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寻又看得一眼,轿帘再未掀开,才慢慢地转过头去,而嘴角微微地扬起。此刻,他的心情和沐云遥一样,一样的紧张而忐忑,觉得这一切有些梦幻,不太真实。
迎亲的队伍,在一片喧闹声中,缓缓地沿街前行,终于停了下来。沐云遥听到一阵高高响亮的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便知道是到了墨王府,心里忽然再次生起了一丝紧张,心忽然又砰砰地跳了起来。
随后,她一直晕晕乎乎地听着外头那些人嬉嬉闹闹的,喜娘喊什么“下马威”之类的,似乎特别热闹。
前世,她的婚礼盛大,其实很寒酸,和一只白鹅拜堂成亲,自然是没有这一系列的礼节,她有点好奇,还恍惚着,外头的喜娘已经高喊:“迈火盆喽!”
喊声未落,墨千寻撩开轿帘,抱起沐云遥迈过火盆,在众人的拥簇下,一路沿着铺好的红绸进了墨王府。
被墨千寻抱起的那一刻,沐云遥的心似乎都停了一般,脑袋里更是一片空白。
“遥遥!”听得他压低声音的轻唤,沐云遥的意识才回拢,心前所未有的踏实,僵硬的身子也放软,将脸埋在他怀里,汲取他身上的独有的麝香味。
墨千寻低头看向她,幽深的凤眸里盛满了笑意,几乎可以暖化整个冬日的寒冰。
一路红绸,仿若他们今生携手要度过的征程,一路蔓延至喜堂。
喜堂里,红绸高挂,高朋满座。
吉时,奏乐,直到赞者提着气高喊“礼毕,送入洞房!”,沐云遥屏着的呼吸,才微微吐了口气。
从今而后,他们就是夫妻,日后相濡以沫,福祸共担,不离不弃。
隔着盖头,隔着红绸扎着的花团,一步之遥,她似乎能把他脸上的表情,连嘴角那微微上扬的雀跃都尽收眼底。
心有灵犀,默契自是天成。
随后,沐云遥只觉盖头一晃,人已经被墨千寻拦腰抱起,耳畔响彻着的是慕容羽等人的口哨声和调笑声,墨千寻却置若罔闻抱着她直接进了喜房。
尽管是再嫁,到底隔了一世,一想到欺负这种事情,沐云遥的心咚咚地不由得跳个不停,头埋在他的胸前,埋得更深。
墨千寻的脚程很快,沐云遥只觉得几个颠簸,就进了内院,远离了前方的喧闹。不过,沿途的祝福声却不绝于耳,隔绝了视线的盖头下的嘴角不由得翘了翘。
身子一松,她人已经被墨千寻放在了床上,而后听他淡声道:“玉琳留下来守门,其他人都出去吧。”
不少来观礼的人都当新郎是把持不住了要先和新娘说私房话,调笑着退了出去,同时为二人关上了房门。
墨千寻果真掀开了沐云遥的盖头,那一刻,莫说倾城倾国这样的词语,连漂亮都不在他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她的笑脸。他看到了她眸子里自己的笑,笑得那么肆意那么灿烂,炫目得都以为那并不是自己。
过了片刻,墨千寻才回过神,移开眼睛,似乎有些踌躇,半晌后才道:“我明日就得走!”
事情来得太突然,沐云遥一时有些愣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里满是雾气。可是她还是试图让自己笑起来,轻咬着莲唇,似乎用尽全力一般紧紧地抱住墨千寻,哽咽出声:“你能娶我,已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墨千寻眸光霎时涌上一股轻愁,抬起她的脸,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沐云遥突然被吻住,呼吸不由得一窒。墨千寻更是熟练地撬开她的皓齿,紧紧地揽着她,与她唇齿相缠。沐云遥的心砰砰跳得极强,本就有几分迷糊的脑袋更觉阵阵眩晕。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墨千寻心里挣扎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开她,低声嘱咐道:“燕舞、燕欣在,有事情叫他们,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难道现在就要奔赴边关吗?
战局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
沐云遥闻言绯红的脸颊一僵沉默了片刻,暗哑地应道:“好。你放宽心去,我会照顾我自己的。”
说到最后,她的几乎是哽咽出声,眼泪簌簌而下。
多么舍不得!
早知道就……
墨千寻俯视着她,心下一紧,复又把她拽进怀里,语气带着浓浓笑意,道:“傻丫头!是去皇宫。白纸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不只是有一张,事关战局,对方也藏得很深。我想在我离开京城之前把人引出来。时间太紧,没有办法更周密的做局,只能委屈你了。”
他没说的是上次太子妃和太子吵架就是再做局,只是对方太狡猾,武功强悍而高强,死了不少高手,却让那人逃脱了。
“那好,你快去快回,我等着你!”沐云遥这才抬头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的五官描摹进脑子里。
敲门声骤起,墨千寻这次没有停顿,只轻啜了她的唇,低声道:“等我回来!”
