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亮清楚的看见二贵进了办公室,悄悄地走到办公室窗前,用手抠破窗纸,然后把眼睛趴在被抠破的小洞上向屋里张望,看见二贵抱着被在暖和着,于是他快步走近仓库门前,推李清方到办公室的门前用手中的木棍把办公室的门顶住,他又速度返回库房的门前,掏出早已经配好的钥匙,打开库房的门。闫亮白天里出入库房取东西,早就记住了装着财宝的大柜的位置,很顺利地摸到大柜前,用手摸到柜上的锁,取出配制的钥匙打开锁,把手伸进金条堆放的地方,数了六根金条揣在衣袋里,然后照样把柜门关好,把锁锁好,轻轻地走出库房,又把库房的锁合上。躲在农会门口观察二贵动向的李清方听见闫亮从库房走出来,马上取下支在农会办公室门上木棍,来到闫亮跟前。两人快步离开农会院子,闫亮从衣袋中取出三块金条放在李清方手中,李清方急忙把金条揣在口袋里,两人立即分开各奔东西。闫亮身上带着金条没有回家,去看戏。李清方把带回的金条放在马槽下边挖好的坑里,然后也去看戏。
二贵和香子的婚事定妥了。大车催六叔在年前这几天把婚事办了,也少了一分心思,六叔和六婶当然愿意。李二嫂也体贴香子,一口答应了让二贵年前娶媳妇。
福娘和六婶忙着布置新屋,二贵和香子双双进城置办结婚用品。李二嫂叮嘱香子刚刚解放虽然日子好过了,但是也不能铺张浪费,留下钱来往后过日子也宽绰。香子是个懂事的孩子,跟二贵进城去了。
进城后二贵把马车拴在药店的后院,然后把从街上买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在车上。香子记住了妈的话,只买了些必用的结婚物品,其余可有可无的东西就没有置买。中午二贵在药店门口一眼看见闫亮新办的老婆何玉红,正在和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唠得很亲密,二贵急忙拉着香子的手躲在一旁,观察他们要干什么。何玉红和那个男人唠着唠着离开药店的门口,样子鬼鬼崇崇。二贵对香子说何玉红不是什么好货,和这个男人一定有什么勾结。然后让香子到车上去等自己,他悄悄地跟在何玉红两个人后面追上去。大约走出一里路的时候,在一个偏辟的旯旮胡通里,何玉红和那个男人停住脚步,两个人向四处张望一下。二贵急忙把身子隐在一座小房的后边,用眼盯着他们,只见何玉红从腰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用手掂了掂布包很得意地笑了。把它揣进裤袋里,用另一只手从胸前的内衣口袋口取出一沓钱塞到何玉红的手里,何玉红很快地把钱装进衣袋里,两个人对视奸笑着,好像在说什么,工夫不大他们分手了,男人继续往前面走去,何玉红转身向城内走来。二贵看见何玉红返回来,马上躲起来。
回毛西堡的路上,二贵的马车遇见何玉红,二贵很客气地把何玉红叫上马车。何玉红捧着手里装着麻花和糖果的大口袋对二贵说,这些东西都是姑妈送的,可是她的样子很不坦然,似乎有些慌张,二贵哪里知道她城里有姑妈之类的亲戚,也不去问她什么,但是从何玉红的神色上二贵好像发现有可疑的事,自己也说不清楚。
三天后是和香子办喜事的日子,六叔没有准备酒席,新娘又是本屯人也没有备大花骄,翠花说新社会新事新办,把省下的酒菜钱留着春耕时节花销,屯民们虽然没有喝上喜酒,心里却很高兴,在大秧歌翩翩起舞的欢快的锣鼓锁呐声中,一对新人拜了领袖毛主席的画像,又拜了二老高堂,在年轻人们的簇拥下进了洞房。
就在二贵结婚的次日,杨大车接到区里的指示,把缴来地主的金条首饰之类贵重品送到区里。杨大车叫来农会的全体同志们,打开库房取出金银手饰和闫亮一一核对账薄,然后派民兵用车把这些贵重物品送往区里,闫亮拿着已经改好的账本,很认真地和大家把财物一一数对一遍,大家没有发现破绽。只有杨大车觉得金条好像少了几根,但是账上记的数目和实有数目是一致的,库房的钥匙在宋回春手中怎么能少几块呢?犹豫一下想要说什么话,又咽下去,然后催二贵把这些物品装好,拿到车上,增派几个民兵速速送返区里。看着去区里的车子,闫亮这才松了一口气,提到嗓眼的心重新回到肚子里,庆幸自己的手段高明。
