了样,变得比过去有主意,有力量了。她愉快地一反前几天提心吊胆的心情,向床上一躺就睡着了。连梦也没再做一个,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弄点可口的饭菜吃。她反反复复地盘算着如何按着苏凤姣的意思,去联络人,准备等共产党一征公粮,就闹它个天翻地覆。这样一来,她对去年征粮时,眼看大担大担的谷子被担走的可怕场面,似乎又不怎么可怕了。相反地,她倒盼望那个时刻快点来临。正如苏凤姣讲的那样:黄腾腾的谷子,谁不心疼?人们自然会跟着她们——陈玉芬这些人,向共产党做斗争的。哼!到那时……她幻想起各种各样的胜利场面,心情更加愉快起来。她真恨不得再跑到苏凤姣那里,把自己的信心,向她倾诉一番。然而,那不行,因为苏凤姣不同意再去找她啊!她们只能利用到田里去干活的机会,才得见面。

一个人心情愉快时,往往会感到时间过得太快。陈玉芬只顾想她的心事,不知不觉,太阳下山了。她吃过晚饭,找了一把镰刀,心想:明天,我去山上割茅草,这样,不就可以与苏凤姣会面了吗?

突然,大门响了。她蓦然一惊:是谁来了呢?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院里,只听见几声大叫:“陈玉芬!陈玉芬!……”

“黄干?”陈玉芬吃惊地走了出来,只见黄干身边,还站着黎保、水生等几个民兵。霎时间,她心中凉了半截:莫非她去找苏凤姣的事,和刚才所想的一切,都被黄干知道了?……

“你在家做什么?”黄干盯着她问。

陈玉芬茫然不知所措地回答道:“没,没做什么,你们进屋坐吧!”她侧着身子招呼黄干进去。当她一眼瞥见那把镰刀时,就又补充着说:“我在收拾镰刀,准备明天去割茅草。”

“割茅草?”黄干说,“现在,你还不愁吃穿,又有用的人,用不着你去。告诉你:从今晚起,两个月内不准你出这个门口。”黄干他们之所以这样决定,是因为干部集中学习去了,大家又要忙于割禾,万一监视不到,就会给她钻空子搞鬼。

陈玉芬一时不知如何回话才好。黎保大声说:“你怎么不作声?要是发现你跑出这个大门,当心你的狗腿!”

黄干回头对水生说:“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看着她。”

水生望了陈玉芬一眼,严肃地说:“告诉你,现在我们的亲戚算断了,再没有什么情面可讲的,以后你要实老老实实,不然,我可不客气。”

陈玉芬颓丧地低着头,一言不发。黄干狠狠地用眼盯着她问:“你听见了没有?”她才战战兢兢地应道:“听见了,听见了。”

“那好,我们走。”黄干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一遍,“记住,至少两个月,不准你走出大门。”

“记住了,记住了。”陈玉芬忙不迭地说。黄干等人的背影消失了,她还呆呆地站在房门口沉思:他们又搞什么鬼?唉,两个月,两个月怎么磨过去啊!她原来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又烟消云散了。她懒懒散散地回到房里,坐了下来,又一次想着:这两个月的日子怎么过啊?……

夜深了,鸡叫了。陈玉芬没有一丝睡意,她什么都想过了,巴望这六十天快点过去。一会,她伸手到床前的柜子里拿出一把竹筷子,用镰刀一根根地把它们截断,每段截成半寸[12]长,一共截了六十段。然后,拿过一个装过酒的小竹筒来,把其中一段投进竹筒里面。随着“嗒!”的一声,陈玉芬自言自语地说:“第一天过去了,六十天,熬过这六十天,也许我们会有出头之日……”她又一次堕入到破坏秋征的幻想里。

竹筷一段段地投入了竹筒。这天早上,陈玉芬又伸手拿了一段,轻轻地丢进竹筒时,不禁一阵惊喜。她望了望剩下的竹筷,只有五段了。这说明,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五天,她的行动,很快可以自由了。

然而这时,大门响了,她警惕地把头伏到窗口,向外一望,几乎大叫起来:“呀!是莫太送来了!”

莫太送是地下军排长,也是土匪暴动时留在农会里没有公开叛变的暗藏敌人。本来,他留在民兵队伍中,是准备里应外合攻打民兵的。后来,因为黄干逼着他同民兵一起转移了出去,土匪在农会里扑了空,他的阴谋才告失败。暴动以后,由于黄干的提议,大家一致的支持,就把他从民兵队伍中清洗了出去。但,当时徐翠认为他过去还是一个穷苦人,尽管有缺点,也属于教育的范围,所以对他放松了警惕。

其实,他过去的历史也是不光彩的,整天东游西荡,不务正业,经常欺东家骗西家,弄一两只鸡呀狗呀来卖。与他稍有不和,他就瞪着那只独眼骂人打人。可是,在那些有钱有势的地主老爷们面前,他却像养熟了的狗一样地摇尾乞怜,听任差遣。和黄四保之流不同的是,他没有在地主家当过差,杀过人。因此,他才有打入农会的可能。也正因为这样,他很快就被地主老爷拉了过去。他名义上是什么地下军排长,其实只是给土匪和地主做些联络工作罢了。

头天下午,莫太送在沙子圩会见了林崇美派出来的土匪。土匪叫他带一封信给陈玉芬和莫贵。他和莫贵是邻居,半夜爬墙就送过去了。昨天因为村里的民兵都集中到县里去参加秋征大会,水生虽留在家,但经常忙出忙入,他就趁这机会钻进了黄维心的家。

陈玉芬愉快地望了独眼龙一眼,然后让着座说:“你怎么进来的?没有碰上民兵?”

