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到家了,心里也踏实了。当着两位亲人把北大沟突围以及一路的经过,诉说一遍。福娘眼里噙着泪,抚摸着儿子的头,亲切地看哪,看哪,心里牵挂着二福、兰子、翠花和谭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大车眼里闪着泪花坚强地对屋里人说:“抗日打鬼子,就要流血牺牲。苏老太太为了打鬼子光荣地走了,她走得有价值。周波和冯发就在家中好好养伤吧。”大福告诉父母,等周波和冯发的伤势好一些后,自己去北边找谭林和兰子、翠花她们,这是苏政委的指示。福娘听说大福又要走,又是一阵心疼。
33.吊桥岭苏山寻二福 跳雪崖战匪夺营寨
苏山的两匹马呼啸撕扯着,卷着风雪把他和小项带到七八里远的坡顶上,再往前走是一片平坦的原野。两人从马背上跳下来,看看身后没有鬼子的追撵,苏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向着靠山屯方向遥望,让他大吃一惊,靠山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他对小项说:“敌人太残忍了,在村内放起火来,乡亲们又遭殃了。”两人怀着十分沉重的心情,注视着村内的大火,半小时以后烟渐渐地稀了,苏山对小项说:“咱们抓紧赶路。”他的话音刚落,小项大声叫着:“政委,村子东头又起火了,着火的位置好像是你家。”苏山心里顿时明白,鬼子一定是不放过母亲,母亲宁死不屈,敌人放火烧了宅院,难道母亲的生命也落在他们的手里不成?小项对着远处的大火哭叫着,要政委赶回去救苏老人家。苏山眼睛模糊了,他真恨不得飞回去救出自己的母亲,可是残酷的斗争不允许他那样做。他只好把仇恨埋在心底,让泪流在心里。他极力地镇定自己的情绪,对小项说:“鬼子把山里的力量拉到山外,要对沿山一带的村庄下手,我们要利用这个空,马上进山找二福的队伍。”小项认为政委的分析是准确的,两人翻身上马,弃了大路,直奔大青山向吊桥岭方向斜插过去。
二福、战江龙和胡喜山三人,带领战士们,遵照苏山的命令,向东南方向突围,在一阵混战中二福举枪击毙村木子,鬼子大乱,战江龙和胡喜山举神枪猛烈出击,护着二福连杀众人,砍出一条血路,率领十余名战士冲出敌人的包围,把鬼子们甩在后边。二福清点了一下冲出来的战士,有两名同志身负重伤,队伍的子弹也所剩不多。眼下只有快速前进,把敌人彻底甩掉。战江龙抬头望望天上的北斗星,确认了准确方向,同志们背起伤员,向大青山的东南方向前进。
村木子被击毙,大田山本也蒙了圈。他万万没想到游击队会这样厉害,不但各个是神枪手,而且有着过人的勇敢,面对着百余士兵的僵尸,胆战心惊,头上渗出冷汗。更让他挠头的是村木子是关东军司令部长官的侄子,该怎样向上司交待呢?想到此他不由感到要大祸临头,于是歇斯底里地对着鬼子士兵们狂呼起来:“不许放掉一个游击分子,抓不到他们活的,就是放火也要把他们烧成灰,给我追杀。”在他拼命的狂叫下,几十个鬼子和剩下的山林警察在二福小队的后边追杀过来。
敌人咬住二福的小分队不放,紧紧尾随在后边。经过一夜的跋涉,敌我双方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东方发白,天亮了。寒风刮脸,刺透了人的骨头,东洋鬼子的脸被冻得红肿起来,鼻子尖变成了青紫,胡须和眉毛都挂着霜,甚至结了冰溜子。大田山本的脸和耳朵都冻得发紫,他和抬着村木子尸体的士兵跟在追击队伍的后面,眼睛闪着凶光,恶狼一样地对身边的几个军官叫嚷着:“游击队长了翅膀不成,怎么就是追不上去?”一个军官用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向他敬礼说:“报告长官,游击队离我们已经很近了,要不是大树挡着眼睛,我们就看见他们了。”大田山本听这个军官的话后,立即下死命令加速追去。可是他的话无济于是事,鬼子士兵们的脚不作主,想再快走一点,都难上加难,慢慢地和二福的小分队又拉开一点距离。
