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个儿跑回家里,把歪嘴子要骑马追赶战士们的事情告诉给兰子和翠花,二人果断地说为战士们的安全,我们马上出动,劫击秧子队,让同志们脱险。兰子和翠花很快穿上自己的衣服,上足子弹迅速奔镇西的道口。高大个儿也要帮助战斗,他看了看媳妇,媳妇顿时明白男人的心意,对大个说:“去吧,事已至此,留在家也躲不过歪嘴子和警察。”高大个儿听了媳妇的话,急忙穿上厚衣服,戴上皮帽子,从柜底下拽出手枪,媳妇走近高大个儿的身前,噙着泪说:“去吧,大个,你走了他们不敢把我一个女人家怎样。家中的事我会照理好的。”高大个儿为有这样深明大义的媳妇高兴,浑身热血沸腾,对媳妇说了声:“谢谢!”转过身追赶兰子和翠花,三个人跑步向镇西头的深土坑,去劫歪嘴子的秧子队。
兰子翠花和高大个儿到了镇西头路北侧山黄土坑时埋伏下来。高大个儿对兰子二人说秧子队追赶战士们,必须从此路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歪嘴子带着十几名队员骑着马从镇里奔出来,很快马队就要靠近黄土坑,三个人憋足了劲,准备射击。
马队上来了,兰子和翠花都是手使双枪,照准前边的马背上的人开枪射击,二人真是出手不凡,四个秧子员从马背上栽下来,死于非命,与此同时高大个儿击中一个秧子队员。歪嘴子见几个队员从马背上摔下来,立刻命令马队停下来,勒马后退十几步。他口中大叫着不敢前进。兰子和翠花看见马队后退,也停下枪。高大个儿对兰子二人说:“抻住气,别着忙,等他们再往前冲,一个也别放过,全部干掉。”马上的歪嘴子对着地上死的四五个弟兄,发疯一样嗷嗷大叫起来,不断骂着,从什么地方冒出这股王八蛋,枪法厉害。他身边的一个家伙说:“队长,是不是山里的游击队,打起来我们可不是对手。”歪嘴子不服气地吼着:“胡说八道,老子养你们难道就是来送死的不成,把枪举起来,给我冲上去,活捉这几个东西。”秧子队员们又催向马黄土坑冲过来。马队近了,子弹向黄土坑射来,高大个儿对兰子和翠花说:“先把歪嘴子干掉,秧子队就乱套了。”兰子答应一声,手起枪响,歪嘴子在马背上晃了几晃,摔在地上死了。剩下的秧子队员一见歪嘴子死了,拨马要逃走,兰子三个人五支枪一起射击,顷刻其余几个秧子队员摔下马来丧生。兰子三人各抓住一匹马,骑在马背上向西北方向追赶战友们。
太阳西斜的时候,谭林和赵黑龙带领人马,在桦树林中接应了翠花高大个儿和战士们。从此,赵黑龙带领四十余名弟兄,参加了抗日队伍。
35.六福北去逢凶化吉 苏山毛西堡谋良策
毛西堡大户人家悬灯结彩,佃户们也张罗着置办点年货,要过大年。周波和冯发在杨大车一家人的精心护理下,伤逐渐好了。望着周波和冯发,大福再也安静不下来,他一刻也不放不下二福兰子、谭林和翠花,也不知道二福突围情况怎样,战士伤亡有多大,现在是否到了吊桥岭?苏政委和小项现在是否联系上地下党的同志?谭林的小分队撤出去没有?兰子和翠花能挺住风雪严寒的严酷考验吗?重重的思虑和牵念,让大福十分焦灼,双眼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同样和他承受煎熬的福娘和杨大车,夫妻俩人忧心如焚,当着大家的面心尽量掩饰内心的焦急和痛苦,福娘夜里也不知流了多少次泪。大福和爹商量着要去北荒找谭林的小分队,他告诉爹这也是苏政委的指示,等政委找到二福之后,一定派人到毛西堡联系周波和冯发,并且叮嘱爹要保护好周波二人,自己要立即起程去北荒。杨大车也恨不得让儿子一步迈到北荒,找到亲人和同志们,他把去北荒的路线细细地告诉大福,让他放心去,不要惦记周波和冯发。福娘知道大福要起程离家,心里酸楚楚的,她强忍住眼泪,给儿子准备些路上吃的食品。一阵忙碌之后,杨大车把儿子送出大门外,望着大福远去的身影,焦急的脸上流下两行滚烫的热泪。
雪是冬天撵不走的客人,它纷纷把自己洒向大地,好像把世界裹得越严实,才越过瘾;它借着风使劲地抽打在人的脸上,让你知道什么叫寒冷。大福以雪为伴,与路结朋,奔波二日之后,前边出现一个很大的村庄,此时天近黄昏,大福看看天色已晚,决定进村找个人家留宿。
屯子里第一家是一个大户,高墙深宅,油漆大门很有威严。大门两侧悬挂着四盏大红灯笼,显示富贵和丰厚。宽宽的围墙四角处落着炮楼,显得大院森严壁垒,让人望而生威。大福望着这座严实的宅院,要从墙底下走过去,到屯里找一个小户的好心人家住下,以免招来麻烦。突然他觉得眼前直冒金花,接下来天旋地转,然后倒在雪地上,仿佛离开了这个世界,什么也不知道了。雪花扑落在他的身上,越盖越厚。