莫太送说:“大嫂,你不知道,这两个月,我往你这里来了几次,都进不来。昨天民兵都到县里开会去了,只水生他们一两人在家……”说着,他掏出了那封信说:“这是林崇美写给你和老团长的。”

陈玉芬很快地看了一遍,然后问道:“莫贵打算怎么办?”

“他老人家说照信上的意见办,就看你了。”

陈玉芬想了一下,就逐条问道:“林司令要三百元光洋,莫贵的意思怎样?”

“他说,这件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他拿一半,剩下一半想由你凑足。筹好后,我负责送去。”

陈玉芬迟疑了一下,心想:一百五十元,数目不算小,但,有什么办法呢?总比让共产党共了去好。于是,她说:“好吧,我也拿一百五。第二件事是抗粮,这我也很赞成,莫贵有什么好主意?”

莫太送放低了声音说:“他老人家说,由他写一张要求减免的报告,再由我去联络一些人签名盖章,然后送到区里去;要是区里不减免,就回来动员大家闹它一顿。”

陈玉芬听到这里,想起了苏凤姣的话,补充道:“一般人好办,只想少拿点粮,他们会签名盖章的。可是,也有些胆小怕事、心眼多的人呀,他们恐怕不会同意。你最好先把干部的名字写上,说是干部要这样做的,不是更好办吗?”

莫太送独眼一滚,咧开大嘴笑着说:“好办法,好办法,我和老团长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一着。第三件事呢,林司令要我们先在村上宣传国民党要回来,再筹点粮饷给他,这怎么进行好呢?宣传容易,筹粮也不大困难,但筹来的粮食集中到哪里去呢?到处都有民兵活动。”

这问题的确很棘手,陈玉芬扶着头想了好一阵,才高兴地说:“我想出个好主意,集中到苏瞎子那里去。苏瞎子住的那个茅屋很大,放几千斤谷子没问题。那里,根本不会有人进去。苏瞎子眼睛看不见,又聋,又傻,长年四季不和人讲一句话,不会向外面透露风声。那里离村子又远,往山里运也方便。”

莫太送听了,得意地说:“行!就这样决定了。我现在就得走啦,莫叫水生碰上。”

刚走出大门,莫太送向两边一瞅,只见玉英神气十足地从西边走来。她远远就说:“莫太送,你做什么呀?”

莫太送并不把玉英放在眼里,大模大样地说:“妹仔,莫乱打听,我有公事。”边说,边走他的路。

玉英却追了上去,理直气壮地说:“莫走!你有什么公事?不说清楚不让你走。”

莫太送站下来狠狠地盯了玉英一眼,正想发作,回头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事情闹大了,对自己不利。于是就咧开大嘴一笑,用妥协的调子说:“好妹子,莫瞎缠了。我听说有的地主想破坏征粮,偷偷地卖谷子,所以才去检查一下黄维心的谷仓。你莫看我现在不当民兵,积极分子还是要当一个。我是真正的无产阶级,不去革命让哪个革!你说,我这样做对不对?”

玉英望着莫太送那副少有的和解脸色,才放过了他,说:“这还差不多,检查出问题吗?”

“没有。陈玉芬说黄干不准她出门,哪有可能卖谷子?我看了她的谷仓,的确没有动过。”莫太送说着就走开了。

莫太送从黄山跑回莫家山,又从莫家山跑回巢山,这家出来,那家进去,没过三天,能进得去的人家,他都跑到了。有一部分人因为还不了解政府的政策,就受了蒙蔽。很快,整个山村,已是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什么“今年的公粮比去年重了”呀,“要了粮,共产党就要走”呀,“谁交粮给共产党,国民党回来就要杀谁的头”呀,“佃户与地主同样负担”呀,“今年减收了,政府不减免不行”呀等等。等到莫威、黄干、黄容等村干部开会回来后,谣言又增加了新的内容:

“莫威在县里开秋征大会时,向县长多要了任务,还说要超额完成哩!”

“今年比去年公粮多一倍。”

“大家组织起来向政府请愿去!”

谣言,迅速地在散播着。从哪里来的呢?有的说赶圩听来的,有的说干部讲的,大家都在莫名其妙地奔走相告。谣言像一股毒气似的,弥漫在空气中,侵蚀着人的思想,叩击着人们的心。人们,又一次被抛进了动荡不安的风浪里……

徐翠在回村的途中顺路到枫山村布置工作去了。村干部碰头后,决定开个群众大会,宣传党的秋征政策,以便粉碎敌人的阴谋。

人们三五成群地往农会外面的坪子上集中着。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人们乱哄哄地吵成一片。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莫威要的任务叫他自己出!”于是,人们哄的一声沸腾了起来,涌向农会门口七嘴八舌地向莫威质问:“你根据什么要我们村出四万斤粮?”“你莫威准备出多少斤?”“你是不是不想叫我们活了?”……这些质问,像乱箭一般,向莫威射来;也有些人,还从中掺杂着咒骂。

莫威一看不妙,就大声地对大家说:“叔伯兄弟们!你们莫吵,听我讲一讲……”

“不准他讲!”

“揍他!”

“拿我们的血汗粮买官当!”

失去了理性的人们,疯狂地扑了上去。其中几个妇女扯住莫威厮打起来。莫威一边用手挡着,一边向群众说道理。可是,他的声音,立刻被嘈杂的吼叫淹没了,谁也不听他的。

黄容看见事情闹大了,就拉一把水生,说:“快去枫山村农会喊徐翠来。跑步,越快越好!”大门已被骚乱起来的人群封死了,水生就踩着母亲的肩膀,翻过院墙,向村外跑去。

黄干早就不耐烦了,一看莫威挨了打,不由怒火冲天,把大枪一举,大声吼叫起来:“住手!住手!”

