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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红娘2

一日,张生过西厢来,正碰上莺莺给夫人梳头,红娘正好不在屋里,崔母一时不好打发女儿回避,便让莺莺给张生看茶。莺莺有点慌乱,一慌乱便手脚都不自在,而且偷偷看着母亲。张生呢,也禁不住非礼勿视的圣教与管束,便大胆的看着莺莺,弄得莺莺身上火燎一般,好不自在,砌茶时竟将茶蛊儿弄倒了。这张生却十分殷勤地要过茶壶自己沏。弄得莺莺更其慌乱,脸红到了耳朵根。这一切,全让崔夫人看见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人常说,知女莫过母亲。莺莺对于婚姻的怨愤之言,崔夫人早有所闻,也知女儿不满意那个娘家侄儿郑兴,于是更怕女儿接触别的青年男子,特别是当寺里有了这位张生。从今日女儿反常,联想到红娘这半个月来的诡秘,她似乎觉得两人之间有了某些意思,于是更其觉得有必要防范,别在这清净之地,做出什么丑事来,有损老爷一世清名和崔家之家风。要是让郑兴知道了,这门亲事也得泡汤,老身何以见娘家子侄?还不教世人笑话?便说:莺莺,张先生不是旁人,你身子不适就去房中歇着,我们在这儿说话,不用你忙的。

张生忙看看莺莺,只好说,小姐请便吧,我来和姨母闲坐,你只管歇着。

莺莺便退到小房去了。

堂屋只剩夫人与张生,一时沉默起来。张生呷了口茶,问,小姐有病,要不要请郎中瞧瞧?

崔夫人说,其实也没甚大不了的病,由她去吧!

张生说,姨母与小姐,相依为命。想来也够难的,小姐在跟前还好,要是以后出阁,家中留姨母一人,也是十分孤单的。

崔夫人直直看了张生许久,心想,他这是试探我,既是他问,还不如给他说了,让他也断了非分之想的念头。便说,小女在老爷在世时,就已许给州城郑家郑兴了,郑家是我娘家,郑兴我的娘家侄儿,女婿如儿,小女过门后,我两边走动,花销用度也不用犯愁,我家还有田产数处,绝不会穷困潦倒的。

一听说莺莺已经嫁人,张生如闷棍击顶,头嗡儿一声,地也有点旋转。但他立即从失态中镇定如常,说,以小姐人材学养,肯定嫁给了官宦人家有为少年,不知这郑家公子如今在何处任上做官?

崔夫人说,我们家祖上经商,一直到今,在这河东一府三州,也算第一家。以我看,这做官有什么好?我倒是嫁了个状元公老爷官至相国,可死在任上,家境中落,与乡野之民无异。何况为政多艰、宦海沉浮,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儿。老爷当高官,我也没少受惊担心,以我看,如今清平世界,商贾大兴,生意大了,有钱有产,便有头有脸,大小官儿还得朝他,你说是不是?

张生似乎不能苟同夫人的话,但又不能说不是,便委婉地说,当今圣朝,农商并重。商家肯定有益于朝野,只是商家往往见利忘义重利轻别离,还有巨商大贾,停妻再娶,三妻四妾也屡见不鲜。小姐才情甚高,老爷在世为其选婿,肯定多方权衡,此郑兴肯定是位重义轻利,敛财有方,取之有道的儒商了,不然,老爷断不肯将千金之体掌上明珠,终身托与此人了?