太阳光线透过大树的枝杈,微弱地射进林子里,二福背上的伤员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行进在小队前头的战士回过头来报告,前边没有路可走了,是一个悬崖陡壁切断了道路。二福放下背上的伤员,和战江龙快步到了前边,果然是悬崖陡壁切断了道路。大家站在悬崖边上往下一看,陡立得像一块天然的大板,把大山截成南北两段,悬崖下是深深的狭谷,深沟的对面仍然是群山绵延。二福望着下面的深渊,又望了望对面的群山,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来看了看战江龙和胡喜山,焦灼的目光期待着他们能拿出什么好办法,这时后面鬼子越来越近了,他们“叽哩哇啦”的叫喊声能清晰听见。战江龙趴在悬崖的边上,向下望去,他估计到下边能有十几丈深,要是往下跳,有危险,因为不知道悬崖下边沟里的雪有多深。如果人跳下去砸进雪坑里,只是死路一条。大家商量着该怎样办,鬼子也越来越近了。二福猛地想起一个办法,让所有的人解下自己的布腿绑,大家迅速把腿绑解下来,二福让同志们把腿绑连结起来,拴成一条布绳子。他拿起布绳子往悬崖底下放,布绳子顺着陡壁放到离沟底距离很近的地方停下来。二福对战江龙说:“绳子不够长了。”战江龙把头往下探了一会儿,对二福说:“绳子离沟底没有几米,人跳下去没问题。”说完他快速地把布绳子拴在悬崖边上的一棵树上,然后奋不顾身地双手捋绳子,向悬崖下边滑下去。岸上的同志们都憋了一口气,大家趴在岸上把头俯向下边关注着战江龙。战江龙双手不住上下倒动,很快滑到绳子的尽头,只见他双手松开绳子,纵身落在雪沟上边,雪被砸得飞起一股白浪。此时,大家的心提到喉咙边上,只见战江龙立在雪沟上,半截身子陷在雪中,半截身子露在雪的上边,他举起双手向上边的同志们高呼:“我成功了!大家下来吧!”悬崖上的战士们高兴起来,一个接着一个,学着战江龙的姿式,陆续地滑下陡壁,两名伤员怎么办?二福急中生智,让胡喜山背起一名,用仅有的短短的布带把伤员捆在胡喜山的背上,胡喜山吃力的背着伤员,双手攀着绳子,艰难地向下滑,下边的战士们擎起双手来接应。胡喜山背着伤员成功的落在战友们的怀抱里,另一名伤员由战士李强,学着胡喜山的做法,也顺利地滑下陡壁。就在这时候,敌人追上来,他们嗷嗷嚎叫着:“抓活的!抓活的!”二福见敌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用手里的刀把栓在村上的绳子割下来,敏捷的扔到悬崖底下。下边的战友们望着敌人包围了二福,二福又把绳子投下来,都捏了一把汗。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二福用蔑视的目光扫视一下敌人,然后奋力地跳下悬崖。鬼子们望着二福跳下去都被惊呆了。大田山本立在悬崖下边,眼见二福的身子把雪砸得飞起很高,身子陷进雪里。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后退几步,心里感到十分可怕。对着身边的几个军官和周围的士兵们说:“中国人的果然勇猛,不像我们想得那样懦弱。看来我们天皇陛下的伟大宏图,不好实现哪!”这时一个鬼子军官命令十兵们向悬崖下开枪,大田山本摆了摆手说:“算了,别费子弹了。”然后对着士兵们高叫着,你们谁敢从这里跳下去,我有重赏。鬼子们被大田山本的话吓得都连连倒退,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大田山本脸阴沉下来,仰头望着长空大叫一声算是发了泄,只好抬着村木子的死尸,回去向司令部请罪。
山崖下边,战江龙和战士们把陷进雪里的二福从雪洞里边扒出来,战友们用手掸掉二福头上衣服上的雪,战江龙摇了摇二福的腿,看看摔伤没有,二福笑着对大家说:“不要担心,一切正常。”然后从地上猛地站起身来,不停踢着双腿,大家这才放心下来。胡喜山抬起头,仰着脸向悬崖上边望去,只见鬼子们离去了,他高兴地向大家说:“你们看,小鬼子不敢跳崖,滚蛋了。”战士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举向崖顶,看着远去的鬼子,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在悬崖陡壁的帮助下,甩开了敌人。可是这里叫什么地名,离吊桥岭还有多远谁也说不清楚。二福对战江龙说要是苏政委在身边,他准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胡喜山指着对面的群山提醒大家说:“前边就是向南的方向,我们还是翻山越岭向南走吧,只能越走离吊桥岭越近。”他的话刚说完,战士们发现有两个猎人向他们奔过来。原来就在战士们从崖上向下滑的时候,猎户赵明、越亮兄弟二人在对面的山顶上看得一清二楚。兄弟两人打心里佩服这些英雄,可是不知道这些英雄到底是做什么的。当兄弟二人看见鬼子兵追到悬崖边的时候,哥俩断定这些英雄一定是抗日游击队,于是从山顶上跑下来,要帮助抗日的英雄们做点什么。