天就要黑下来,一个四匹马的大车压着地上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走到这户人家的大墙脚下。马车上一位二十左右岁的姑娘,一眼看见躺在雪地上的大福,于是冲着车老板子高声说:“大叔,前边路上躺着一个人!”赶车的老板子顺着姑娘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是一人躺在地上,便放下手里的鞭子和姑娘一起向大福跑去。老板子到了大福身边,把他从地上扶坐起来,手贴在大福的鼻孔边,对姑娘说这个人还活着。姑娘急忙蹲下身子,用手抚摸一下大福的前胸,然后对老板子说:“大叔快把人背回家里,能救活他。”车老板子迅速地把大福的前胸靠在自己的后背上,姑娘把大福的背后往上一提,老板子吃力地从地上起来,背着大福向大院走去,姑娘紧随在后边。这时大福的手枪从腰间摔落在地上,姑娘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手枪,细细地看了一下,然后把它揣在怀里,快步到了大门前敲开大门,带着车老板子把大福送到伙计们住的大炕上。姑娘顺手抱过一床被子,盖在大福身上,时间不长大福浑身一点点暖过来,慢慢地苏醒了。姑娘一直守在大福跟前,让老厨师给大福熬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亲自动手给大福喂下去。然后又吩咐老厨师去屯里请来中医大夫,老中医诊脉后告诉姑娘,大福是因忧虑过度,劳累疲倦才晕倒在路旁。老中医给大福开了个方子,姑娘让家人去铺上取药,给大福熬服。由于大福在雪地上倒的时间较长,双脚被冻伤,老中医又给大福弄来疗伤的药,姑娘动手给大福敷上。上灯的时候,姑娘把父亲请来看望大福,和善的老人让老厨师给大福做了鸡汤滋补身子,并且叮嘱老厨师好好服伺大福,和女儿回到自己屋子去。
夜静人深,四周静悄悄的,大福躺在热炕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姜水鸡烫以及中药都起了作用,他觉得头轻了,眼睛也亮了许多,身子很舒服,只是冻伤的脚有些疼痛。老厨师和大福睡在一铺炕上,两个唠起来。他说大福人好相貌好运气也好,吉人有天相,遇见了田家识文断字的大小姐,否则就会冻死在雪地上。大福问老厨师姑娘叫什么名字,东家怎么这样和善。老厨师告诉大福,救他的姑娘叫田野,在城里读国高,田野是东家田轩正唯一的女儿。田轩正是远近有名的开明财主,为人善良仗义,私官两项,黑白两道都能贯通。小鬼子侵略以后,他对国家的命运十分关心,恨透了东洋人和汉奸走狗,他把女儿送到城里上学,是让他接受先进思想,有机会报效国家。老厨师向大福讲了很多田轩正施舍行善,周济穷苦人的事。经过和厨师的交谈,大福心里踏实许多,田家父女对自己如此关照,并不能有恶意,可是大福担心自己怀里的枪不见了,但是又不能和老厨师说此事,只能急在心里。两个人越唠越亲近,老厨师问大福从什么地方来,去啥地方。大福告诉他自己从毛西堡来,去吉泉镇叔叔家里过年。老厨师听大福从吉泉镇来,便问:“你可认识杨大车?”大福听了老厨师的话,有些奇怪,他怎么会认识爹呢?老厨师见大福神态诧异,嘿嘿的笑了,他告诉大福几年前和杨大车一起因为杀了日本人,离开吉泉镇,本应该去西荒找外甥,路过田家留宿,被田轩正留下来做厨师,一干就这么多年。其间时时想起杨大车,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大福听了厨师的话,笑着对他说:“杨大车在毛西堡过得很好,也时常念叨你,想你呀!”老厨师听了大福的话后:“杨大车和你说起过我来,难道你是杨大车的什么人?”厨师说罢端起油灯,照在大福的脸上,细细地端详一阵儿说:“像,真像!你是杨大福吧!大车的大儿子!”大福望着老厨师高兴的样子,把自己真实的姓名告诉给老厨师。老厨师十分兴奋地看着大福,说:“侄子,你去吉泉镇干什么我心里清楚,你们干的都是大事,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放心吧,在这儿养几天,调理调理,等你脚上的伤好了,我送你去吉泉镇。”两人一直唠到鸡叫头遍,才迷迷乎乎地睡着。