杨大车把宋回春和李二嫂叫到自己的家里,对两人说库里的金条少了六根。宋回春和李二嫂很奇怪,说账上的数目和实有的金条相吻合怎么能少六根呢?杨大车告诉他们库里最值钱的贵重东西就是金条,当时数时自己记得最清楚,就是死了八次也记不错它。宋回春听了杨大车把话叫的这样死,不免有些慌张,因为库房的钥匙就在自己手里保管着,杨大车看着宋回春红头涨脸很为难的慌张样子,安慰他不要害怕,大家决不能相信是你干的,但是此事一定要追查下去。他又告诉李二嫂,此事在没搞清楚之前不许外传,不能走露一点风声,一定要守口如瓶,尤其对家人不能吐露出一字,对经常接近库房的人要静观其变,捕捉蛛丝马迹。然后问宋回春为什么少了金条,账上的数字和现有金条数量是一致的?宋回春完全明白了杨大车话中的意思。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没有确凿的证据,闫亮是不会承认此事的,反而会倒咬一口说你污陷他。一是因为库房的钥匙不在他的手中,二是杨大车和宋回春现在是亲家。三个人正在沉默着,六婶来叫大家去家里用餐,说是感谢媒人和会亲家。杨大车开玩笑地说:“这饭吃早了,还是抱孙子时一块吃吧。”六婶抿着嘴笑着说:“这顿饭本应该二贵他们结婚前吃,可是没时间哪。好饭不怕晚吗嘛!”几个人说笑着去了六婶家里会亲家。
二贵从区里回来,把区里的收条交给杨大车,等二贵用过饭大车把他领到农会办会室。大车把丢失金条的事告诉二贵,让他随时观察闫亮的行踪,并也要注意和搜查其他可疑的情况。
二贵听了大爷的话很吃惊,他忽然想起结婚前去城里看见何玉红的事,并把看见何玉红的整个过程讲给杨大车。大车立即问二贵与何玉红接触的男人长什么样子,二贵告诉他说男人的脸自己没有看清楚,何玉红给男人的包包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男人给何玉红拿钱那是千真万确的。杨大车听二贵的话顿时心开两扇门,断定金条的事和闫亮一定有密切关系,杨大车琢磨一会儿忽然心生一计,对二贵说:“明天您套车进城,拉上你的丈母娘,让她把何玉红也拉着进城。”二贵有些不解其意,瞪眼看着他,杨大车告诉二贵几句话就离开了农会。
李二嫂大清早到闫亮的家,何玉红正在贪梦地大吃着从城里拿回的烧饼,她看见李二嫂着急忙慌的样子,咽下口里的食物忙着打招呼。李二嫂告诉她今天自己要进城买点年货,想找个人去作伴,来回有个说话的人也不寂寞。然后又对何玉红说有方便车,你也就顺便进城逛一逛,比总待在家里强。到了年跟前城里人多可热闹呢,李二嫂的话让何玉红活了心,她没加思索地回李二嫂的话,同意一起进城,也顺便买点什么东西回来。李二嫂听了她的回话故意对她说我先到外边喊车去,你马上跟过来。李二嫂很快走到大道上喊二贵把车快点赶过来。屋子里何玉红笑嘻嘻地哄闫亮给她一根金条去换钱,闫亮被何玉红哄得言听计从,于是从柜里取出一块金条用布包好,交给何玉红,何玉红把这块金条小心翼翼地揣进衣袋里,扎着头巾子去撵李二嫂。
二贵的马车进城了,何玉红并没有和李二嫂一起去逛市场买年货,她对李二嫂说自己先去姑妈家弄几个钱,回来再去买年货,这正中了李二嫂的意图。二贵告诉何玉红中午十二点钟到药店找车。何玉红说了一声谢谢二贵,便撒腿向城角方向奔去。当她走出几十米远的时候,二贵轻声对岳母说:“她一定去找那个男人了,你跟上她吧。”李二嫂点点头便保持一定距离紧紧跟定何玉红。
何玉红走到一个小胡通,在一个黑漆小门前停下来,四方张望一下没人看自己,用手轻轻推开小门,一步迈进门槛,然后回身把小门又轻轻合上。何玉红走到两间低矮的草房前,用手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板,门开了,里边走出一个男人。此人正是前几天与何玉红交换金条的张伍。张伍眯着双眼瞧瞧何玉红把她让进屋子里。何玉红一屁股坐在炕沿上,问张伍嫂子去做什么,张伍告诉他自己女人回了娘家,已经有几天了,今天下午才能回来。何玉红听了张伍的回话,顿时来了骚性劲,撒着娇说这回换东西要多给几个钱,上次你占了便宜。张伍像饿狼一样用色迷迷的双眼盯着何玉红说:“多给你几吊,一定多给你几吊,”说着猛地把何玉红抱住,口里嚷着送上门来的小骚货,让我尝尝你。何玉红很是配合,两个滚在一块睡起来。