崔夫人听了,十分不快,冷冷地说,老爷自然不会把独生女儿推到火坑里去。张先生,寺里老方丈还让我到前边去说话,我要失陪了。

张生忙知趣地站起来,学生打扰了,我也告辞了。他刚才的话,与其说是对崔夫人说,还不如说是对一门之隔的崔莺莺说。这些话,出之一位外人之口,多少有不尊重人之嫌,他对小姐也是一番爱意,希望小姐不会误解他的良苦用心。

这次离开西厢后,张生十分失落,心灰意冷,半月来一直钟情的女子,被他视作天上仙女,人间娇蛾,但却是属于一位富商的未婚妻,这貌若天仙,才比文姬的人儿,于自己只能心仪,不能获取,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外。或只是水中月儿,镜中花儿,可望而不可即。当时便感到,这屋子低矮潮湿阴暗了,外面的花园儿也缺乏生气,如同纸作的假花,而那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似乎显得假而且俗不可耐,连寺里也显得十分土气,与长安城里寺院观庵,相差甚远,顿生离寺回长安之意,而且打点行装,准备明日打道回长安,斩断这烦恼丝儿。

晚上,张生便打消了回长安的主意。莺莺小姐那哀怨的目光,砌茶时的失态,还有那首似怨还叹的和诗,那诗中的竹与笔“同虚”之心,不是分明暗示他心旌飘惚,幽怨有加吗?这样的才女,选择配偶,肯定是才情而不是金钱,是两情依依,而不是大马轻裘,丫鬟簇拥,珠光宝气,我要是一走,不是有负她的一番情义,再说,我到哪儿去觅知音?长安城美女如云,可有貌有才贤德者能有几个,就是有,愿与我一介书生交往过从吗?他似看见,莺莺正用幽怨的目光期待着他,与他珠联璧合,成为天生之一对,地配之一双。

张生没有回长安,却去了一趟蒲州城,打听到了那位郑姓的盐商。盐商的私宅有好大一片建筑,青堂瓦舍,雕梁画栋,十分气派。这座城东的郑府让城西只占小小一隅的崔府,失了光彩,更显其破败气象。这天,正好这位盐商出门送客,张生终于见识了他的尊容。一副五短身材,以及与这身材相匹配的矬脑袋,短脖颈,有着双下颌阔嘴巴大耳朵黑眉毛的脸上,却镶嵌着一双小而尖利的眼睛,外八字的脚上,穿一双千层底的绣缎皂靴,显得十分古怪滑稽。张生怎么也把这个人与莺莺的未婚夫联系不起来。莺莺嫁给这样的人,不特对莺莺是极大委屈,他也觉得心里像塞了栗子壳。上天造化莺莺,绝不是为这个人的,这个人占有她,简直是对上天的亵渎。莺莺是上天对自己的赐予,能在普救寺与莺莺邂逅,便是天意的安排。自个儿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学有所成,出人头地,解救莺莺,永结百年之好。

崔夫人早晚到前寺佛堂拜佛诵经,一是为故去的丈夫祈愿,祈求佛祖和菩萨保佑他在天之灵,另一方面,则是祈求女儿婚事完满,一生平安,自己晚年有靠。近来,她又请了尊青铜观音菩萨像,供在厢房正中,早晚在房内焚香诵经,日日不绝。

这天,她正在菩萨前焚香,却见老家人崔福跌跌撞撞进来,跪下禀告,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崔夫人忙问:什么不好了,没头没脑的!

崔福说,咱崔府让兵丁围起来了!

崔夫人十分惊讶,要崔福说个明白:崔福说,绛州节度使病死在城中,部下丁文雅,无法控制局面,乱军在城中打家劫舍,一彪人马把府第团团围住,提出要交粮千担,并要让小姐做那乱军头领的夫人。限三天时间,如不交粮送人,冲进府去,玉石俱焚,鸡犬不留。崔福说他是使了十两银子,才被放出来找夫人传话,请夫人快拿主意。

崔夫人未听完,便已跌坐在地上,顿时不省人事。待红娘喷凉水救活,夫人便捶胸顿足,大哭起来。她哭早丧的老爷,丢下她孤女寡母,没有人为她做主,替她分忧解危,骂贼兵受皇恩吃皇粮反鱼肉百姓,成为贼寇。夫人哭天抢地,没完没了。

红娘虽是个丫头,但却遇事不惊,处事不乱,忙劝说道,老娘啊,现在岂是你哭的时候,哭能解围,你便哭他个天昏地暗,日月倒行,咱们得想个法子啊!你是一家之主,你哭,我们跟你哭,不是误了大事吗?

