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被沐云晴怀疑的沐庆沧,真的是她的父亲,而非沐云遥的父亲。
没了《无衣》的激荡,沐庆沧又恢复了惯常的道貌岸然。
等见到沐云晴输了第三场比赛后,就在沐云晴被皇甫琳拦住去处之际,他也主动找上了沐云遥。
看到沐云遥,他面色并没太多欢喜,反而有诸多不悦。他看了沐云遥好半晌,才道:“接下来的两场比赛,你打算如何?”
面对这个做政客比做父亲更成功的男人,沐云遥以往是有过奢望的,奢望过他的关注,奢望过他的怜悯,但是现在她有的不止是死心。
“父亲大人欲望我如何?”沐云遥静静地看着沐庆沧,双眸里含着笑,而笑意却没触及眼底,只是笑着。
甚至看在沐庆沧眼里,她的笑是一种嘲笑,一种看透他内心想法的讽刺。
“遥遥,为父从未恳求过你。这一次,为父恳求你。”沐庆沧声音充满感情,而感情却无比的真挚,带着些许无奈道,“你和晴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你们谁赢谁输,为父的心里都不是那么好受的。但是,遥遥,你比晴儿幸运。你是我嫡女,不日将会嫁到晋国,成为太子妃,成为晋国的皇后。而晴儿呢?如果她不能从桃花宴上胜出,她有什么?她的前途又在哪里?难道你希望你作为晋国皇后,看着你的妹妹们嫁给一个不中用的人?你知道为父走到这一步,花了多少年,二十多年,依旧胆战心惊。都说穷书生,你想看你的妹妹们穷困一生吗?”
听沐庆沧这话,好似沐云晴输掉桃花宴就将嫁给一个猪狗不如的人似的。他们谁知道,如果她沐云遥嫁了,嫁给了晋国太子欧阳冷霜,才是真正的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好不好?
他不在乎她过的是否好,而只在乎她是否为他谋到足够多的政治价值。她不过是他眼中的棋子而已。
沐云遥已经不再生气,或者说已经不是生气能形容她的心境的了。因为太生气,她反而极为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看待所有的人。她更明白,如果她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争取,不然她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墨千寻,她自己来争取,不求他们帮一把,但是他们妄想拖她的后腿。
沐云遥淡然地笑道:“父亲大人,难道你希望我欺君吗?既然是比赛,大家自然要拼尽全力。你们男儿家还有道,习得文与武卖于帝王家呢。我们女儿家好容易有这样好的展示平台,为什么不展示自己呢?另外,我还想说,我并不觉得我会嫁入晋国。昨晚的事情,父亲大人想必已经听到风声了。只怕四妹看不上那些穷书生,也有其他想法。不若您问一问她的想法,莫要为了顾念我,而让她断送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你的意思你不同意喽?”沐庆沧厉声质问道,“我告诉你沐云遥,就算墨千寻喜欢你,就算你有长孙家撑腰,可是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可以不当自己是沐家人不顾念沐家人的一切。但是你可是想明白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妖女,一个灾星,你以为皇上会留你?你也太异想天开了,你觉得这天下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
“父亲,你也觉得我是灾星,是妖女?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沐云遥一听到这个就来气,到底是出的这样的断语。“你就这样断定我是妖女?若是另有其人,大楚的未来如何,你承担的起吗?作为大楚的臣工,即便不为黎明百姓,您是否也得给陛下尽忠?你是否该查证清楚,再下结论?万一所言有误,万一你得到的消息是别人误传,你做出这样的决断,并告诉了皇上,那么后果,你?来负吗?你想成为千古罪人你大可以去,为何要陷害陛下,让他可能背负骂名呢?父亲,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莫要最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断了自己的前程。”
“你给我闭嘴,你个孽障。你的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吗?”沐庆沧被她气得自发抖,若是这话传到建武帝的耳朵里,只怕没他什么好果子吃。他当然是确定了沐云遥就是灾星才这么做的。若是沐云晴那般,一出生就被人称作小观音,沐庆沧也不会这么对待她了。
在沐庆沧眼中,沐云遥就是生而不祥,是个孽障。除了送她去晋国和亲,给他谋求更多政治利益外,她不但没有其他价值,还有可能给他惹上麻烦,断送他的前程。
他这样的人,黎民百姓算什么?就是建武帝,若不是建武帝可以给他荣华富贵,他才不会那么跪舔建武帝呢。在他看来,有了荣华富贵,至于身后,他才不会管什么浊浪滔天呢。
沐云遥冷笑一声道:“父亲大人,你终将被你的愚蠢害死。天欲让其亡,必先令其狂妄。你的心思,并非没人可以猜测得到。你的一切都是陛下给予的,女儿奉劝你,你最好对陛下忠诚,不然百年之后,就算到了地下,陛下一样可以让你挫骨扬灰。还是那句话,是不是妖女,是不是灾星,不是你说了算的。甚至也不是陛下可以断言的,这一切都要看天意。天意让谁是灾星,谁就是灾星。如果天意说我是灾星,我会当场以死谢罪,绝不二话。若是天意说我不是灾星,你敢保证那个人以死谢天下吗?”