李二嫂悄悄地推开张伍的院门,轻轻地靠近窗前,耐心地听着何玉红和张伍的污言秽语,最后听张伍说:“怎么样我,总比那个老头子有能耐吧?”何玉红笑着说:“你就这点能耐,当初要是从窑子上买了我,何必让我嫁给李善人,这回李善人被分了,闫花舌虽然是农会文书,也没有啥大能耐,以后的日子我还是要吃苦受罪。”张伍笑嘻嘻的说:“你先耐心过吧,你嫂子身体不好,等她死了我一定娶你。”“放你的圈屁,我可等不起,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何玉红一边说着一边系裤腰,向房门走来。李二嫂听到房门有走步的声音,急忙起步把身子躲到房山头里边。何玉红在院子里四处看看没有动静,回到屋子里把一根金条递给张伍,张伍从柜里拿出一叠钱塞给何玉红,两人谁也没说话。李二嫂重新回到窗前的时候,何玉红和张伍的交易已经作完,只听何玉红问张伍下次在什么地方见,张伍回答她下次正月在家里见。何玉红推开屋门要走出来,李二嫂又躲起来。当何玉红离开后,李二嫂走出张伍的小院,然后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特殊标记,离开这条小胡同。
李二嫂在农会把跟踪何玉红的行踪情况,向杨大车作了汇报,两人分析何玉红频频接触张伍,有两种可能,一是何玉红厌烦了闫亮不愿意和他一起生活,去找新的出路,另一点可能是用金条去换钱。李二嫂说出正月她要在这个男人家里见面。杨大车点点头,嘱咐李二嫂告诫二贵年前年后密切注视何玉红的行踪,必要时提前搜她的身子。一定要拿到证据。
李清方的表兄李进,原来是城里的街头混混,什么坏事都干尽了,以倒卖窑姐和偷盗为生,日本鬼子垮台以后他又和国民党潜伏下的特务勾搭上。他的一间破土房在城南很偏僻的地方,成了特务们的联终据点。这段时间他靠特务给的几吊钱度日。由于形势发展迅猛,人民的力量日益强大,城里的治安工作又有新的突破,常和他接触的园民党的残渣条孽也撒退跑了,李进的财路断了,日子越来越难熬。他忽然想起表弟李清方,想去他家弄几个钱回来宽绰宽绰,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证明,白天行走怕被儿童团困住出麻烦,就决定夜间闯一闯毛西堡,找李清方弄点钱。
夜深以后,李进方像一只幽灵溜进毛西堡。他轻轻地叩击李清方的门,把李清方夫妇从睡梦里叫醒。李清方警戒地问门外来人是谁,李进在门外低声回音:“我是你表哥李进。”李清方听清是李进,便速速打开门,把他放进屋子。
李清方擦根火柴点燃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李进带着贼溜溜的目光,口中回答李清方的问话。“你从什么地方来的?”“从城里来。”
“你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吗?”李清方问。
“中央军马上就要来,我提前回来作准备迎接工作。”他用语言骗李清方,接着说:“国军在长春过了年就能占据哈尔滨,到时候共产党就要被消灭。我来告诉你多长几个心呢。”
李清方听了他的话半信半疑地问:“中央军靠什么能打过来,就是打过来对我有什么好处?”
“国军有美国人支援,有飞机,有大炮。共产党这些穷棒子成不了大气。等国军回来我起码作个县长,你干什么还用愁吗。”李进的话让李清方心里很感激,表哥必定没忘了自己。
李清方停了一会儿说:“你吃点东西,再喝几盅酒吧。”
“不用了,天亮前我要赶回城里,以免招来儿童团的麻烦。我来和你串几个钱,等国军回来我加倍还你。”李进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李清方。
李清方没有马上答复李进,转过身来看看老婆。老婆对李进的话很感兴趣,她巴不得国军回来,借李进的光给让李清方当一官半职。她对自己汉子说:“大哥都说了,你就帮帮他吧,以后咱们都有好日子过。”李清方一听老婆这话心里更是高兴,对老婆说:“把马槽下边那些玩艺给大哥拿去吧。”老婆点头同意了。
李清方从马槽下边取出三根金条,交给李进。李进心花开放,也没问金条是怎样弄来的,满口答应等中央军来了,一定还给六根金条。李清方的老婆听了李进的话,乐得差点晕倒在地上。李进毫不客气,揣起三条金条,告别李清方夫妇,钻进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