崔夫人这才收住泪,带着哭腔儿说,咱们三个女流之辈,还能有什么办法?老爷在世时,朝中文武,多有交往,整日价府门槛都被踩下去一道槽儿,至老爷过世,门可罗雀,狗大一个有帽翅儿的官儿也不见了,贼兵围府,平头百姓,孤女寡妇,还能有什么法子!

红娘生气地说,照这么说,就将粮仓打开,让他们抢,怕连三十担也没有,哪里有三千担?你再把小姐打扮好了,一乘花轿抬进贼营中去,去当那贼首的压寨夫人。

一直被这事惊吓得脸色苍白的莺莺小姐,这时便裂帛般地号啕大哭了,她跪在夫人面前哭着说,娘啊,现在只有一死了,我死了,让那贼首打消了他的狼子野心。娘啊,我要是三尺男儿,拼死也要与那贼首厮杀一场,就是血洒平野,也绝不有辱崔家门风。天啊,你怎么让我是女儿身。看来,我是惹祸的根由,我求一死,也许可以救得家里安生。莺莺哭着,抱住了夫人,母女两抱在一起,哭得好惨伤。

红娘急得如热锅上蚂蚁,见两人哭得死去活来,便知指望主子,只会误事,情急中,想到东厢张生。他是读书之人,见多识广,又是官宦家出身,一定有世交,即使没有,也能拿点主意出来。红娘顾不得多想,便一阵小跑儿来到东厢,见张生房门虚掩着,一头撞了进去。

张生正在读书,拉长着调门,摇头晃脑,抑扬顿挫,读得有滋有味,见红娘撞进来,忙说,姐姐来了,快请坐!

红娘说,嗨,我的解元公,人家急得火上房,你却在这儿之乎者也!红娘上去,夺下张生手中的书,丢在几上,劈头盖脑一顿熊,你这人怎么这个缺心少肺的,我家没事时,你三天两头去串门,嘴乖得恨不得把夫人当亲娘,今日个我家有事,你却躲在屋里清闲。

张生丈二高和尚,摸不着头脑,慌忙问,你家出啥事了?

红娘说,我先问你,读书之人,最讲什么?

张生不解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那儿冒犯你了,你明白说呀!

红娘还是问,读书人最讲什么?

张生说,读书人……最讲遵孔孟之道,周公之礼!

红娘说,孔孟之道太笼统,周公之礼太虚伪,我问你,当有人受到欺侮,你应当怎么做?

张生说,伸张正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红娘说,好,我问你,要是我家遇到祸事,你是否可以袖手旁观,只闭门读书?

张生说,这还用说,你家的事,我更要当作自己的事,解危救难,义无反顾。

红娘抓住张生一只手,用自己的手,在那手掌上击了三下,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现在我告诉你,我家小姐现有危难,性命难保,你救也不救?

张生一听莺莺小姐有性命之忧,脸刷一下变得苍白,忙问,小姐怎么了,是急病,还是有事想不开要寻短见?

红娘说,比你想得要严重,她需要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解救。

张生有点心虚,迟疑地说,小姐心里有烦恼,一时想不开,我可以去劝说,开解,有病,我可以去请医讨药,有急需,我可以想法子去筹措,但如让我去解救,想我一介书生。他急得在地上转起圈来。

红娘有点丧气,便说,我也许找错人了,小姐也许错认知音了,你一个白面书生,虽有满腹经纶,书剑飘零,但形单影孤,又无一官半职,量也无回天之力,我怎能难为你,小姐怎能把满心希望寄托于你,以为你大丈夫可以有回天之力。还是让小姐认命,去做了那贼首的压寨夫人,或是去做一个不愿受辱玉山倾倒的烈女吧?这样与大家都好。就是做了强人的压寨夫人,有个强有力的保护人,却也比嫁一个只会吟诗但却柔弱软蛋的书生强。先生,你保重,只当我没来,我走了。

张生忙挡住红娘,说,姐姐,你怎么这样,也得给我说个明白,容我想想,你急什么呀?

