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给朕好好查,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查出来朕灭他九族!”建武帝几乎把案几上所有能扔能砸的东西全数扔了出去,此刻他怒不可遏。
只听得哐当一声,案几被他掀翻在地。
众大臣和二皇子皇甫霖悉数跪倒在地,磕头道:
“陛下息怒!”
“父皇息怒!”
“息怒?”建武帝冷冷笑着,目光扫视着在场每一个人,呵斥道,“朕随时都可能被人要了性命,你们居然让朕息怒。真的别庄,那些个贼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朕这里是自家的后花园是吗?”
先是有竹林的意外,后有假山处玉锦之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他的周围发生的,几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的,如何能让建武帝安心,如何能让他相信他的人身是安全的呢?
龙颜如此大怒,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稍微重点就引起建武帝的注意,被他拎出去砍脑袋。
“墨千寻呢?”建武帝踢了一脚跪在脚边的小太监,看着哆嗦着身子的柳公公道,“人呢?”
柳公公低声道:“回禀陛下,墨将军接到密报,有人在皇城内意图制造混乱,如今正在彻查。”
“皇城?呵!”建武帝看着诸位大臣,笑道,“好,好啊,很好!”
众人实在不知道建武帝这一声好,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却每一个人敢上去追问的。
“玉珀何在?”建武帝冲往外面喊道。
“臣在!”玉珀很快进来,跪下向建武帝施礼道。
“去,告诉墨千寻,让他好好的查,彻彻底底的查,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建武帝随后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颁布下去,让皇后请众位大臣的女眷来落枫山庄参加桃花宴佳丽的决赛。还有封闭皇城,只许进不许出。”
前面的很好理解,后面也很好理解。
但是,搁在众位大臣那里,就是要封皇城以捉内奸的节奏啊。
建武帝确实有些疯了,这等时候,本该是静悄悄地把事情压下去慢慢的处置。可他居然要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是要告诉天下人,他们大楚出了问题,要闹得人心惶惶吗?
“父皇,不可!”二皇子皇甫霖起身上谏言道,“儿臣愿意与玉统领一道前往,与墨将军一通彻查此事,定要保护皇城安危。如此大张旗鼓,父皇万万不可。一则容易打草惊蛇,让那些亡命之徒逃跑。二则,会闹得皇城内外人心惶惶。这万万不可啊。”
有了皇甫霖起头,其他人也都齐齐道:“陛下,二皇子所言甚是,三思啊陛下。”
建武帝微眯着眼睛,混沌的眼眸布满了不悦。
他到底是皇甫霖的亲爹,就算在生气也没有责备于他,而是看向玉珀道:“速速寻墨千寻来,万不可有一丝疏忽,若有问题,让他提头来见。”
“是,陛下!”玉珀起身离去。
皇甫霖看得她背影一眼,出言道:“父皇,儿臣愿意一同前往。”
建武帝却冷笑一声道:“你去了,可不是让某些人正中下怀。一杯毒酒端过来,了解了朕的性命,诸位拥立谁上位,都是有从龙之功啊。蒋尚书,沐尚书,朕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陛下,臣最该万死!”
“臣等最该万死!”
“最该万死的不是你们,是朕!”建武帝冷冷笑着道,“朕太纵容你们了,养大了你们的心,让你们把手伸到后宫里来了。”
建武帝这话着实重了。
他是老了,但是还没死。
往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众人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人年轻的时候,能干掉一众皇子上位,能是什么便宜角色吗?
绝对特么的够狠辣,够决绝!
其他人一概不叫,只叫了二皇子皇甫霖,又做出这样的姿态来,所为何事?
不过是让他们现在就做出选择罢了。
这些皇帝臣下的,处得久了,彼此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众位大臣,尤其是蒋尚书和沐尚书齐齐跪地,匍匐道:“臣等不敢!”
“不敢!”建武帝扫了众人一眼,远的不说,只例数了今日的事情,“我说今天小九怎么这么懂事,居然想出这么好的比赛方式,没想到背后是沐四小姐,沐云晴。沐尚书,你很好,有两个如此惊艳才绝的女儿。真的十分了得,让朕十分艳羡。”
“陛下!”沐庆沧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除了跪地求饶之外。
建武帝起身踹了他一脚,又看了看蒋尚书,冷笑道:“你个老东西倒是乖觉。这个时候万事不管了。我就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倒是想问问,你是朕的大臣,还是皇后娘娘的大臣?是朕的臣工,还是六皇子皇甫晨宇的臣工?”