沐云遥轻“嗯”了一声,直追到房门口,目送他离去。
墨千寻快速地吩咐着,让人无比守好院落,从现在起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到了回廊处,顿足,回头看了她一眼。
后来,墨千寻曾想过,他明明应该带着她走的,带着她去皇宫,不应该把她留在这里。
不然……
沐云遥几乎舍不得移开眼睛,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沐云遥倚在门上,不由得捂着嘴哭了起来。不知为何,总觉得莫名的悲伤!
此刻的皇宫看似升平的景象之下,已是杀机重重,透着浓浓的血光。
“王爷!”看到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墨千寻不由得蹙了下眉头,那人觑了他一眼,低声道,“太子殿下让我通知您速速回府,我们中计了!”
“什么?”墨千寻先是一怔,快步回首,边走边听这位侍卫说。
他们原以为那人是为了夺为被送出去的军备部署图,结果并非如此。如今,六皇妃是头蛇出洞,路上遇到了要造反的六皇子皇甫晨风,两人打打出手,六皇子皇甫晨风失手将欧阳凤凤打死,而皇甫晨风也没得上什么好,被欧阳凤凤的匕首所伤如今已是生命垂危,正在由长孙小神医抢救。
与此同时,二蛇再出,被太子妃蒋芃芃围剿,为了救太子,蒋芃芃也受了伤,不过并无大碍。
三蛇作为终极BOSS,也就是那日的武功强悍着并未出现,经过审讯二蛇才得知,他们根本中计了。
晋国此次的目标并非军事部署图,而是墨千寻的新婚妻子沐云遥,理由就是她是楚国的福星,晋国要抓住她将她杀死了。
闻言,墨千寻瞪着眼,脸上青筋毕露,死死盯着侍卫,冲前一步,抓着他的衣襟,暴呵道:“你再说一遍!”
玉珀此时赶来,拧着眉头道:“墨将军,你还是速速回府,以免夜长梦多。”
对!
他得回府,回府!
遥遥!
墨千寻气息猛地一窒,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
他早该想到的,季夏明明传了消息过来,说琳琅龙潜虽然身为晋国主将,而人并不在军营中。但是晋国频频主动挑起小规模的战火,他以为他只是藏得深,没想到他居然来了楚国……
太大意了!
次日,墨千寻如期奔赴前线,而一顶空轿子也随即进了皇宫。外头的人都以为墨千寻奔赴前线,他的新婚娇妻被太子留在皇宫当人质了。
然而,事实太过残酷,沐云遥不见了,纵然是封了京城四门,可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她的任何音讯。
太子下朝后,前往蒋芃芃居住的宫殿探望她。被人认为无性命之忧的蒋芃芃,此刻正躺在病床上,双目失神地凝望着帐顶,太医已经宣告她受伤的部位在胞宫,也就预示着她此生将不会有子女。
其实,这样也好,挺好的!
至少她比遥遥还幸福一些,做过女人,知道做女人有痛苦也有幸福。遥遥不见了,新婚当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人都知道是琳琅龙潜,慕容羽甚至为此和他的心肝闹了起来,可是人还是音讯全完。
皇甫霖看着双目呆滞的蒋芃芃,失魂落魄地问道:“我是不是特别没有用?”
好一会儿,蒋芃芃才愣过神来,哑声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沮丧。一切都会过去的。”
无论是好是坏,终究会有一个结果的,不是吗?
算起来,他们也不算中计,琳琅龙潜此次前来的任务就是要把皇后许给欧阳冷霜的另外一部分军事部署图拿出来。
当时,皇后和欧阳冷霜谈判的结果是,给一半部署图,等到六皇子登基后,再送给欧阳冷霜另外一部分。
欧阳冷霜自然也不是傻的,怎么可能做这种赔本的买卖,自然让自己的人跟着下手。他的人居然是沐云遥的姨娘东方楚楚,东方楚楚借由皇甫云景的身份掩护自己,并引诱皇甫云景为欧阳冷霜所用。
皇甫云景起先还没有胆大到出卖国家这等机密,可是随着皇甫霖被封为太子,而他自己失势后,整个人就变得癫狂起来。
他通过自己在宫里安插的内线,也就是皇后身边的人,让欧阳凤凤见到了拓本。当时欧阳凤凤身边无人可用,本打算通过沐家的人,把东西带出去,没想到皇甫云景和周玲珑出现了事故。
淬了毒的匕首,确实是蒋芃芃用过的,毒是欧阳凤凤淬上去的,递刀子的人是皇后身边的宫女。
这些事情盘根错节,几乎是把皇宫内院的人杀尽,换了一个遍才得到的消息。可以说,皇甫霖这三日杀尽了他今生所有能杀的人。
他并不想杀人,可是这些人逼迫着他,让他伤心欲绝。
风雨飘摇的大楚啊!
“你不必太过担忧,吉人自有天相。”皇甫霖想了想,低声对她道,“如今父皇还健在,就表明她还没事,只是被人藏起来了。国师说了,她的命和父皇的命一道系大楚的江山血脉。你暂且不必太过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