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车赶着自己的雪爬犁,在前边带路,苏山和赵黑龙同坐在他的身后。杨大车对赵黑龙风趣地说:“小胡子,从这以后你把‘胡子’割掉了,参加了抗日,走了光明大道,该谢谢姐夫吧!”赵黑龙爽朗地笑了,望着背后的林子,有说不出的感触,并没有回答杨大车的话,苏山只听见赵黑龙的笑声,没有听见他的说话声,他当然理解赵黑龙此时故土难离的心情,用手拍拍赵黑龙的肩膀说:“老赵中队长,你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抗日战士了,你把手下的人马带领到抗日的道路上,为革命做出了贡献,光荣地参加了共产党,你是功臣哪。等抗战胜利后,执掌圪坤,山寨王就做不成了。”一句话弄得赵黑龙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三组爬犁压着雪像大海中的小舟,向田家窝棚方向飞驰。
黎明,队伍被田轩正和田野让进大院里。而后田野和大福坐着老厨师的马爬犁,迎着曙光奔向城里。田轩正亲手关上大门,嘱咐家人和炮手,从现在起不许放任何人进院。战士们被田轩正的家人安置好,在厨房和客厅里用饭。因为人多主食是白面馒头,猪肉炖粉条满满地盛在碗里,放在战士们桌前。田轩正拿来白酒让战士们用,被赵黑龙谢绝。三十二匹马和十六个雪爬犁停在墙内的一角,家人忙着喂马添料。杨大车、苏山、赵黑龙被田轩正请到小客厅里热情款待。苏政委感谢田轩正对队伍的帮助,他吃饭间风趣地对田轩正说:“您老不怕危险,给我们队伍以极大的支持,等抗日胜利了,今天所有人的饭费加倍还您,把您的事迹写进历史。”田轩正听了苏政委的话,微笑着捋捋胡须,幽默的说:“等胜利了,你能赏我一个开明绅士的称号,就足矣了……”
田野像小鸟飞进蓝天,心情欢快,血液涌动,进县城后直接找到同学陈热,把自己参加抗日游击队经过告诉陈热。陈热十分羡慕她,也急于参加游击队,去打鬼子。田野当然欢迎他。于是两人又找来思想很进步的,有抗日救国志向的樊纲和张里二位同学,大家彼此交谈着理想和大志,投身于抗日救国的大业,田野有大事重任在身,不能在城里久留,很快把陈热、樊纲、陈里三个同学带来见大福。大福望着这几个风华正貌,书生气十足的小伙子,向田野表示同意带他们进山,参加游击队,为了考验一下这三位学子的信念是否坚强,大福向他讲述山里的抗日斗争的条件是艰苦的,环境是恶劣的,生活又十分困难,流血和牺牲随时都在发生,然而大福的话并没有让他们屈服,他们毅然离开家门,走出学校,和田野一道踏上抗日救国的征程,走上革命的生涯。
转移队伍在田家安然无恙地隐蔽休息一天,当夜幕垂下的时候,十六个马拉雪爬犁离开田家大院,告别田轩正老人,驶出田家窝棚,驶进茫茫的雪海,向李家店马不停蹄地飞奔。沿途中偶然有乡痞警察闻视,都出于战乱之势,荒乱之年又值年历佳节,少惹事非之心,因此不敢妄动阻挠,队伍大踏步地前行。
大福和田野一行在午夜赶到李家店。大福叫开李国才家的大门。家人急速报告睡梦中的李国才。李国才接过家人交给的信,油灯下看了一遍,立刻吩咐家人把客人带进客厅。然后穿戴整齐到客厅会见来人。李国才在墓地里解救过大福的危难,客厅相见二人格外亲热。大福把田野及几位青年学生向他介绍,李国才高兴地看着几个青年,赞赏他们有救国之志。大福把来意向李国才说明,李国才告诉大福苏山在信上一切情况都说的清清楚楚,自己一定满足老同学要求。于是让家人叫来管家,咐吩管家把家里的人都叫醒,准备饭菜,腾屋烧炕,接待苏山的队伍住进。
又是黎明,苏山把队伍带到李家店,进住李家大院。战士的食宿被李家人安排得井然有序。李国才方圆数十里之内,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钱大气粗,广结朋友,深明大义。只要是他家的事,都有朋友相助,就连地痞和警察也惧他三分。他敢留住苏山的队伍,就不怕招惹麻烦。为了预防不测,他叮嘱大管家把大门上锁,派出家人去村里村外流动放哨。