人群稍为停顿一下,莫威乘机后退了两步。人群中又有人喊:“黄干要开枪了,和他拼!”人群又哄的一声,蜂拥上去,把黄干抱住了。黄干本来是想用枪吓唬一下骚动的人群的,哪知一下子却把人引向了自己。急中无计,他砰地放了一枪,子弹呼啸地飞向天空。人们又退回去了,黄干忙招呼着民兵们:“上来,看哪个再敢捣乱,给我抓起来!”

民兵们一个个把子弹推上了膛,虎视着骚动的人群,好像在找寻肇事的首犯。人们一时给惊呆了,站着不动。

这时,莫威却上前说:“黄干,不能这样,把民兵撤回农会里去。”

黄干气恼地盯了莫威一眼,心想:你太软弱了,对那些带头打干部的人还能讲客气吗?他还没有想清楚下一步棋怎么走法,只见人群又一次扑了上来。嘈杂的声音中,有人高呼着:“打!打!他们不敢开枪,把枪抢过来!”莫威见情况不妙,立即命令民兵撤进农会,黄干则在前面堵住拥向农会的人群。

猛然,莫太送从人丛中挤出来,好像是劝解,又好像是煽动似的说:“黄干,莫打自己人呀!”接着,几个妇女拥上前去,夺去了黄干的枪,并把黄干纠缠在一边。

人们又立刻扑向农会。莫威立即往门口一站,拦住了大家,人们的拳头又落在他的身上……

黄容在农会的院子里,急得团团转,这怎么办啊?徐翠没有来,自己又没有碰过这样的场面,该怎么处理啊?一种革命的责任感,支持着她,她鼓足了勇气,走近莫威身边,严厉地说:“你们知道吗?这是犯罪呀!谁打了干部将来就跟谁算账!”她猛然冲向前去,护卫着莫威。莫太送鼓起独眼,狠狠地一拳,劈头向黄容打去……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声吼叫:“住手!”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徐翠和水生。莫太送吃惊地把打过去的手立即缩了回来。

徐翠是在回村的半路上碰到水生的。这时,她敞开着外衣,汗水雨一般地直流,挽起袖子的手提着驳壳,目光炯炯地向人群扫了一眼,不等敌人有喘息的机会,就高声说道:“乡亲们!你们上当了!冤有头,债有主,请你们住后站,让反革命分子和地主留下来。”这几句话震惊着人群,一个个惶惑不安地不知如何是好。莫贵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被徐翠一眼看得真切,大声喝住:“莫贵,站住!”人们把头转向了莫贵,不禁又大吃一惊。因为莫贵一贯是一个悄悄地统治着人的人物,在这样多的人面前,给指名怒斥,还是第一次。

徐翠继续观察着群众的动态,随即又愤怒地说:“莫贵,老实讲给你们听:现在,不是你们这些地主恶霸的天下了,谁敢乱说乱动,我们就要对他专政!”她第一次感到,学习理论,增加了她工作中的力量。是毛主席的《论人民民主专政》这本书,使她能够迅速地判断面临的复杂情况。

黄容伏在徐翠耳朵上说:“我看得很清楚,主要是莫太送带的头。”徐翠点点头,马上向民兵发出命令:“把莫太送绑起来!”黎保与水生等立即涌上去,把莫太送抓住,用绳捆得结结实实的。

莫太送鼓着眼睛质问徐翠:“你敢乱抓贫雇农!”

徐翠冷笑地说:“你是什么贫雇农?贫雇农犯法也应该受到制裁!”

“你说我犯了什么法?”莫太送仍在顽抗。

“光天化日煽动群众,抗缴公粮,殴打干部,你说犯不犯法?”这几句话,说得莫太送哑口无言。

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徐翠平和地对着大家说:“乡亲们!你们上当了,这是反革命分子和地主搞的鬼,他们想破坏秋征,推翻人民政权,想继续要穷人当牛当马,我们容许他们这样吗?不能!我们一定要惩办他们。人民政府不怪你们,你们只是受了他们的骗,大家快点回家吧,有事慢慢商量。”

人们四散走开了。徐翠回头对干部说:“我们立刻开个会,分析研究一下这里的情况。”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干部、民兵、积极分子们,把情况作了详细的分析后,决定把莫太送立刻送县法办,并彻底查清这次事件的主谋人。徐翠最后又补充意见说:“对于破坏秋征的,一定要坚决打击。在整个秋征过程中,丝毫不能放松对敌斗争。但是,也不能分散我们的主要目标。根据这次大会的精神,中心问题是贯彻‘合理负担’的征粮政策。只有政策贯彻得透,群众才能发动起来,才能迅速地完成秋征任务。然后,我们再集中力量狠狠地打击土匪。”

大家同意了这些意见,并认为当前的重点是广泛宣传合理负担政策,解决群众的思想问题。最后,大家做了具体分工:全体干部、民兵,分到十三个行政小组中去,先挨门挨户进行串联发动。

会后,大家连夜下到各村去了。这一支强大的队伍,立即向敌人展开猛烈的反击!

天快亮时,突然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顷刻间,农会门口的坪子上,积水有半尺多深。

大门口忽然出现了两把雨伞。站在那里望着院子里冒起的水泡出神的徐翠立刻意识到:王群来了。

趁雨伞擎起的当儿,徐翠一看,果然是王群同小黄来了。一阵说不出的喜悦,流进了她的心头。她伸手接过王群手中的雨伞,又从王群身上取下了背包说:“下这么大的雨,你们还来呀?”