红娘说,我怎能不着急,这是事关一家老小身家性命急难事,我能像先生这样斯斯文文?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着急,你应设身处地替小姐想想,她已经准备一死,我还能不急?

张生也来了脾气,你这个不晓事的傻丫头,你来我这儿只激我,就是不吐事实真像,让我怎么想法子,你急你走吧!你应当把原委告诉我,我也好想办法啊!

红娘这才把前后事细说了一遍。

张生听完,也觉束手无策,急得在地上跺脚,大骂贼兵,欺压良善。也把自己能想到的人儿搜寻了一遍,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是他幼年同窗,与他家是世交。此人从武,虽不多见面,但常有书信来往,现任绛州节度使,名唤杜确,如他能发一支兵到蒲州,贼兵之乱可平,方能免除崔家一府平安。便拍手道,姐姐没忧,有救了!有救了!

红娘忙问,怎么个救法?

张生便将请杜确发兵打算说了。红娘十分高兴,也拍着手说,还是先生结交多,有韬略,我刚才错责先生了,该死!该死!我这里与你赔罪了。红娘说着,便噗嗵跪下去,给张生磕起头来。

张生忙拉起红娘说,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见小姐夫人,免得她们母女忧心!

红娘说,甚好!甚好!便领张生出门,走到假山旁,见水池里有一对野鸭惊飞飞起,便停下脚步,寻思,张生今去救崔家,这是天大之恩,不如趁此事,作成他与小姐亲事,也让小姐退了郑家婚约,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小姐有情,张生有意,两情依依。一可成全张生一片痴情,二可解除小姐不受那桩婚约的羁绊,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不抓住此一事,挟制夫人,恐怕再无机会了。便对张生说,先生,这事先不要匆忙行事,咱们还得计较计较!

张生有点犯糊涂,说,刚才姐姐急得火上房,现在有了救人的法子,救难如救火,你怎么说不要匆忙行事,还计较个什么?

红娘说,我问你,我家小姐怎么样?

张生说,既是绝代佳人,又是难得奇才女子。

红娘问,先生是否婚配?

张生说,学生不曾婚配,也未订有婚约。

红娘问,先生此处再无别人,你说心里话,你是否愿娶我家小姐为妻,终生为伴,百年偕老?

张生说,我纵有意,可也不能一厢情愿,你家小姐早已许与郑兴了啊!

红娘说,我只是问你愿不愿?

张生说,若能与你家小姐婚配,那是三生有幸,上天赐予,只怕我没有这个福分。

红娘说,这就对了,我家小姐虽未明说,但小姐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如今你要救小姐危难,你纵有良策,可解他燃眉之急,救她一时,可救不了她一生,你若果真有意,愿与小姐永结百年,就应解除她与郑家婚约,小姐方可是你的。

张生沉默了,半晌说,可我有什么办法让她毁掉婚约啊?

红娘说,解除婚约,关键在夫人。夫人现在正处于危难之中,盼救星如旱天之望云霓,你若提出,救不了小姐,是你张生无能。两厢无碍,谁也不该谁的,你走你的路,小姐去做压寨夫人;你若救得下小姐,便要与小姐订下婚约,永不反悔。

张生说,这不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吗?这是不义,这种时候,要挟许婚,便是不仁,不义不仁,我岂不惹天下读书人耻笑?

红娘鄙夷地问,那让我家小姐落入贼首之手,被强人蹂躏就仁义了?让小姐嫁与她不喜欢的人一生如在樊笼中就仁义了?让小姐自毁其身,成全她作一个烈女,你便大仁大义了?

张生一听,也是,便叹了口气,说,这事还须姐姐从中周旋,我总不好当面提出。要我直接提出,不免有失读书人的本分。

红娘说,你们这读书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心里这样想,却要嘴里那样说,明明可以直截了当,还要曲径通幽。也罢,本丫头长了一身贱骨头厚脸皮,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就豁上被老夫人打死,去成全你们。但是,别忘了事成之后谢我红娘!

