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知,以为强大就可以夺得一切,可以引起欧阳冷霜的关注。
直到独孤无忌为她而身中剧毒,她才醒悟,在欧阳冷霜那里,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工具。
杀人,或者盗墓的工具而已!
着实如此。
在欧阳冷霜那里,人命贱如草芥,除了利用,没有丝毫真心。
曾经,他为了羞辱她,让她选择,是跟着他一路势如破竹地看大楚的落败,还是和一群死士搏斗。
他每年都会从各地搜寻来一些资质相貌俱佳的十岁左右的孩童先进行为期半年的魔鬼般残酷训练,然后再将他们扔到晋国的大蛊山里与野兽毒蛇搏斗,或者自相残杀般的地狱淘汰。
据说,每次一次三百人的对决,能回来的最多的不足十个人,甚至全军覆灭。这些活下来的死士已经不是人了,他们为了活下来,甚至不惜杀死同伴获取活命的机会,已经全然成了杀人工具。
说是让她选择,不过让她再次见识见识他的残暴和刻薄而已。最终,他还是逼迫着笑看大楚的落败,就只是为了符合他对外宣称的那样,她这个楚国灾星恨透了大楚,恨不得生啖楚国的人肉,恨不得喝尽楚国的人血。
而他打着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旗号,恬不知耻地一路侵略下去。
他恶魔般的行径,令人发指。
然而,那时候,她已经连死的资本都没有了。她是那么的孱弱,苟活在他身旁,被他凌辱着,为他欺侮着。
有人跟她说:
世间,不止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对!
世间也决不能只有苟且。
曾经的诗就是现在墨千寻,曾经的远方就是当下。
为了不苟且,她必须强大自己。
她看得独孤菱一眼。
独孤菱已烂醉如泥,趴在汉白玉做成的石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沐云遥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可是没什么兴趣看着一群尸体。
“遥遥!”
闻得是墨千寻的声音,沐云遥一双美目因兴奋和激动显得更为晶亮,腾地站起来,扭头看向他,只愣怔了一秒钟,下一刻就飞奔至他怀里。
墨千寻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她,疲惫的声音里满是歉意地道:“让你受惊了。”
“没有!”沐云遥想起独孤菱说的刺客,忙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没受伤吧?”
“我说,小遥遥诉衷肠也等等不是,总得让我们把这些个碍眼的尸体给处理了不是?”慕容羽大半夜了还摇着羽扇,完全一副看戏的姿态。
“对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独孤菱说他们是被机关杀死的。”沐云遥跟在墨千寻身边,无视慕容羽的不着调,低声问道。
“先把尸体处理了,容后再详说。”墨千寻说着话,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不住地打量着沐云遥。他到底不放心她的安慰,浅声解释道,“玉珀是渡灵山的人,除了玉琳,旁的人不好出现在她四周。没想到……”
一想到欧阳冷霜的狡诈,墨千寻就忍不住皱眉头,却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对慕容羽道:“就地焚化。”
慕容羽靠在树上,抬头望明月,作无视两人亲亲我我的冷漠状,听得这话,猴子似的跳起来。他三两步到了沐云遥跟前,掏出一个药包,对沐云遥道:“长孙神医,真乃天下第一……”
他话音还未落,只见一个黑影迅速而起,很快掐住了他的脖子,哑声问道:“说长孙神医在哪里?”
竟然是烂醉如泥的独孤菱。
这人神出鬼没的,实在太吓人了。
沐云遥吓了一跳,倒是墨千寻伸手点了下独孤菱的穴位,独孤菱很快松开慕容羽。
慕容羽转动着脖子,骂骂咧咧地道:“这小娘皮,真特么手有劲儿,要把老子害死了。我爹还不是得哭死,我们家可是九代单传,还有万贯家财,富可敌国啊……”
“再啰嗦下去,天都亮了。”墨千寻扫了慕容羽一眼,拎着软瘫的独孤菱,将她放置在石凳,快速地点了几个穴位,她双目才略略有些清明。
独孤菱看了看沐云遥和墨千寻,揉着如同千军万马碾压过的脑袋,蹙着眉头道:“什么情况了?”
呃?