王群跺了跺脚,那湿透了的胶鞋,发出咕咕的叫声。他取下了驳壳枪,拍打着皮外套上的水说:“听说你们这里的地主要造反了,不来看看怎么能放心得下?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时,黄容从房中出来,关心地问:“衣服淋湿了吗?担心着凉了。”王群应着,已将淋湿的衣服脱了下来。徐翠忙把王群的背包打开,取出衣服、鞋子,递了过去,然后,把湿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说:“我去把衣服烤一下。”黄容伸手夺过衣服笑道:“我去吧,这我比你熟。”说着转身就往外跑。小黄追上去说:“我的衣服也要烤一烤,和你一起去吧。”

农会里,剩下了王群和徐翠两个人。徐翠把昨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王群高兴地说:“很好,要不是你赶来,又发生一次小暴动啦!”徐翠接着又把昨晚会上的布置讲了一遍,王群更加满意地说:“对!党的政策,是我们取得胜利的重要法宝。我们正确地贯彻了政策,发动了群众,敌人就会被我们治得服服帖帖的。”说到这里,他在小皮包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来,说:“这里还有一件‘法宝’……”

“什么‘法宝’?”黄干撞了进来。王群把那张纸放回口袋里说:“慢点,先让我看看你被人家打得怎样?”

黄干笑着说:“没有什么,不用看了。讲老实话,要不是上级天天讲不准打人,昨天我真的要干倒他几个!”

王群一本正经地说:“黄干,亏你没有打,要是真的打倒两个,可要犯大错误哩!”

黄干不服气地说:“怎么?光能让人家打,我们就不能还手?”

王群说:“话不是这么说,因为你面前站着的不是真正的敌人。要是你打死了受骗的群众,那就上了敌人的大当。”

黄干这才信服了。正想要看看王群的“法宝”,莫威却进来说道:“区长,你来得正好,有一个问题要请你解决:现在有些地主把谷子卖了,这是不是要禁止?群众对那些瞒田瞒产的地主很愤恨,要求开大会斗争,行不行?”

王群坚定地说:“行!怎么不行?!别村也发现了类似情况,我已通知各村,严禁地主卖谷子,对破坏秋征情节严重的敌人,要坚决斗争。必要时,要逮捕法办!”说到这里,王群掏出一张油印小报说:“你们看,这是县委印的《秋征快报》。对如何处理地主破坏秋征,县委已有指示。还有,你们在县开会时提出的秋征、剿匪两不误的保证书也登出来了。”

大家拿着油印报到一边去看,只有黄干念念不忘那张“法宝”。他看了一会《快报》,即走过来问道:“区长,什么法宝拿出来看看吧。”王群从口袋中掏出那张纸来,说:“好吧,我给大家念一念。”

为呈请减免公粮任务事。

查我莫家山、黄山、巢山三村,山多田少,地土贫瘠。历年兵燹马乱,收成微薄。去年公粮尚难完成任务,今秋秋征任务,更非力所能及。我等区区小民,恳请区长大人高悬明镜,仍照去年之数征收,以拯斯民于水火,而救三村之残生……申请人:莫三嫂、苏壬生、黄干、黄容、莫玉清、黄五生……

虽然,大家听得似懂非懂,但,都知道内容的大概,一个个不禁吃惊地望着王群。

黄干早沉不住气了,几乎是跳起来问:“怎么回事,有我的名字?”

王群郑重其事地说:“上面共有一百二十六个名字,干部、民兵都有,大家想一想这是个什么问题。”

“是哪个写上我的名字,我一点也不晓得。”

“他妈的,奇怪!是谁搞的鬼?”……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一致要求追根问底,查个明白。正说得热闹,黎保突然插上嘴说:“莫吵,莫吵,哪个写的我知道。”

“哪个?哪个?”大家被他的话紧紧地吸引住。

“除了莫太送还有哪个!”黎保满有把握地说。

徐翠问道:“你有什么根据?”

黎保笑着说:“当然有根据!前几天,我放哨的时候,看见莫太送这家出,那家进,可见了我总是躲躲闪闪,鬼鬼祟祟的,你们说,他会干出什么好事?”

大家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可徐翠却说:“莫太送并不识字,怎么会写出这样文理文气的东西呢?这一定与地主有关。”

王群肯定了黎保和徐翠的看法。他说:“黎保讲得有道理,莫太送与地主是一鼻孔出气的,这个申请书,很可能是地主写的,由莫太送出面去串联别人签名盖章。这是敌人在向我们搞‘合法斗争’。”

黄干忍不住向王群说:“别人写不出来,一定是莫贵写的,现在我去捉他来。”

王群忙制止他说:“不必,恐怕也不是莫贵一个人的事,现在,莫太送还什么也不承认,我们不要打草惊蛇。等莫太送坦白了,再找他算总账。现在,仍按你们昨天讨论的办法去进行。这个‘报告’,是敌人用来向我们进攻的武器,我们要抓住这个武器,反过来去狠狠地打击敌人。”王群抖着手中的“报告”,结束了自己的话:“你们说这是不是一件法宝?”

众人中响起了一阵笑声。

莫家山行政村的工作,在干部和民兵的积极努力之下,局面迅速被打开。整个村庄,出现了新的气氛,秋征工作顺利地进行着。

农会里,像赶圩一般,熙熙攘攘。干部们正在热情地接待着前来了解政策和补报田产的人们。

王群也在农会里忙碌着。他这里站站,那里蹲蹲,和农民们一个劲地聊天。“今年的公粮重吗?”王群问着身边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农民。对方笑哈哈地回答着:“不重,不重,比起解放前少多了。”“你知道为什么要出公粮吗?”另一位农民答道:“支援解放军,解放台湾,还有,还有……”他眨巴着眼睛,一时答得不那么全面。而另一位青年农民接上去说:“建设新中国呗!农会主任不是给我们讲得很清楚了吗?”王群拍拍那位四十多岁的农民的肩膀说:“老伯,你愿意出公粮吗?”那农民笑着说:“怎么不愿?我那三亩田,加上种地主的,算起来才交一百五十斤。我减租得的谷子比这个数目还多一倍哩!”