张生说,这自然!这自然!

张生连连打躬,说,既是这样,我就不直接去见夫人小姐了,姐姐代我好好拜上小姐,让她千万不要惊慌,更不要寻死觅活,哭伤了身子,我这里便修书去,叫她们物色可靠人,尽快把书信送到绛州杜确帐中,千万!千万!

红娘说,好,你快修书,我去挨老夫人打去!

崔夫人在家等得发燎乱,正欲打发崔福去寻红娘,红娘进了屋,劈头就骂,你个心里不搁事的贱丫头,家里遇这么大事儿,你却在外面摆浪儿清闲,怎么一去就这么久,没心没肝的。

红娘忙跪下说,夫人息怒,我小跑儿去了东厢,叩开门,张生正在读书,我要给他说事。他就是不理我,直到把一篇文章读完了,才问我,打上门去,有何见教。我将贼兵围府的事说了一遍,请他想法子帮帮我们,他倒是没有推诿,便左思量一番,右思量一番,前思量一番,后思量一番……

崔夫人打断她说,他怎么只思量不着急?急人所急,救人危难,胜造七级浮屠。他这张生,他倒是有解救良策没有?

红娘说,我也是这么催他。他说,你不要催我,你不催我,我还能思量点什么,你这一催逼,我又得从头思量,不定什么也思量不出来。他又左思量一番,右……

崔夫人用手势打住红娘,得啦得啦,他思量用你说吗?你只说他思量的结果,有计无计?

红娘说,你老人家甭催我,让我慢慢说,他思量再三,没思量出个办法来。

崔夫人站起来,走到红娘面前,指着红娘说,没办法?你还磨蹭?

红娘说,我也是这么说他,正准备撇下他回来,刚走到门口,听见他啪地打了一下什么,从背后叫道,红娘止步!我忙打住脚步,转过身去。他说,他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来,这人……

崔夫人问,这人是谁?此人能否救得了我们?

红娘说,老娘你别忙,他说此人也不是远在天边,但也不是近在咫尺眼前。

崔夫人急得顿足,说,我的小祖宗,你倒是快点呀?我这眼珠子都要急出血来了。这么说,那人离这不远不近?

红娘说,是的,张生说,他有一位同窗好友,还是他家的什么交……对!世交!就是他祖上和那人祖上有交情……我尽量说简单些……他说他习文,此人后来习武,在一次戍边战斗中,立过赫赫战功,皇帝得知此人很有指挥才能,便先升他为都统,后升为副将,最后调任绛州节度使,镇守河东。这人名叫杜确,要平贼乱,只要杜确将军出面,便会兵到贼伏。

这时,莺莺已从小房里出来,走到夫人背后,红娘用眼神示意她别掺和。她对夫人说,我也是这样问他。他说,只须修书一封,那人看在同窗好友份上,必然发兵前来。

崔夫人急切地问,他修书了没有?

红娘说,我一听,便给他磕头,求他快快修书,他却迟迟疑疑,不肯动手。

崔夫人说,他还迟疑什么?举笔之劳,他难道不愿为之?他读孔孟之道,如果是正人君子,路见不平,都会拔刀相助,见义勇为,这也是文人学士做人的根本,今天不叫他提刀跃马,拼杀撕打,只修一封书信,他难道还有什么条件不成?

红娘见莺莺要说话,知是谴责张生,又以眼神阻止,说,我也是这样问那张生,他却说,救你家容易,只是要救小姐难?救小姐一时之灾容易,救小姐终身什么什么桎梏难。

崔夫人问,此话怎讲?

红娘说,小女子不通文墨,只以话传话,我想小姐自己能详先生之话,还是让小姐说吧!

这时莺莺便大哭起来,哭着跑回自己房中,哭得死去活来。

崔夫人和红娘跟进房去。红娘去扶莺莺,被莺莺推开。崔夫人生了气,大声喝住女儿。你倒是哭什么?在这种时候,气杀我不成?