沐云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种状况,作为一个医者,下意识地给她号起了脉。她越号脉越震惊,看着独孤菱道:“你……”
独孤菱这会儿又恢复了神智,抽回手臂,冲她笑笑道:“放心,暂时死不了。不过,也快了。”
她根本没有脉搏,几乎是个活死人。
可是她……
墨千寻扫了眼干活干得不亦乐乎的慕容羽,看来不用自己帮忙了,牵起沐云遥的手,与独孤菱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她练的是鲛人一种龟息大法,所以脉搏异于常人。”墨千寻对武功有诸多涉猎,倒是没有沐云遥这么惊讶。“不过,她自断经脉,又心脉受损,近日过度耗费心神,只怕如她所言,时日无多了。”
这么强悍的人,要死了。
沐云遥还是觉得十分可惜。
独孤菱似乎早已超脱了生死之境界。
她笑了笑,丝毫不在意那些,只淡声道:“墨将军果真博学。当年我为了逃出欧阳冷霜的手掌心,自断经脉,伯父为了救我,将这传媳不传子女的龟息大法给我练。欧阳冷霜为了辖制我们宋国,借由我的手给堂兄,也就是宋国太子独孤无忌下了剧毒。我曾是药人,虽然比不上解药管用,我的血可以压制堂兄身上的剧毒片刻。只是我时日无多,听闻大楚的长孙神医乃天下第一国手,暂且一请,希望能救我堂兄,救宋国于水火之中。”
“欧阳冷霜!”闻言,沐云遥也是恨得咬牙切齿,这个人就是个十足的恶魔。沐云遥相信她的外公和舅舅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但是宋、楚两国千里之遥,单单路上就要耗费良久。她将担忧说了出来,“路途遥远,不知会不会耽搁什么。”
独孤菱瞥了她一眼道:“人已在长安,我等也曾拜会过长孙神医,大抵因为我等是外族,长孙神医不愿意救治。”
“怎么……会?”沐云遥被幽禁在宫里,对近期的事情却是所知不多,不由得看向墨千寻。
“并非长孙神医不愿意救治。”墨千寻给了沐云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对独孤菱道,“令兄所中之毒,乃至阳至刚之剧毒,若弄不好,只怕会当场毙命。那毒不但罕见,还极其霸道,乃上古之剧毒的变异。只怕与西南边陲一圭巫的部族有些关系。不过,据闻这个部族早已消失了。”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独孤菱听了墨千寻的话,抱拳道,“多谢墨将军关照。”
“喂,你要去哪里?”沐云遥叫住她道,“圭巫,我知道。”
三人闻言,齐齐看向她,独孤菱差点激动得要将她掐死,还是墨千寻更快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与这些强人在一块,沐云遥忽然有点自卑了。
人一个冲动指不定就能捏死自己呢。
“遥遥,这不是开玩笑。”墨千寻看着她,认真地道,“那个部族消失了近一百年,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是文献,还是人,根本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你怎么会知道?”
“没有消失,是被晋国皇族给囚禁起来了。”沐云遥说着这些话,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当年,欧阳冷霜让她选择是跟着他去看大楚的衰败,还是去和死士博头。她选择了和死士搏斗。
而结果,纵然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欧阳冷霜也没放过她。
但是,她知道了大蛊山的秘密。
大蛊山深处,住着的就是圭巫族的遗民。
当时,她不但要绞尽脑汁地躲避野兽,还要胆战心惊地逃避追杀,是藏身洞穴中的圭巫族少女救了她。
为了回报她,沐云遥治好了圭巫族不足二十人的族人。
少女名唤巫篱,是个瘦弱不堪,只有一双大眼睛的女孩子。
他们部族是有此劫难,算不上全怪晋国,是他们部族的长老贪图荣华富贵,将部族的辛秘卖给了晋国。而后,他们部族被晋国人幽禁,驱赶,为的就是他们部族长生不老的秘诀。
因为太过遥远,若不是墨千寻他们提及,沐云遥也不会刻意想起来。她甚至想,巫篱和她的族人可能最终死在了大蛊山。
一想到他们从尸体里寻找食物,甚至人肉都会吃,“恶……恶……”沐云遥只觉得一阵止不住的恶心,匍匐在石桌上,大吐特吐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干完活的慕容羽摇着扇子走过来,看沐云遥吐得一塌糊涂,不由得出言关心道。
沐云遥肠胃不断地翻腾着,难受得眼泪都迸了出来,还手足发冷,冷汗直流。
“乖,不想了!” 墨千寻强壮的手臂自打她开始不适之际就圈着她颤抖的娇躯,此刻,他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脊,使她缓下剧烈的岖吐。
他温柔的话语,温热的体温,渐渐地温暖了她冰冷的身子。
她拭去眼泪,她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越发的清凉,还带着几分坚毅,哑声道:“大蛊山深处就有圭巫族的人。他们的头领,现在该是巫蠓,他的妹妹叫巫篱。她们自称是上古子民,与鲛人有极大的渊源。”
“大蛊山?”独孤菱闻言,却陷入了沉思,当年她也入过大蛊山,知道大蛊山天险,出山只有一条道,就是晋国皇家别院的后山。可是,她在大蛊山游荡,却从未见过沐云遥口中的圭巫族臣民。
莫非?!
独孤菱灵光乍现,忽然想到:“你说大蛊山里的蛊人就是圭巫族?”
“蛊人?”沐云遥不懂。
“晋国之所以养药人,就是为了给皇族续命的。”独孤菱越发肯定,大蛊山的里蛊人就是圭巫族的人。“百年前,晋国英武大帝,暴毙而亡。听闻是有人将他体内的蛊母盗走,然后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