“区长!”一个老人报了田亩产量后走了过来。仅仅从他那虚胖而布着皱纹的脸上,王群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位饱经风霜的善良农民。从他那愉快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合理负担”是满意的。王群亲切地招呼他说:“快来,坐一坐。”站在旁边的徐翠这时悄悄地告诉王群:“他叫黄五生,是黄干的邻居。”

黄五生笑眯眯地坐到了王群身边,然后掏出了小烟袋,装满一锅烟,递给王群说:“区长,吸一口吧!自己种的烟叶。”

王群推让着说:“你老人家吸吧,我不会吸烟。”

“你们解放军、人民政府的干部,好多都是不吸烟的,哈,哈!”老人夸赞着点着了火。

王群也曾听说过这位老人,老人有一个儿子,名叫亚四。亚四几次要求当民兵,都被父亲阻拦住了。趁这个机会,王群想摸一下他的思想情况,好对他进行教育。当老人吸卷烟时,王群就问道:“你老人家对‘合理负担’有意见吗?”

老人把烟管从嘴里取出来,眯缝着眼睛说:“意见?这么合理了,还有什么意见!粮多多出,粮少少出,没粮不出,这比国民党那个时候有粮不出,没粮没田的被迫着要出的情景,真是天上地下,完全两个世界呀!还有什么意见!”老人一口气讲了这许多,才吸了一口烟,又补充一句:“人民政府的办法真好呀!”

王群点点头,满意地说:“老人家,你懂得很多道理呀!”接着,又试探着问:“其他工作方面,能给我们提些意见吗?”

“哎呀呀,没意见,没意见,人民政府的一切主张,我都举双手赞成。”老人家欢畅地说着,同时把烟管举得高高的。

不知是谁,忽然插了一句:“你既然样样赞成,为什么不让亚四参加民兵呢?”

一句话把老头子吓住了。他脸上那种愉快的神色,眨眼间不见了,几乎是仓皇失措地应答着:“这,这,这要与他妈商量,我可做不了主。”说完后,他匆匆地走开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阻碍着这个善良的老人,不让自己的儿子参加民兵呢?王群回过头来向徐翠打探关于他过去的事。

徐翠大有感慨地说:“五生叔也有他的苦衷呀!我了解他的心情。”于是,她用着低沉的声调,向王群叙述了关于五生叔和他儿子的故事。

五生二十多岁时,就得了一个儿子。但,由于接生条件不好,生下七天,就得“七日疯”死了。他悲痛地拿着粪箕把孩子送了出去。到了年近三十的时候,五生叔得了第二个儿子,活了几个月,又因妻子生病,没钱调理,孩子长期没奶吃,活活地饿死了。他仍然默默地忍受着悲痛,没有流泪。到三十五岁以后,五生叔得了第三个儿子,长到三岁多,不料因与地主的儿子打架,被打破了头,得了破伤风又死了。他这次再也忍受不住了,夫妇俩抱头痛哭一场。到了生亚四那一年,五生已经满四十岁了。这样年纪得了个儿子,是如何的高兴啊!他受尽了千辛万苦,才算把儿子养大了。但,一长大成人,就遇上国民党抓壮丁。为了保全儿子,他曾把祖传的两亩好田卖了,把钱送给了村长,才算躲过了这一关,因此,儿子对他来说,就是自己的命根子。任你怎么说,要是要他儿子去担当有风险的事,他是死也不肯干的。这是为了保存他唯一的一块肉啊。

徐翠谈完黄五生的这一切后,王群才明白过来,正想与徐翠交换对待这个问题的意见,徐翠却向大门口努努嘴说:“地主婆来了。”

王群抬头一望,只见进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看样子,那两条小辫子是刚刚扎起来的,好像与这个人不很相称;上身穿一件破黑竹布衫,下身穿一条月白色裤子,都是陈旧不堪的。不用问就可一眼看出,她是竭力在装穷样。

这个女人,正是陈玉芬。她自那天与莫太送进行了密谋后,就积极地进行破坏秋征的活动。眼看有了点门路,不防被徐翠王群来一个反攻,这使她又感到前功尽弃,茫然不知所措了。她偷偷摸摸地找苏凤姣商量了一番后,才又跑到农会来,心想做最后一次挣扎。如果是在解放前,到了村公所,哪一个不奉承她、不看她的脸说话;但,现在不同了,院子里的群众对她的讽笑、冷落,使她感到万分的悲哀,深深知道自己孤立的处境。她只好红着脸皮走到王群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区长!”然后带着几分羞怯的神态看了王群一眼。

“什么事?说吧!”王群严厉地问。

陈玉芬开始叙述她的家庭经济情况了。而且,叙述得那么细致,那么认真,说得她自己是那么穷苦。假使叫一个不了解情况的人听了,也许会认为她说的是实话。

但,王群没有被她的生动叙述所感动,她的喋喋不休的言辞,反而使他感到厌恶。他用手一指,警告着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粮食拿出来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现在就看你是愿意守法呢,还是顽抗到底。”

“哦……唉,当然愿意守法……”她眼见此行无望,只好无可奈何地走了。

下午,王群准备到白面村那边去看看。临行前,他同徐翠进一步商量以后的工作。

“你说,这次破坏秋征,是不是莫太送主谋呢?”王群问。

徐翠轻轻地摇着头说:“当然不是。我看肯定是地主在主使。不过,是谁呢?听刘玉英说,莫太送去过陈玉芬那里,但,就你拿的那份‘报告’来看,恐怕陈玉芬写不出来。我怀疑是莫贵起草的。”

王群说:“会不会是苏凤姣主谋?”