莺莺边哭边诉说,娘啊!你也不用求张生李生的,女儿这一生,罪孽深重,你就是救下我不被那贼首抢去,女儿也会跳到另一个火坑里去的,长刑不如短决,让女儿一死算了。女儿也没有了万般烦恼忧愁,娘也不用为女儿操心,说着,就要起来,往柱子上撞去。

红娘忙上前抱住莺莺,说,姐姐怎能这样,活法有千千万,怎么只拣死法一种走呀!老娘啊!她转对夫人,那张先生还有话呢!

崔夫人气急败坏地,他还有什么话,你讲!

红娘故作胆怯地说,小女子不敢讲!一怕失礼,二怕夫人打我。

崔夫人骂道,你这小蹄子,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些,快说!

红娘说,他说,据他所知,咱家老爷在世时,已将小姐许与夫人娘家侄儿郑兴为妻。想那郑兴,依仗财势,财大气粗,勾结官府,欺压良善,横行乡里……

崔夫人一听,咆哮起来,大骂,这是什么话,这岂是你说的,谁给我娘家侄儿加了这许多罪名?

红娘被禁住了,莺莺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红娘,心里是酸楚,是愤懑,是悲哀,是幽怨,这话只有张生说得出,张生说出了她的心声,但也似乎揭了她家的短,让她愤然。红娘故意打住,偷看夫人的表情,想着自己怎么把这戏演下去,借此事成全张生与莺莺小姐,也为自己铺一条安妥之路。

崔夫人见红娘不说,便骂道,你怎么不说?

红娘说,我说我不敢说,你叫我说,我刚说了几句,惹老娘你这么生气,我看还是不说的好!

莺莺这时倒给红娘递了个话儿,说,你说,让我听听这张生怎么作践我们,也好认清人儿,你往下说!

红娘说,他说姑爷横行乡里,蒲州城百姓多有怨声,敢怒而不敢言。他还说,他以为姑爷既为老爷看重,以千金爱女相许,肯定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满腹经纶,一方雅士;谁知在蒲州城里有幸邂逅,才是一个形如……这下面的话我不说了,我说了又惹夫人小姐生气……他之后说,小姐是绝代女子,才情甚高,可比文姬,许与那郑兴,料想也不会百年偕老,他见小姐整日愁锁双眉,郁郁寡欢,度日如年,但小姐又是孝女,明明不满意这桩婚姻,却碍于三从四德,父母之命,虽愁有万千,却强颜欢笑,以尽人子之孝,这无异于身坐囚牢,心戴枷锁。现在小姐未出阁还好,还有法可救,没有铸成大错,倘若已经出阁,那便无法挽回,整日与那人相伴,如在樊笼,人虽在世,其心已死矣!人都是天生父母养的,父母之命,顺乎天理,则两情依依,尊父命,乃顺乎天地自然;若父母之命,悖逆天理,那也便背叛人伦与自然。明智之父母,理应自察自纠。他说,婚姻乃终身大事,怎可以强人心愿,以一时之许诺,罗百年之苦难。因此他说,他纵让那杜确将军发兵,救了小姐一时之危难,救不了小姐终身,比起小姐嫁郑兴之不幸,不若让小姐嫁了贼首,做了压寨夫人,说不定还会享一时之乐……

崔夫人听得大怒,骂道,住口!这个张生,乘人之危,无端中伤,无异于贼子强盗!他欺我孤儿寡母太甚,丧失了读书人的人品,我岂能求他!

红娘这一番话,深深打动了莺莺的心,她久积的怨愤如泻闸般地倾泻出来,又一时长哭不起。边哭边诉,我怎么这般苦,那张先生说得对,他纵然请得那杜将军来,平息乱军,救我一时之难,但却救不了我终身,既是这样,何劳张先生修书劳驾杜将军,我还是一死,既免了被贼首所辱,也成全了咱崔家家规,又不违父母许诺。娘啊!你就让女儿一死吧!哭着又要去撞屋柱。

崔夫人也哭着,说,你要死就等着我,让咱娘俩一起死,谁叫你父亲死得早,丢下咱们,无有人做主。你看着,我死之后,你再死,让你这孝顺的女儿,也看看,娘是怕死之人吗?