“你……你这个孽障,我们沐家迟早被你害死。”沐庆沧气得差点要掌掴沐云遥,这个孽障,孽障啊。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桃花宴之后,我就秉明皇上改姓长孙,此后与沐家无关,此后沐家荣华富贵也与我没有关系。如此可否?”沐云遥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为了父爱委屈求全的小女孩。死过一回,她太明白,有些人如何奢求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
“好,好,你很好。沐云遥,你最好说到做好,最好如此。”沐庆沧说着话,甩袖子走人。
而藏身在暗处了看着两人吵架的沐云壁,等他走了才敢出来。沐云壁实在太怕他老子了,之前他不动,他都不敢动,即便心里再想找沐云晴问问情况也不敢。刚才他去找沐云晴,知道沐云晴被皇甫琳叫走了。他才不敢跟皇甫琳碰到一起呢。沐云晴搞砸了原计划,已经让皇甫琳十分生气了。如果他出现在两人面前,到底是替妹妹说话,还是站在皇甫琳这边指责沐云晴呢。
很显然,两者皆不可取。所以他才过来打算警告沐云遥一番呢,只是没想到碰到沐庆沧正在教育沐云遥。可是看着父亲大人的样子,好似被沐云遥气得不轻。
等人走远了,沐云璧才跳出来教训她道:“沐云遥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把父亲气成那个样子,迟早有你的好果子吃。不信走着瞧。”
沐云遥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冷笑一下。他以往是多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真是越看越猥琐,自打他要杀掉红莲,要弄死自己的孩子起,沐云遥就知道这个人甚至连沐庆沧都不如。
沐云壁是个没有底线,没有下线,为了达到目的更为不择手段。
可是他这些是从哪里学来的,毋庸置疑,这一切都当时跟身边人学来的。他的生母柳巧巧那样的人,别说生出他这样的儿子,就算生出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来,她也不觉得奇怪。
沐云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在心里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退让了。接下来的每一场比赛,她都将全力以赴。再差不过两人战平,等待皇帝陛下的圣裁而已。
她赌天意这次会站在她这一边。
沐云瑶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如此明媚,那些人的内心为何会如此肮脏呢?
沐云遥不明白,也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了。
为那样的人浪费心思,就是浪费光阴。
沐云遥再次回到抽签处,第四场比赛,沐云遥和沐云晴抽中的居然是杂艺中的医术。
这就是天意,谁也难以违背的天意。
沐云晴拿到签的那一刻,内心一片死灰。
她以为诗韵郡主会帮她,她以为皇甫琳只是口头上的威胁。
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两个人根本就把她当作棋子。
一个身姿倨傲的棋子,一个自以为是的棋子,他们那些权贵之人可以用你,也可以随时抛弃你。
沐云晴被抛弃了。
当然,诗韵郡主仅仅是觉得可惜。
显然,楚国有人希望沐云遥出线。
皇甫琳内心是震惊的,她明明已经嘱咐过了,这一场让两人抽中沐云晴拿手的骑马。
结果居然出了这样的签。
她定定地看向皇后娘娘,又看了眼建武帝,又看向二皇子皇甫琳,继而又看向晋国太子欧阳冷霜,她几乎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却还是猜不透到底是谁主导了这场黑幕。
这着实是一场有黑幕的比赛,但是谁会想到黑幕到最后黑幕的确实自己。
人人都想潜规则别人,结果自己被别人潜规则了。
绕了一大圈,自己还是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这一场比赛,完全不用比了。
建武帝当场宣布,这一场沐云遥胜,还开玩笑道:“若不然,长孙神医非跳到宫里来撞柱子不可。好了,这就是天意。沐四小姐也很优秀,但是天意如此。”
这世界上什么都不大,唯有天意最大。
沐云遥只能淡淡地对沐云晴道:“这是天意。”
沐云晴却笑笑道:“确实是天意。不过胜负未分,你也算不得赢。”
“赢不赢别人无所谓,只要赢你我就开心了。”沐云遥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反正赢了。谁让沐云晴一早打着恶心她的主意来呢,谁让沐云晴被天意打败了呢。
这时,欧阳冷霜起身道:“楚皇,此前说我等可以复活其中某一位佳丽,不知此刻还算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