“苏凤姣?”徐翠又摇了摇头说,“这不大可能,她这段时间,并没什么可疑的活动。”

王群却坚持着说:“不知怎的,对苏凤姣这个人,我总有点放心不下,她会不会是特务?”

徐翠未加可否地说:“这个要进一步了解一下。”

“对!一定要把她的政治面目搞清楚!”王群再三嘱咐说,“这里的秋征,只剩下最后的一仗了,问题不大。从现在起,你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苏凤姣的问题上。其次,要把黄五生这种类型的基本群众——一些苦大仇深的苦主,一个一个地发动起来,这样,敌人就会完全孤立了,山里的土匪就会变成沙滩上的楼阁,很快就会倒下去的。”提到了黄五生,王群又想起了一件事,转过话头问道:“你找过苏瞎子吗?”

“没有,这次下来,只顾忙于秋征,他一分田也没有,所以没去找他。”徐翠随口解释着。

“一定要去找一找他。当然,不只他一人,类似这样的基本群众,都要发动起来。这是我们工作中十分重要的一环。抓好这一环,我看别的就好办了。”王群一再强调这点。

“好吧!我一定按你的意见办。”徐翠坚决地回答。

王群回头看看外面,院子里已倒下一大片房影,说明时候已经不早,他必须动身了。

徐翠忽又想起了落后地区马背山的问题,便问王群:“马背山的问题怎么办?据他们的农会主任讲,工作困难很多。”

王群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暂时把它放下来,等别村都完成任务了,我们再和部队一起,集中优势兵力去突破它。”

徐翠点点头没有作声。临走,王群又不放心地说:“你千万不要轻易到马背山去啊!”徐翠犹豫不决地说:“是。”

农会里的灯,一夜没熄,徐翠和莫威等一些村干部、评议委员,还有几个专门请来的抄写员,一直忙到东方发亮,大家才轻松愉快地舒了一口气。

黄干带领着一队民兵,整夜地放哨、巡查,东方微微泛白的时候,就挨门挨户地叫人准备送粮了。

早上,冷风扑面,不少人已经穿上了夹衣。农会门口,围满了一大片人,看着墙上刚刚贴出来的秋征榜,上面逐户地写着负担粮数。根据国家税率计算的结果:莫贵与黄维心负担了四万斤,五户小地主负担一万二千斤,其余的户,总共负担一万六千斤,全村超过上级分配任务二万八千斤。

人们边看边谈:“这才叫‘合理负担’哩!”

农会门口的大坪子里,放满了箩筐,一行一行地,一直从坪子上排列到田里。挑箩筐的人,有男的女的,有十五六岁的姑娘,也有五六十岁的老人家。他们都是天一亮就吃完了饭,从各个自然村来到这里。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农会说声走,他们就会像潮水似的涌向地主家里。

莫威拿着一本交粮的册子,站在坪子的高处高声喊道:“莫家山群众编为第一队,去挑莫贵的;巢山村编为第二队,黄山村编为第三队,都去挑黄维心的。今天先把地主应交的粮挑完,明天再送我们自己的。民兵除留黎保看家外,其余的都要带好枪支弹药,由黄干带队,护送公粮。”

声势浩大的群众队伍涌进了村子,像一支不可阻挡的大军。

地主黄维心的门口,摆着两张桌子,挂上两把大秤。人们川流不息地进进出出,热闹非常。

陈玉芬失魂落魄地跑来跑去。一会看看秤,一会又跑到谷仓里看看,眼见一担一担黄澄澄的谷子,像流水一样挑了出去,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不过两小时的工夫,送粮的队伍开始浩浩荡荡地往圩上进发了。

还没到十二点,送公粮的队伍就到了圩上。莫威一看,只见人山人海,送公粮的队伍从粮仓的院子里,一直排列到街的尽头。他不由地皱起眉头,心中暗想:这下糟了,看样子,至少得等到下午四点钟才能过秤;这样,非要天黑到家不可。要是万一碰上土匪……他想到这里,就回头对刚跑上来的黄干说:“这么多人,你看怎么办?”

黄干答道:“这有什么难办?徐翠同志说了,我们路远,应该优先过秤,不能摸黑回去。我们把公粮挑到前面去吧。”

莫威望一望早已把路堵死的送粮队伍说:“你看,人家都排好了队,已经等了很久,我们要是挤上去,人家没意见吗?我看这样吧,徐翠托我带一封信给石屏,我先去找她。你在这里等一等,看看过秤的速度怎样,如果不太慢,我们就等着;如果真的要等到天黑,你就找黄石说一说,请他向群众解释一下,让我们先过秤。”

“黄石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就等着吧,那有什么办法!”莫威无可奈何地望着长长的队伍,叹气地说。

黄干只好同意了。

莫威走后,黄干等得不耐烦,就挤到粮仓院内去看看。那里只有两把大秤慢吞吞地在称着。半个钟头,才称了三十多担谷子。黄干忍不住向过秤的问道:“黄主任哩?”过秤的头也没抬,应道:“在屋里。”黄干三脚两步跑到黄石住的房里一看,只见他正和马背山的农会主任秦暗在有说有笑地喝茶谈天。他们见了黄干,先是一惊,随后,就一同站起来说:“来,请进。”

黄干焦急地冲着黄石说:“你怎么还在这谈天?外面谷子过秤的速度那么慢,叫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黄石像十分有理似的皱着双眉说:“这不能怪我呀,人少,有什么办法呢?”