赵明、赵亮二人跑到二福和战士们面前,口里喊着英雄,问大家有没有摔伤的,他们身上有药。同时向战士们自我介绍身份和姓名,连连竖起大拇指赞赏战士们勇敢无畏。二福见赵明兄弟人十分坦诚,告诉他们没有人摔伤,谢谢他们的好意,向他们询问这儿是什么地方,离吊桥岭还有多远的路程,应该怎样行走才是。赵明告诉二福这里叫断魂崖,向东南方向再翻过二座山,就到吊桥岭,大约有四十里路左右,如果走近道也就不出三十里路。二福听赵明说有近路可走,便急忙向他询问近道该怎样走。赵明看二福焦急的样子,很畅快地对二福说:“这位英雄,就别费唇舌了,我们兄弟俩给你们带路,一直把你们送进吊桥岭。”听了赵明的话,二福和战士们都十分高兴,感谢他们对抗日队伍的无私援助。当大家要上路的时候,赵明看见有两个伤员伤势很重,又不能行走,要用人背,哥俩合计一下,对二福说如果能相信他们,把伤员带到自己家中治疗,等伤好之后再送回队伍。二福望着眼前这两个憨厚的猎户兄弟,感激得眼圈红了,决定把两个伤员留下来,交给猎户兄弟照理养伤。赵明把二福和战士们带到朝阳的山坡上,让大家暂时休息一下,哥俩和二福、战江龙背起伤员向身后的深山走去。他们翻过一道岭,就到了猎户赵明家里。赵明让赵亮留下来照料二名伤员,自己跟二福、战江龙赶回小分队,在前边带路向吊桥岭行进。
深夜十二点左右,赵明把二福的小分队带进吊桥岭。赵明当即告别二福,立刻返回。并且告诉二福等伤员伤好之后,一定把他们交给队伍。二福和同志们怀着激动的感谢之情,目送赵明远走。
二福和同志们重回吊桥岭,进住木屋。战士们拿来木拌子,生上火,炉里红膛膛的,同志们的身子也暖和起来,终于有了到家的感觉。二福蹲在炉子旁添柴,让战友们躺在木炕上歇身子。由于极度的倦劳,炕上的战士们都打起呼噜来,战江龙和胡喜山也睡着了。二福给炉子添了两大块木拌子,走出木屋,熟悉地走到藏粮的地洞,从里边取出一口袋玉米馇子,背到火炉旁边,然后从木炕底下拽出一个铜盆,又从外边装了一盆雪,放在炉子上,等雪化成水,把玉米馇子放进水里煮上。战士们一睡醒来天已经大亮,炉上边的大馇子粥做好了,香喷喷的。战士们望着盆子里的粥,肚肠咕咕直响,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吃,不由想起了牺牲的战友,模糊的眼睛对着盆子发呆。二福的心情和战友们一样,他噙着泪劝大家,要打起精神,要坚强起来,革命就要流血,抗日就会有牺牲,要把仇恨埋在心里,把它变成动力,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只要我们顽强地生存下去,抗日力量逐渐壮大,游击队一定能发展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鼓起勇气,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在二福的启发开导教育下,战士们勉强把粥吃下去。
饭后二福和战江龙商议,在吊桥岭等苏政委和同志们赶来,一切事宜待政委来到后再作决定,为了预防鬼子突然袭来,二福决定白天木屋里不生火取暖,尽量减少暴露给敌人的可能。战士们暂时隐蔽在转移前藏粮食的山洞里,二福和战江龙在营盘木屋附近的林子中,等待苏政委及战友们。
苏山和小项胯下两匹白马,越进大青山,穿过板坡子,冲过六棵松,直达吊桥岭,黄昏的时候,苏山和小项在吊桥岭营盘外几百米的地方离鞍下马,警惕地向几栋木屋瞭望。周围静悄悄的,苏山对小项说:“木屋那边没有动静,也不知二福和小分队到了没有。”小项侧着耳朵,在寻听着木屋方向的声音。就在这时已经等候了一天的二福和战江龙,听见远处飞来马蹄踏雪的声音,敏锐的眼睛发现了自己的政委,口中呼喊着政委,向苏山奔过来。
不是久别相逢,而是生死离别后的汇合,四个人都亲切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冰凉的身子拥抱在一起,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一阵相逢的喜悦之后,二福把突围和来到吊桥岭的经过向政委作了报告。苏山听了沉痛地说:“我们牺牲了很多战友,要记住他们是为我们民族的解放而献身的,我们活着的人一定要完成烈士们没有完成的事业,消灭日本强盗,把他赶出中国去,解放我们自己的民族。”政委的话其他三人铭记在心。苏山沉默一会儿把大福小分队突围的情况,以及护途伤员下山的经过,讲述给二福和战江龙。大家说着牵着两匹马向木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