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礼仪从上苑骑猎回来之后,就该进行国宴,众大臣已经在承光殿前列席等待。突厥和血修罗的事谁都知道一二,但是谁也不知其深究原因,只道血修罗不杀月奴公主,不会是仁慈之心,而是被月奴美貌所惑。但是如今二人并未成婚,月奴被尊为长公主,并且在人前可汗都与长公主以兄妹相称。
如今后宫之中王后已死,王妃疯癫,便只有顾青丝一个女人。虽说如此之际立顾青丝为妃也不是什么不可为之事,但是辽国大臣本就分为南北两派,南派的汉人自是无异议,但是主权是掌握在北派的辽人手里。从吴翦青到成玦,再到成玦的倪裳,若再来一个顾青丝,辽人根本就不要想再夺回这片土地了。尽管萧诉和萧诺有家族过节,尽管萧诚和萧诉有家族过节。但是无论任何一人当了朝廷要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辽国的女人成为后宫的主人。
国宴相待宾客,众臣按照高低先后列席。萧诚是北丞相,位列席首旁边是南丞相郭南汇。众臣坐在席间,听闻上午突厥可汗和长公主来了之后便去了上苑,而顾青丝也去了。王上连这种国事也带上顾青丝,其用意再明显不过,想确立顾青丝在辽国的地位。想到这里,萧诚心中不禁冷笑,若区区一件如此的事情就想逼他们辽人就范,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如此思忖着,远远便听见了几个人谈笑的声音。几个人从上苑回来应是回到宫中又重做了梳洗装扮,月奴公主仍旧是一袭白衣,戴着蒙面白纱,但是衣裙上多了水蓝色的亮饰点缀,映着国宴上的莹黄灯光,公主就像是一弯白月,步履翩跹衣裙翻动,水蓝色的亮饰影影点点,若泉水里的星辰。
而长公主身旁的突厥可汗虽正在和王上说笑,但是那一张若鹰面的铁面具,给席间徒增添了许多骇然气息。相比起他,成玦的龙袍更显得英武俊朗,眼角微向上瞥,嘴角微翕,眼神转过竟是带着笑。众臣都未曾见过成玦如此的笑,宛若是一树伟岸迎着晚风,树叶殷殷翻动的温柔,倜傥风_流溢于举止行动间。
成玦身边的顾青丝一袭绯红,上面的流金刺绣不再是上午的凤凰浴火,而已经换做了百鸟朝凤,虽然衣着样式和皇后朝服有很大的区别,但是如此颜色如此图案,寓意已经昭然若揭。顾青丝一支珠钗溢光斜插,两颊施着桃花妆,耳垂上的夜明珠散着莹彩流光,随着步履摇晃,眼波流潋,朱唇含羞,竟是个绝世无双的嫣然美人。
成玦没有皇后,所以主位上的九龙鎏金御案旁没有并列放凤藻玉案,略低于主位的是太后之席,太后已经入座,身旁一张檀木镂空百鸟案无人就坐。成玦将顾青丝引到了百鸟案前,自己便登上主位,突厥可汗和长公主被内侍引到麒麟案和百鸟朝凤案前入座。
顾青丝坐下之后,直觉得周围人的眼神对她来说犹如芒刺,时不时地往成玦望去,便想起方才在月华轩,他亲自给自己穿上这绯红宫装时说的话:
“青丝,我要让你在众目睽睽下光明正大的做我最美丽的女人。”
“青丝,你不是卑贱的民女,是我最爱的女人。”
“青丝,你应该时刻昂起你最骄傲最美丽的头颅,睥睨天下,母仪后宫。”
想到这些话,她心中愈发忐忑,但是脸上的笑却是愈发的安定稳重,她知道在这些情况下,感情是不能流露的。如此顾盼相望间,一转头她竟与血修罗的目光相遇。猛然一遇,她自然是被骇了一下,但是随后,她才发觉面具后的目光不是那么可怕,倒像是树叶轻轻划过脸上,有些棱角,但是并不疼痛也不惹人厌恶。
此时她才真正打量起血修罗的面具,那不是普通的铁面具,是完全和他的脸贴合的,暗暗哑哑的黑色在宴会的烛光里,散发着冷漠但不突兀的光。上面细细有着纹路,那花纹青丝不太能看得懂,像是经文一般。
“不知青丝姑娘年方几何?”面具下的嘴唇一开一合,再一笑,倜傥得无懈可击,但是问出的问题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
“方满二十。”青丝没有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微微颔首回答道。
“听说姑娘是汉人,若按照汉人的规矩,青丝姑娘的年龄应该早已婚配了才是。”月奴公主开口道,银铃般的声音若跳跃的清泉,这番话说来,听上去像是小女孩儿好奇的语气。
“王上可给顾姑娘找了个人家?”月奴俏皮的语气问道。
成玦的脸色沉了沉,却依旧保持着笑容:“正在挑选。”说完顿了顿他问道:“长公主此次来我大辽,不知可对我辽国勇士有动心的吗?”
“王上真是说笑了。”月奴语气里带着几分羞赧。
“呵呵,月奴妹妹有话可是不敢说。”血修罗这时开口了,“月奴她其实早已心仪二皇子,此次前来还专门带来突厥神医,希望对二皇子的病症有所帮助。”
多年以来,二皇子一直是宫中不能提的人,更何况谁都知道太后才是二皇子的正室皇妃,所有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不过片刻,只听得平疆开口,众人满腹狐疑地看着她,只听她说:“二皇子癫傻症也有段时日了,王宫里的太医也看过,但都无甚结果,若是这次突厥神医能治好二皇子,也算是对我大辽的一个恩情。”
“呵呵,恩情倒是不敢当。”血修罗微微一笑说,“朕是想请求王上一件事。”
“何事?”
“朕想恳请王上将青丝姑娘赐予给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