“怎么不多找些人过秤?”

“这不是我的职权,要找区长才能决定。”

“你怎么不去找他汇报?”黄干的声音高起来了。

黄石为了避免在这个时候与黄干争吵,就避开了冲撞的语言说:“你哪知道我的困难,‘不上山不知山路陡’。区长下乡了,叫我到哪去找他?再说,昨天只有二百多人来送公粮,今天一下子就来了一千多,情况变化很快,我有什么办法?”

黄干忍住了气,请求着说:“现在我们村送公粮来了。徐翠说,我们路远,得优先过秤。不然,回去晚了,碰上土匪难搞,你看可不可以照顾一下?”

一提到徐翠,黄石就从心眼里感到不快,他带着几分不满,冷冷地说:“她是妇女主任,管不了我的粮仓。你等她来好了,我和秦主任谈谈马背山的征粮情况再说。”说完,他又转身请秦暗介绍“征粮经验”去了。

黄干被黄石的态度激怒了,正待发作,但又一想,他是国家干部,闹起来不好,也不解决问题,骂了句:“哼!这么官僚!”转身走了。

黄干跑回来坐在粮担上,半天没有吭声。直到一点多钟,莫威回来了,他也去找过黄石,仍不解决问题。黄干憋着一肚子气说:“你等一下,我去找石屏。”

黄干找来了石屏,两人在粮仓门口遇上了黄石,石屏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让莫家山送粮的先过秤?区长不是讲过吗,送粮人多时,可优先收远处的。”

提起王群,黄石有几分害怕,但也不甘在这位小姑娘面前示弱,就硬邦邦地顶过来:“区长说的,叫他来试试看。群众有意见,我有什么办法?!”

石屏转过身去,闪动着聪明的眼睛,高声而和蔼地问前面送粮的群众说:“请你们停一下,给你们商量个事。你们离得近,稍微等一等,让莫家山的先过秤好不好?不然,他们要摸黑回去,半路碰上土匪就麻烦了。”

大家一时没有作声,因为他们也等了很久。谁不想早一点回去呢?石屏想了想,再次开口说:“哪个是带队的?请你们考虑一下好吗?”这时,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农民,跑上前来答道:“可以,让他们先过秤吧!”跟着,大家也表示同意了,并自动让出了位子。

石屏看见这种情况,高兴极了,并以胜利者的口气对黄石说:“怎么样!是群众不给,还是你的思想不通?明天赶快多找一些人来过秤吧!区长讲过,送粮高潮一到,就要大力组织入仓,必要时可动员社会力量,你不是当面听清楚了吗?”

黄石双眉紧锁,站在那里不作声,石屏又催着他说:“快点去借大秤来吧,我们也要动手过秤,不然,天黑你也称不完这么多谷子。”黄石这才趁机走出了粮仓。

阴历十月初的夜晚,月牙儿晃了一下,就随着太阳的余晖溜下了地平线。一片漆黑,笼罩着大地。

送粮队回到莫家山村西边的山头附近,只见黄干忽然飞一般地穿过了长长的行列,跑了上去。民兵们也一个个把空箩筐丢给别人,跟着黄干跑去,这一个突如其来的行动,给周围带来一阵紧张的气氛。

刚刚上了山坡,前面砰地响了一枪。数百人的送粮队伍,顿时鸦雀无声。“不要怕!一律卧倒!”随着莫威的呼叫,人们立刻躺了下去,前面的枪声,霎时响成一片。

出现在送粮队伍前面的七八条黑影中,已经倒下了一个,其余的急忙转头逃跑,霎时间人们喊声震天:“捉活的,莫叫跑了。”可是,因为天黑,终于给他们溜得无影无踪了。

被打死的正是一个土匪。黄干过来用电筒一照,伸手捡起了一支手枪,心中暗想:莫非是个官?莫成撕开那衣服一看,果然上面有个符号:直属一营三连连长唐老水。

同类推荐
  • 为了你,我愿意热爱整个世界

    为了你,我愿意热爱整个世界

    罗晋、郑爽主演同名电视剧,由《何以笙箫默》电视剧制作团队操刀!唐家三少挚爱新作!为了追到她,他一年内写下了137封情书,超过100万字。为了守护她,他创作了16部长篇小说,4000多万字,成就了网络文学的奇迹。唐家三少真实讲述了他与妻子十六年始终如一的爱情,也在书中完整披露了他从失业青年到明星作家的逆袭之路。磅礴而又深邃的感情,流畅而又通俗的文笔,自强不息奋力拼搏的情怀,为读者奉上了一部充满正能量的感人肺腑的励志爱情故事。
  • 买税

    买税

    一大早,镇长许国平又像往常一样背着手在镇政府院子里转悠,脑壳里尽是远远近近的事。现在他最为头痛的是昨天县安委提出交纳安全生产保证金。他和邹书记要各交三千元。如果涛沙镇全年安全生产无事故,县安委给他和邹书记各奖三千元。这样名目繁多的保证金还多着咧,比如廉政建设保证金、计生工作保证金、防疫工作保证金等等,他和邹书记两人一年七七八八算起来,总共要交五六万块钱。说白了,拿公家的钱交上去,年终时奖励是奖励给他和邹书记个人的。对乡镇主要领导来说,这个政策再好不过了。当然,也不是非交不可,但不交的话即便工作再优秀也得不到先进,更拿不到奖金。
  • 狼牙月