田野大清早起床,叫开父亲的屋门,把从大福身上拾到枪的事告诉田轩正。望着田野放在桌子上的手枪,老人慈祥的脸上泛起疑云。他沉思很长时间对田野说:“此人身上带有武器,一定不是等闲之辈,时下身上有枪的人一是胡子警察,再者就是……”田轩正把话说到此停下来,看看女儿的表情,低声说:“再者就是山上抗日游击队的人。”田野认为父亲的话有道理,想起在学校时常听老师和同学们讲抗日游击队的故事,心里崇敬抗日的英雄们。她多么希望家中救下的这个人就是抗日英雄。于是对父亲说:“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已经救了他,就算这个人是胡子和警察,他也不会恩将仇报,如果他真的是抗日人士,我们到底是为抗日救国做了贡献,有幸见到了抗日英雄。”田轩正听了女儿的话,很高兴地夸奖女儿书没有白读,能分明人间的是非,田野见父亲态度明朗马上说:“爹,我看事以至此,咱们就把他当做抗日的英雄对待,把他接到客厅里边的小室里,我来照顾,免得被外人发现。”田轩正笑了笑对女儿说:“家中有这么多闲人,烦不着你一个女孩子家。你刚刚放学回来,和家人亲近亲近,你妈也舍不得你呢。”田野大大方方地对父亲说:“爹,你还那么封建,女儿是受过教育的新人,有分寸,能辨别是非。如果这个人不是抗日英雄,伤好了就马上让他走;若是抗日的英雄,女儿能学到很好的东西。”田轩正真的看出自己的宝贝女儿长大了,便欣然答应女儿照顾救下的人。
大福住在田野家里,每日由老厨师送过汤饭,吃药敷伤都是田野来做。起初大福沉默寡言,田野也不多问什么,一晃就要过大年了,大福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精神一天天好起来,脚上的伤也基本全愈。田野暗暗观察大福,对他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腊月二十八的上午,田野要揭开大福的真实身份和来历这个谜。吃过早饭,田野给大福脚上的伤敷过药,然后把大福的手枪放在地桌上,斯文而又丽质的脸带着微笑,亲切地对大福说:“这位英雄,把你的枪收起来。”大福一下愣在那,枪怎么落到她的手里?稍停一下对田野说:“小姐,这枪是你捡到的?”田野爽朗地笑了,毫不隐瞒地告诉大福,枪是从他身上掉在雪地上之后才从地上拾起来的。听了田野的话大福由衷感谢她,向田野表示谢意和被搭救之恩。并且说明枪要是落到别人手里,事情就麻烦了。田野微笑着对大福说:“自己已经从老厨师口中知道了你的姓名叫杨大福。虽然我家救了你,但是你必须把真实身份告诉我们。你若是胡子也没有关系,伤好了远走高飞,和田家是个朋友,常言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倘若日后我们田家遭到胡子的劫难,你总不会恩将仇报以怨报德,一定肯奋力相助。”田野说着话,观察着大福的神态,二目凝视大福接着说:“如果你要是山上的抗日英雄,也算是我们田家为民族抗日大业做了一点贡献。一定把你的伤疗好,让你健壮地回到队伍里去。请你把你的真实身份和来历告诉给我,让人心安理得。”听了田野的话,大福这才真正感悟到眼前这位姑娘非同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一个懂得国事的进步青年。仿佛在危难之际遇到了知音,坦然地把从北大沟突围,一直到晕倒在田家门口的全部经过讲给田野。田野听了大福一番真切的叙述,真是喜出望外,高兴的样子让大福感到很惊讶。眼前的大福一瞬间是田野心中的抗日英雄,几天来那种说不清的感觉一下子有了着落。她像小孩一样亲近地凑到大福身边,用一对明澈的大眼睛细细地端详着大福,又一种更特殊的情感在心中由然而生,脸上泛起红云。终于鼓足勇气,拿出对待同学一样的态度,告诉大福自己在城里读国高,同学们都有爱国精神,思想都很进步,大家在一起经常讲抗日战士打鬼子的故事。同学们要去山里参加抗日队伍,就是找不到游击队在哪里,并且问大福抗日队伍里有没有女人。大福含笑告诉田野,男青年能参加抗日队伍,女青年也一样参加抗日,自己的妹妹和爱人就是抗日游击队里的战斗英雄。田野听了大福的话更加兴奋。只是刚才一闪念的爱情火花,被浇上了一盆冷水,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大福似乎揣透了田野的心,温和的告诉她山里抗日的年轻战士个个都十分勇敢,自己的弟弟二福是一个十分英俊帅气的指挥官,因为一直和敌人战斗,忘掉爱情……田野的心随着大福的话,已经飞向了山里,仿佛置身于游击战士的行列中,在那个帅气英俊的二福身边参加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