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饮一杯酒,她丢下杯子,双手分别拍了拍两个男人的肩头,转身,悠然离开。
曾经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在这片刻间,又回来了。
楚云铮和肖复都有这种感觉。
自从她嫁入王府,她便很自然地将自己之前的荣耀丢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是在生活中屡出状况的苏晗。而事关战事,她的言语便不容人反驳,神色间亦是自心底透出来的笃定。谁也不能反对,谁也不能左右她,一如他们在朝堂内外、在沙场上见到的苏晗。
肖复看着手里的酒杯,笑,“把府里安排妥当吧……你们二人都不在府中,一定要确保明汐安然无恙。”
楚云铮蹙眉,“着实烦人。”
“着实有福。”肖复轻轻笑着,饮尽杯中酒。
楚云铮这次也只得依了苏晗,与其让她闹上一场最终如她所愿,倒不如自一开始就给予支持。她在生活里就是个小弱智小迷糊,可之于战事,她没有底气不足的时候,不会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徐远的三十万大军即将压境,已没有拖延、犹豫的时间。当夜,楚云铮和苏晗一起去了静太妃、楚云铭的住处。
太久不曾跨进这道门了。苏晗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满脸悲戚、疾病缠身的静太妃,事实却让她很意外。静太妃的精神不错,气色也不错。
苏晗不由笑道:“辽王与大周敌对,不论胜负,之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静太妃极为悠闲地啜了一口茶,“没什么好处,我目光短浅,只晓得幸灾乐祸。”
楚云铮无声地笑,“太妃有心了。”继而挥手,命侍卫入内,又对静太妃道,“你既有幸灾乐祸的心,就该晓得如今已是乱世,光天化日之下,凶险颇多,不如去个清净的地方颐养天年。”
静太妃脸色一滞,“你要把我送到何处去?”
“我为太妃修建陵墓,已有两年。不论你生死,那里都是你的去处。”楚云铮半真半假地叮嘱一句,“平日记得多上几柱香,我死了,你才有活路。”
静太妃脸色煞白,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这话我记下了。”
侍卫将静太妃、楚云铭和蓝静笗一并拖到了院中。静太妃和楚云铭宁死也不会向楚云铮求饶,只有蓝静笗觉得冤枉,且已恨毒了楚云铮,嘶声叫骂着,侍卫慌忙塞住了她的嘴。
这里还住着几名皇帝送来的女子,此时不明就里,各自出门跪在廊下求饶。
楚云铮对几名女子道:“你们去领取些银两,会有专人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有人谢恩,也有两人磕头道:“奴婢愿意留在王府,死生追随。”
苏晗皱了皱眉,实在是不理解这种人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多好,楚云铮又给钱又负责安全,这种好事还要拒绝?
楚云铮则是一挑眉,继而便是笑,“愿意留下的就留下。”
两名女子又磕头谢恩。
楚云铮唤来侍卫,淡声道:“把她们也送到太妃陵墓。”继而携了苏晗的手,离开此地。这情形下还执意留下的,不是痴傻,就是另有所图。要他把这些人留下,除非是脑子出问题了。
两名女子如遭雷击。
这种事,苏晗对他只有佩服兼无语。
第二日一早,楚云铮又去命人请了成傲天来王府暂住,请老人家协助苏陌,确保王府的安全。
分兵两路,就意味着眼前的战事之后,苏晗也要率兵出征,于是,楚云铮又做了详尽的安排:肖复协助苏晗,在她帐下听令;楚云钊伤势已痊愈,留守王城。
辽国的将士与大周相比,算不得多,但这并不算什么问题……楚云铮和苏晗以前关系匪浅的几名幕僚,在听说战事后,便飞鸽传书至王城,已带着自己手下的兵马前来增援。日后,还会不断地有败军或降军被收编入队,兵马不是问题。
夫妻二人都抱着必胜的信心,一来是因为放眼天下,找不出能够打败他们夫妻二人的将领;二来也是因为此战不能败……与朝廷相抗衡,若是败了,就是掉头、诛九族的罪过,谁也败不起。
这种机会,大概这一生,他们也只能遇到一次……皇帝失了民心,寒了臣子的心,此时夺天下,算是顺应民意。若是错失这种机会,即便来日把皇帝杀死,坐到龙椅上也不能安稳,终究会被人揪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小辫子,呕一辈子的火。
同一日,楚云铮要率兵离开辽国,寻机给予徐远迎头痛击之后,就要踏上漫长的征程,而苏晗也要赶赴军营,与众将士同生共死。
一早,楚云铮和苏晗若无其事地哄着明汐一起吃过早饭,便把小家伙送到了太夫人房里,交换了一个眼色,先后出门。
“娘亲……娘亲……”明汐抱着一个布偶,追到了院中,她走得有些急,险些摔倒,大眼睛里有着来自直觉的惶然。
“怎么了?”苏晗顿下脚步,回身看着女儿,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娘亲……抱。”明汐走到苏晗面前,抬起小脸儿,眼巴巴地看着她。
“来,娘亲抱抱。”苏晗抱起明汐,贴了贴她的脸,柔声笑道,“娘亲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给明汐带件宝物回来,好么?”
“不要。”明汐搂着苏晗的颈子不撒手,“我要娘亲。”
苏晗险些就落泪了,把女儿的小脸儿按在肩头,仰起脸来,深吸了一口气,才能继续哄骗道:“娘亲去去就回,好么?”说着,取出怀表,交给明汐,“这是爹娘给你的,你拿去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