李国才把苏山、大福、赵黑龙、杨大车等人让到客厅。他告诉苏山要从山口进山困难很大,因为山口检查站自从上次敌人清山剿匪以后,增添了鬼子一个排的兵力把守。意外的敌情让苏山和同志们感到很突然,要立刻拿出一个进山的办法。客厅里的气氛一时很紧张,同志们都在思索着进山的良策妙计。沉默片刻李国才对大家说,山林警察都是一些地痞无懒聚在一起的,他们无恶不作,经常出山烧杀掠夺,闯民宅强奸民女,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新进驻的鬼子兵也不时下山抓鸡赶猪,沿山的老百姓整日里惶惶不安。苏山听了李国才的话,气得咬牙切齿,对同志们说;“我们这次的任务很艰巨,不仅要铲除山林警察,更重要的是坚决消灭把守在山里的三十几个日寇。顺利进山是我们战略转移的目的,消灭敌人是当务之急,大家要集思广益,拿出切实可行的,战就能胜的战斗方案。”
杨大车和大家一样焦急,他在地上走了几圈,忽然眼睛一亮,想出一个智取山口,消灭鬼子和山林队的妙策,于是把自己的谋略方法完完整整地讲给大家。苏山听了顿开茅塞,因为杨大车的智取山口的办法,要李国才鼎力相助才能成功,他把目光投向老同学李国才。李国才被苏山深刻期待的目光感动了。他向苏山表示一定支援这次行动,尽情尽力。大家对杨大车提出的智取出口的办法反复讨论,作了修改补充和完善,最后形成了完整的战斗方案,随后大家按照苏政委的指示,分头准备。
虽然已是正月初八,但是五九未尽,天仍然呵气成霜,地上照样滴水成冰,挂在东南天际的太阳,弱光没有暖意,天地间更加凄凉。
在通向山林检查站的大路上,两个马拉雪爬犁裹着雪,夹着风飞快的奔跑着,前个爬犁上拉着八大坛子六十度老白干烧酒。赶爬犁的人穿着羊皮大氅,戴着大貂皮帽子,手中的红缨鞭子不断在马背上摇晃,此人就是李家店大绅士李国才,他今天亲自出马,拜见山林警察和驻守鬼子兵,后面赶爬犁人是杨大车,不断地用皮鞭抽打马背,紧紧尾随李国才。他的爬犁上装着两个猪肉半子、两只全羊、两条光腚狗、半麻袋的大鲤鱼、三十只白条鸡、一袋子冻豆腐和二十棵酸菜。大约中午的时候,两个爬犁把李国才和杨大车带进山林队的驻地。
站岗的鬼子兵背着长枪,抖着身子看见停在路边的爬犁,急忙迎上去,把枪横在李国才和杨大车身前,“叽哩哇啦”地问来人是干什么的,李国才会说一口流利的日本语,微笑地指着爬犁上的酒和肉对鬼子说:“我们是特意来孝敬皇军的,给你们送来的好酒好肉,供享用。感谢你们对东亚共荣的贡献,你们辛苦了。”鬼子兵在中国第一次听到中国人讲得这样好的日本话,感到格外亲切,高兴地看着李国才说:“你的,真正的好朋友。”说着毫无戒备地把李国才二人和马爬犁一起带进山林队的院子,跑进屋里向队长报告。鬼子队长很快出来。李国才一口流利的日语,让鬼子队长十分信睐,态度又很和善,李国才告诉他拉来的白酒和猪肉、狗肉都是孝敬皇军的。鬼子队长见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兴奋得眉飞色舞。他叫出熊旦,警察们把酒肉抬进厨房。李国才告诉熊旦,酒和肉有山林队的一份。熊旦当面感谢李国才还没忘记自己,高兴地对李国才说他们山林警察和日本兵一把火,在一起吃同样的饭菜。李国才夸耀熊旦有能力,能让警察们和日本人在一起进餐,十分了不起。鬼子队长和熊旦对李国才的孝敬十分得意,把李国才和杨大车让进屋子里,热情招待。熊旦希望以后能更多地得到李国才的好酒好肉,奉承李国才日本话说的好,是出众的人才,并且表示有机会向日本人荐举,给李国才弄个翻译官干干,李国才对熊旦的荐举拿出急不可待的样子,问鬼子小队长什么时候能启用自己。鬼子小队长笑嘻嘻地表示,一定尽快安排让李国才出任翻译官。李国才一见时机到,十分亲切地对鬼子小队长说:“今天的酒是自家烧的上等二锅头,又香又甜,猪肉、羊肉和狗肉都是肥胖鲜嫩的。这样好的东西要有好的厨师才能做出好味道,吃上去鲜嫩可口。如果不嫌弃,让带来的厨师给做上一顿,尝尝口味。”李国才把杨大车介绍给鬼子队长,说他是自己家中最好的厨师。鬼子队长望着杨大车,眯起眼睛点点头,对熊旦说:“今天招待李先生的饭菜就让这个师傅做。”他停了一下,把手一扬高声说:“不,今天要让所有的人都尝尝这个老厨师的手艺,”然后走到杨大车身边,拍着肩膀说,“你的有名气的厨师,今天露上几手,中国人喜欢钱,我大大的有赏。”他的话音刚落,熊旦把杨大车带进厨房下厨去了。