娘俩先抱在一起,哭得软成一团。后崔夫人推开女儿,自己就要寻短见。

红娘忙抱住夫人,说,夫人小姐,都是小女子不好,惹二位主子生恁大气。我该死,我该死。既然你们都要死,我这使唤丫头岂能偷生苟活在世。那就让小丫鬟我先死吧!我死之前有句话,得说明白,这样我死了,也能瞑目。念我和小姐这一场,我把小姐当亲姐姐,把夫人当亲娘,你们是骂我我不怪,打我我不生气,我这路上拣来的小女子,和你家已是连着骨头包着皮。我不能把张先生对小姐带的话带到阴司去,我请夫人允许我说出来。

崔夫人问,那助纣为虐的张生,他还放了什么屁,快说出来!我死也要找他算了账去!

红娘说,张先生最后让我对小姐说,婚姻是终身大事,两情依依,才能百年偕老,合家安泰,亲朋和睦。他说,他要救小姐,必须先救小姐终身,才能再救小姐燃眉。

崔夫人问,这是什么话?

红娘说,他要夫人允诺,退了郑家婚约,还小姐一个自由身,然后修书求杜将军发兵,做到两全其美!

崔夫人又怒不可遏,说,这成何体统!要我崔家言而无信,落世人唾骂不成?

这时,有个小僧人进院,对崔夫人说,老施主,大事不好了,听说有一彪军正往寺里开来,主持师傅让我告知夫人,要女眷回避。千万别到前寺去,听说乱军在城中抢掠,恐是来者不善。

崔福也走进来说,夫人,寺外摆摊算卦卖小吃,耍杂耍的全收了摊,说是乱军朝这儿来了,必是冲小姐而来,如何是好?

崔夫人又要哭,红娘忙说,夫人,不是小人说你,你好不醒事,到这阵儿不拿主意,咱们受贼兵之辱不说,满寺僧人全要带灾。放着救星不纳,却在这儿哭恓惶。以我之计,就先允诺了张先生,让他马上发书信去绛州。

崔福也催促夫人,快请张先生,别误了大事。

崔夫人问莺莺,莺莺,这事与你有干,你看怎样?

莺莺擦了泪,哽咽着说,事到如今,我求死也救不了一寺僧人,且让生母受罪,更其不孝,就答应了张先生,救咱一家,救这佛寺要紧。

红娘见大事已有了眉目,内心窃喜,说,二位主子这样说,空口无凭,他要不信,岂不又延宕时间,事不宜迟,得有个字据,才是!

崔夫人问,是他这样说的?

红娘说,是他,不信夫人同我去,当面与他说,也甭叫小女子作难。

崔夫人叹了口气,叫,莺莺,你快代娘给那贼子写个字据儿。老娘两眼昏花,提不起笔了。

红娘已侍候上笔墨,展开花笺等在那儿。莺莺略一沉吟,提笔疾书一诗,诗为:时过境迁人事艰,春兰可植菊花苑。

滴水之恩涌泉报,来世结草自衔环。

莺莺写罢,悲从中来,掷笔于地,回小屋哭去了。

红娘将诗笺拿到张生处,说了原委,让张生看了小姐诗笺。张生展读后,不免也有点感伤。自言道,也许我得罪小姐了。转对红娘说,姐姐妙计成矣!

红娘见张生面露喜色,知诗中之意,还是装糊涂地问,先生怎么断定计已成矣?

张生说,小姐替夫人捉刀代笔,这第一句诗是说时过境迁人事已非,就是不能只一味强调当年相国许婚一事了,第二句兰菊互移,分明是更改前订婚约之意;后两句是有恩必报,而且报答不菲,那不是以身相许,又怎么谈得上是厚报呢?