“陛下,臣有罪,臣罪该万死。”蒋尚书也是明白建武帝为人的人。在他质问你的时候,你最好闭嘴,什么话都不要说,也不要辩解。
“陈大人,你很好!”建武帝看着陈允文的父亲,冷冷笑道,“你养了一个好儿子。玩得一手好好的暗度陈仓。既然烂了,就烂在自己家里,烂在自己肚子里就死了。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我就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娶了慕容家的小姐,就可以管得住朕的钱袋子了吗?你以为慕容家的人是你们随便就可以拉拢欺辱的吗?你们以为墨家的人是你们随便一个指头就能勾去的吗?”
“臣教子无方……”陈大人哆嗦得厉害,他心里清楚他的儿子这次真的是没有救了。本来只是一桩风流债,可是捅到了皇帝这里。而惹到的人是慕容家的,连皇帝都说了,慕容是他的钱袋子。
“往日里,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建武帝目光逡巡过一圈,愤怒地道,“结果呢?结果就是你们联合起来,来糊弄朕是吗?当朕老了是吗?”
“陛下,臣等万万不敢有此想法,万万不敢啊。”众位大臣,几乎把脑袋磕破。
建武帝坐在台阶上,柳公公上前扶他,被建武帝推了一把,瞪他道:“你个老东西,也来糊弄朕。”
“父皇!”皇甫霖跪着挪到他跟前,对他道,“您莫要生气,保重龙体要紧。万事有儿臣在,有墨将军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啊,您不要这样,儿臣心里难受。”
建武帝忽然眼角湿了,眼泪顺着眼角往下落,声音疲惫地道:“都下去吧,让朕静静。”
此时,蒋尚书和沐尚书互看一眼,心里很明白这个时候走,那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建武帝这人到了现在已是喜怒无常,根本无法用常人的想法来揣度他。
事实上,他本来也不是常人。
蒋尚书跪倒在地,磕头道:“陛下息怒。微臣不敢辩解,但是微臣对皇上,对二皇子的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啊。”
“臣等对皇上,对二皇子的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臣等誓死效忠皇上,效忠二皇子!”
二皇子皇甫霖一时间有怔忡了。
他还想着得赶紧叫太医,免得建武帝伤了心神,可瞧着架势,根本……
根本就是撒泼,让诸位大臣表决心的啊。
为了他,为了他的皇位,父皇竟然如此,竟然如此舍得下脸面。
二皇子皇甫霖呆呆地看着建武帝,喃喃地喊道:“父皇,儿臣真的,真的……”
他是真的心疼建武帝在这皇帝的宝座上,孤家寡人,连喜怒哀乐都变成了庞然大物,为人左右,左右别人,左右天下百姓的生死。
“起来!”建武帝扶着他起来,又对众位大臣道,“众爱卿都平身吧。”
蒋尚书出了一次头,沐庆沧更为会拍马屁一些。再者,他本身就是建武帝的人,至少明面上他一直是建武帝的人。
他谏言道:“臣奏请,册封二皇子为太子。”
“臣等奏请,册封二皇子为太子!”
建武帝只是静静地看着各位大臣,却没说话。
而后,他看了皇甫霖一眼,对柳公公道:“去起草文书吧,三日后,册封二皇子皇甫霖为太子,即日监国!”
建武帝一言既出,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一句。
众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齐齐恭祝皇甫霖:“见过太子殿下!”
“众爱卿平身!”对于建武帝的决定,皇甫霖本人除了接受之外,他似乎也没有任何的退路。
建武帝说不上满意不满意,继续此前的话题,问道:“关于这两桩事情,各位大臣有什么想法?”
蒋尚书回道:“臣以为还是得等墨将军回来再行定夺。毕竟玉锦姑娘的死与他有关系,几乎所有的指正都指向了他和沐云遥。”
建武帝闻言,又转首看向沐庆沧道:“论说这件事情,你当回避,毕竟涉及到你的嫡女沐云遥。但是朕想听听你的说法。”
沐庆沧斟酌半晌,道:“臣以为,臣以为墨将军就算再儿女情长当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去难为一个宫女。再者他一个外臣,就算大胆包天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吧?”
建武帝并无决断,看向皇甫霖,问道:“霖儿,你以为呢?”
皇甫霖思量片刻道:“儿臣相信墨将军的为人。他的忠心,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竹林那桩变故上,臣都看到了。他的人品绝非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臣以为此事,只怕另有他人,还是仔细查找为上。”
众人正议论着,忽然有人来报。
柳公公皱了下眉头,呵斥道:“和人何人在外面喧哗?”
此前负责勘察现场的禁军中郎将回道:“回禀大人,小的,小的有最新发现。”
建武帝和皇甫霖互看一眼,扬声吩咐柳公公道:“让他进来回话。”
柳公公宣道:“宣禁军中郎将尉迟省进殿回话。”
在这之前,小太监们很快恢复了议事厅的布置。
是以,中郎将尉迟省进来的时候,议事厅里一派安然,仿若此前的风暴根本不存在一般。
当然,那场风暴,尉迟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