    狼牙月

    富家女简小叫到“月光侦探社”打工,上班第一天便遇到一桩盗宝奇案,随着查案的深入,各色诡谲的人物相继出现,案子也愈发扑朔迷离,简小叫发现自己正渐步走进一个难以想象的困局中……
  • 走向都市的女人

    走向都市的女人

    这本书是从1977年写起,时间跨度达30多年,以一个农村女孩多多从偏远小山村到繁华大都市的成长经历为主线,串起了一连串的大事件。同时穿插了各地城乡的风情民俗。反映了改革开放以来,发生在人物身边及中国城乡之间的巨大变化。场面宏大,人物众多,情节曲折,弘扬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主旋律,传递了满满的正能量。女孩励志成材的故事,也营造了美好的文学意象,书写了一部新时代的史诗。
  • 素水白衣

    素水白衣

    自“神盗沈逸威藏匿林隐客栈”一事了结后,白慕衣五人于次日离开成都府,一路游山玩水。这日到了青城县,便顺便游览了都江堰,白慕衣饶有兴致地说起了都江堰的历史过往。苏如与岳秋许听得不住点头,却听尚雪琦发出一声惊呼——“青城山到了夜里会有神灯出现!老伯,你说的是真的吗?”“老夫三天前刚看过的,大约是在酉时左右,我挑着柴经过山路,森林里忽然亮起了无数光点,好像是一盏盏灯飘荡在周围。没过多久,附近方圆数里都被这些神灯照耀得像是白昼一样。”
热门推荐
  • 金牌捉妖师

    金牌捉妖师

    渝城一中,晴空万里。唐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全神贯注地玩着狼人杀,今天她已经连输了七把,……
  • 重生成陆少心尖宠

    重生成陆少心尖宠

    【重生/自带外挂/慢热】A市都传陆少喜怒无常,性格冷漠偏执乖张行事从不按常理冷血无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近女色。重生前的江晚晚对此深信不疑,对他抗拒逃离甚至避如蛇蝎厌恶至极,没想到被渣男设计白莲花妹妹陷害……死到临头是他与自己共赴黄泉!重生后的江晚晚擦亮双眼,再也不犯浑。一步一步的,她慢慢的走进他,走进他的黑暗,与他沉沦。“愿意嫁给我吗?”她说道,“我爱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绝不。”或者老天爷让她重活一辈子,为的不是复仇,而是……给他一个完美的结局。
  • 三月风凉待君归

    三月风凉待君归

    【更新时间:每月10日和20日】五岳,一个长得好看的姑娘。是被三江从水捞起来的姑娘。人生无趣,于是这货就开始撩起了美男。不过不甚美好的是,三年后就有以三个美男为首的各种男人天天追的她鸡飞狗跳。人心险恶,这个词就是形容她的。这货一天到晚,装傻卖萌的,搞起事情来竟一套一套的。一切小九九尽在《三月风凉待君归》!
  • 武侠世界逍遥行

    武侠世界逍遥行

    夜读武侠,一觉醒来,叶锋竟然穿到了古代,成为一个小门派的小喽喽。耶?竟然自带武侠游戏系统,可以自由出入“金古黄”武侠位面!实力太弱,被人KO?来这里啊,练功有成,回去虐死丫的!没有秘籍?这里有啊!没有对手?这里的高手多如狗啊!跟小说人物发生感情?没关系,只要完成系统任务,可以带到现实的哦!现实太危险,暂时没能力保护?没关系,只要完成系统任务,还可以读档的哦!……哈哈哈,这他娘是要发啊。醇酒美人马上行,快意恩仇任平生!无数江湖漫游,浪漫潇洒,无尽武林神话,就此诞生。
  • 大荒之妖孽归来

    大荒之妖孽归来

    守护华夏,人人有责!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破荒之旅

    破荒之旅

    在一个名为法纳的国家发生了一场转变,整个世界爆发了一场突入如其来的【大灾难】,经过毁灭般的洗礼,【法纳】已经变成了破烂不堪的世界。但是经历过大灾难,仍然活下来的人们,却没有放弃希望,他们利用自己的力量创造了他们生活的居所——移动要塞【铁道都市】。因为灾难而造就的怪物——【灾兽】,为了活下去人类必须和威胁到自己生命事物进行战斗。而现在一名少年为了活下去,他的战斗开始了。
  • 男友是精英

    男友是精英

    池棠因意外到了未来世界。城市沦陷,丧尸横行。身怀神秘血清的少女成了人类联盟最后的希望。人类阵营,猎魔小队。清冷队长,傲娇枪手,毒舌医生,优雅黑客以及无能拖油瓶……其实……这是一个很有爱的团队~
  • 中国古代政治文化研究

    中国古代政治文化研究

    中国古代政治文化,在其形成和发展的数千年历史中,一脉相承。《中国古代政治文化研究》所揭示的谶纬对东汉主流政治文化的影响、帝国的日常运作及其意义、东晋南朝文化的特点和来源、十六国北朝的胡族政策、唐初对周边民族文化的整合、中晚唐对南朝政治文化的继承和发展、赵宋“祖宗之法”的基本精神、宋代士大夫对为政之道的探索和实践、元明政治的君主集权专制特征、宋明之际传统政治文化嬗变等,已大致显现出这一漫长历史时期中政治文化的基本走向和发展脉络,提出了一些有新意、有价值的观点,对中国古代政治文化的基础研究有所贡献。
  • 李国文说三教九流

    李国文说三教九流

    著名作家李国文的散文随笔独树一帜。神游千古,放眼时代,慷慨笑骂,笔耕学问,这是李国文近年来文章的鲜明特色,广泛得到好评。有评论家认为“他是当代将学识、性情和见解统一得最好的散文家之一,颇有法国作家蒙田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