红娘故意问,这么说,她并没说将小姐许配于你嘛?

张生说,这怎么好直说呢,咱也不是没有明确求婚之意吗?人家怎么好说,我要将小姐嫁你。再说,也不能在此之际,强人所难。小姐是代母亲写给我的,也不可以直说,何况母亲也不知女儿之意已决,这样不还是父母之命吗?

红娘说,我明白了,这就是说,只要小姐情深意笃,这以后的事就简单了。张先生,听说贼首已领兵向普救寺而来,情势紧迫,救人如救火,你快修书来!

张生说,不瞒你说,书早已修妥,得托一可靠人快马送到绛州杜将军营中。

红娘领了书信,正欲回西厢,刚走到假山旁,就听见寺外有马蹄声如同狂飙卷地而来,一股股尘土,飘过高高的寺墙,漫上寺空。红娘知贼兵已到,便又返回东厢,脸色苍白,对张生说,先生,不好了,外面人喊马嘶,狼烟四起,肯定是贼兵围住了寺院,信送不出去了,这却为如何是好?

张生一时也慌了,说,都怪我们延误了时机,这却怎么办?又在屋里踱起步来,脸上也爬满了汗珠子。

红娘说,咱还是到寺门口打探一下,如能混出去,就着人将信送出去。

两人来到前寺,走过僧房禅院,走过大殿,见僧人和香客纷纷向后逃来。红娘抓住一个小僧人问后,才知贼兵已团团将寺院围住了,寺门已经关闭,有管事的僧人,到门外与贼首晤谈。

他俩只好随往后逃躲的僧众人等,来到后院,急急转过假山,进了角门,来到西厢。崔夫人已知贼兵已到,抱着莺莺在哭泣,旁边站着崔福和老主持,也都面如土色,面面相觑。

见此情此状,红娘也爆发般大放悲声,这一哭,倒使主持与崔福发懵,张生犯傻,红娘的哭却噤住了老夫人和莺莺小姐。

夫人停住哭泣,问,红娘,你哭个什么情景?

红娘放声大哭了一阵,这才停住哭声,说,我是突然为老爷难过,忍不住放声哭了。老爷没有了,这个家没人主事,两个主子全都哭泣不止,让我这作下人的不知向谁讨主意,遇事和谁商量。

崔夫人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知该怎样。

红娘为难地说,老爷在时,一切大事老爷一人定夺,你们都在硬翅膀下而受生分,如今老爷不在,这一家之主的千斤重担就落在了夫人你的头上,你不担也得担,夫人,你得拿个主意,没有高招有低招,没有上策有下策,现在已到了紧急关头,迟疑不得,你说呀!

崔夫人说,红娘,你平日聪慧伶俐,念起在我家一场,也该与我们分忧。

红娘说,这也是你作主子的一句话呀,既然让我出主意。为今之计,是将张先生求救信送出去,贼兵已将寺院围得水泄不通,着什么人用什么法子将信能送出去呢?

崔夫人四顾之后,目光落到老家人崔福身上。她说,崔福,你在咱崔家已经几十年了,老爷对你不薄,老早就为你娶了家室,你的妻儿也在府里,府破之日,玉石俱焚,你家也难逃厄运,我孤儿寡母,府里就你一个男丁,你就冒死送信去,请杜将军来搭救我们,我们得救,你的恩德永世不忘。

崔福在一旁战战兢兢地听命,面有难色地说,老夫人,我崔福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但只是舍我这卑贱的身子是小,救不下崔家一家事大。我怕事不成,贼兵抓了我,搜出书信来,岂不误了大事?那我反而对不起老爷在天之灵和夫人小姐的大恩。

主持惠真方丈也说,贼兵将小寺围得铁桶一般,绝不允许僧俗人等外出,贼首发出话来,限申时,必须将小姐交出;如若不交,他要放马将寺院踏平,放火烧了殿阁。崔福年迈,别说出不去,出去也一时将信送不到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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