杨大车在厨房里施展手艺,切肉炖菜。鬼子小队长和熊旦陪李国才打起牌来,厨房里不断传出肉香气味,馋得鬼子兵和山林警察们流出了口水,恨不得马上开席。
杨大车看着太阳偏西,心里想二福的队伍也该埋伏在附近,苏山带领队伍已经上路了。于是对帮忙的老师傅说:“菜都炖好了,上席吧。”帮忙的老师傅向警察们喊了一声开饭了。刹那间三十多个山林警察和三十多个鬼子兵围在六七张方桌前,虎狼般地吞噬着烈酒佳肴。每桌上的四大盘大炖菜热气腾腾,地上的两大坛子酒喷着香甜味,熊旦对着各桌上的鬼子兵和山林警察说:“今天李家店李老财主特赏我们各位弟兄,他带来的厨子做了拿手的四大盘四大炖,让大家品尝,这六十度老白干二锅头也是李家自己酿造的,大家尽情地用吧。”鬼子小队长陪着李国才饮酒吃菜,熊旦也频频斟酒举杯,杨大车里里外外忙碌不停。整个屋子沸沸扬扬,乱作一团。
天渐渐黑下来,夜幕笼罩大青山。只有饮酒大厅里通明一片,鬼子兵和山林警察们仍然在划拳痛饮,喧闹声声。就在这时候,二福和四十名战士已经埋伏在离山林警察队不远的树林,苏山的队伍已经停在离山林队不到三百米的路上。
九点,鬼子和警察们都酩酊大醉,趴在地上吐的,上床睡觉的,骂人的,说脏话的,情态万千,怪态百出。熊旦和鬼子小队长也趴在桌子边“呼噜呼噜”地睡着了。李国才从怀里取出表,时针正指九点。他对身边的杨大车说了几句什么。杨大车几步跨出饭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爬犁前,从爬犁底下拽出准备好的火把,马上点燃。他把手里的手把举在空中不断摇动。三百米处的苏山看见明亮的火把信号,立刻命令全队出击,与此同时二福和战士们也看到空中的火把,跃出埋伏圈,冲向检查站。
苏山打响了第一枪,战士们冲进鬼子和山林警察的宿舍,鬼子和山林警察还没顾得上拿枪,就被剿灭。二福和战士们冲进饭厅,把趴在地上的鬼子和警察们全部击毙。有几个在茅屋里的鬼子,听见枪声欲要逃走,被赵黑龙带领几个战士包围击毙。当田野和几个年青学生赶到战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苏山命令战士们清点敌人的尸体,检查一下有没有敌人跑掉。十几分钟后大福和二福向政委报告,鬼子和山林队全部被歼灭。李国才看了看怀表,告诉苏山战斗先后时间不过十分钟。
苏山不断命令大福和二福,把山林队和鬼子们的枪枝弹药,以及生活日需品全部清点装在爬犁上,运到十八崖,然后对李国才的援助表示谢意。李国才双拳抱在胸前,推掉苏山的谢意,坐着马爬犁回李家店去了。
杨大车要和队伍一起进十八崖,苏政委劝阻他说:“老哥哥,你已经为抗日做了很多事情,孩子们都在队伍里,你是我们的根基,以后和鬼子打起来,要你做的事情还有许多哩。”杨大车理解苏政委的用心所在,和兰子、翠花、大福、二福、谭林以及战江龙、胡喜山,周波和冯发等众人告别,上了雪爬犁,追赶李国才奔毛西堡而去。
苏山政委率领二个中队的战士,拉着战利品,向十八崖挺进。
就在次日拂晓,大青山降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雪片足有铜钱那么大,山里山外的足印,被大雪掩埋得没有一点痕迹。
数日以后鬼子运送给养的车辆到了山林检查站,看见了所有的死尸,向大田山本报告。
大田山本面对巍巍的大青山,仰头长叹。
至此,苏山带领的抗日武装,和兄弟游击队取得联系,他们像钢铁的巨人,战斗在白山黑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