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华清宫出来,我第一次发觉我的脚步竟如此沉重。当知道和瑞儿见面的人是舒冰纨时,我就猜到是杜家人做的,原以为是杜婳烟,但是仔细想想,现在杜婳烟不过是个昭仪,还没有能力能让淑妃设局。这个女人,我之前低估她了,没有想到她竟然可以用瑞儿来涉险,瑞儿是目前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也是她最大的依靠,她竟然不惜用瑞儿做局,来拖我下水,我完全有可能置瑞儿于不顾,那么她输了这场局岂不是会更惨?
但是她却只看到后宫,没有看到前庭。用瑞儿做这个局,只会让杜家陷于声誉狼藉之境,让目前杜、苏、赵三家的均势打破,杜少寰辛苦经营近二十年的心血,被她亲手拆毁。想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看天,阴郁的天气远远传来几声鹤鸣,我对碧梳说:“移驾西宫禁室。”
清思苑,一处清静到冷寂的园子,凡是犯了错还没有定罪的妃嫔皇子,往往都会被暂且关进这处园子。清思,便是让人在这里面壁思过。我站在关舒冰纨的房间里,房间里光线阴暗,她静静地坐在灯下,眼睛发呆似的看着地上,许久没有说话。
“皇后娘娘屈尊来看臣妾,为何又不说话?”许久她终于开口说话,这个声音我需要努力在记忆力搜寻才能记起,而所有关于她的记忆,也只有曾经那场芍药花会。
“本宫希望你能救瑞儿。”
“呵,”她听了我的话咧开嘴笑了,抬起沉默如深潭的眼眸,“可笑,亲生母亲设局让儿子跳,皇后娘娘却出手相救,事情不会真的如传言那般,皇后与皇长子有染吧?”
我听了没有理会她的话,却只是冷冷看着她,说:“舒佥收受礼金,错判命案,杜少寰助其隐瞒证据。事到如今,你还有选择吗?”果然此话一出,她的神色掠过一丝惊惶,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不必知道。”我轻描淡写地说。
“但是,既然瑞儿的母亲都没有提出来,我又有何理由帮皇后娘娘救瑞儿?”她哂笑一下说。
“那你就只能和瑞儿一起死了。”我冷漠的语气让她不禁死死盯着我,我回应她理所当然似的哂笑目光:“莫非,你还以为贵妃有能力让你活着出去吗?”
“贵妃不能,你也不能。”她只是盯着我,薄薄的嘴唇咬出这句话,“因为皇上他根本不想我活。”
她的话一说出来,换做我无言以对了,没错,她说的没错。我都知道的事,皇上又岂会不知。后宫当中都知道,舒冰纨和瑞儿之间绝不可能有染,但是皇上依旧把她抓了起来,而且,舒佥和杜少寰之间的事,皇上必定是一清二楚,只是杜少寰势力盘根错节,又是朝中用以均衡势力的一端,但是为了朝政清明,皇上不会轻易放过舒佥,而杜少寰有一日,若为了减少政敌手中的把柄,他也必有会除掉舒佥的一日。如此一来,舒冰纨也没有存在于宫中的价值,留着只会是一个家族的隐患。
她的声音继续幽幽道,嘴角一抹诡笑:“既然是死,那我何不找一个垫背的,也好为娘娘你除掉一个劲敌?”
“本宫的事,不需要你来费心。”我冷冷说道,“自始至终瑞儿都是无辜的。”
“那我就是死有余辜吗?”她突然语气激动起来,“我进宫之后没有害过谁,和那苏玉晴杜婳烟比起来,恐怕好多了吧?但是这后宫回报我的是什么呢?!呵呵,皇后娘娘,我告诉你,我舒冰纨即使死也要拉着皇长子下黄泉!”
我冷冷看着她的表情,因为仇恨和无助而扭曲的脸,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往门外走去。碧梳跟在我的身后,出了清思苑,她心有余悸地说到:“娘娘,奴婢怎么觉得贵妃和充仪两个人都疯了似的。”
我听了嘴角浮上一缕自嘲的笑:“是啊,都疯了。后宫的女人,都免不了这一日。”
“娘娘,您别这么说话,看得奴婢心里怪害怕的。”她不禁摇了摇我的手臂,好像生怕我也疯了似的,我看着她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放心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疯还是醒,过往六世,我都在人世里挣扎,还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我或许是早就疯了,所以才会还没有看透这人世,还陷在红尘泥淖里无法自拔。
后宫的丑事出来,前庭自然不会放过打压杜家势力的时机,皇上每晚的奏折多得数不清,也有段日子没有来栖凤宫了,我的心中自然有着些许失落,但是也没有觉得日子太难熬。他每日都会让司膳送来一些精致的点心,这段时间因为瑞儿的事,再加上害喜,所以胃口一直不佳,他送来的点心,有时我会叫人送去给瑞儿。
此时,倪裳又来信了,和上一封相比信中的内容要轻松愉快许多,她怀孕了。我看了不知为何却笑不出来,她的状况太过劣势,如今先于萧纾怀孕,必定成为众矢之的。
我放下了信蹙着眉头想提笔写信,却不知道写什么,这时连生急急地跑进来说:“娘娘,娘娘,不好了,皇长子在禁室里突然腹痛呕吐,经太医诊断是中毒。”
“中毒?”我一听立刻站起身来,“现在他的情况怎么样?”
“回娘娘,还好发现得及时,皇长子目前只是昏迷,但是没有大碍。”连生说。
我听了心中一沉,眼前都是瑞儿天真无邪的模样,竟无法想象出他命悬一线的模样,才发现当自己心中还是有他的位置,不是爱,而是亏欠。
“移驾清思苑。”
我正要往外走,连生就急忙拉住了我说:“娘娘,您千万不能去!”
“为何?”我不解地问道。
“因……因为皇长子是吃了栖凤宫送去的糕点才中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