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流心也有这样的一种错觉,眼前这个男子,眉眼和父亲有些相像,就像是她的大哥一样,不像其他客人一样强迫自己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一直都是尊重自己的意愿的,想弹什么,或者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留,沈公子都会尊重她的意愿,这一点尊重,是流心从其他客人那里所难能得到的。
因此,流心对沈青风,也是有一定的好感和信赖,即便是摘掉面纱,让沈青风看到自己的面容也无妨,毕竟,他的夫人堪称流心所见过的女子当中,最美的一个,而这个“所见过的女子”,自然包括镜子中的自己。
流心也不扭捏合推诿,索性起身坐到了餐桌旁,三人呈现出三足鼎立的局面,三点连在一起,那便是等边三角形。
流心还算是个有分寸的人,既不和沈青风过分的疏远,也不和他过分的亲近。
到底还是个懂得掌控全局的人,这个女人,也并非是青楼中那些简单的女子,苏浅浅当初倒是还没看出来,流心是个知分寸,又懂得如何保持男人对她的好奇心,以及她自身的神秘感。
“既然吃饭,这面纱,流心姑娘还是取下来吧。”苏浅浅对流心说道,目光却是瞟向了沈青风。但见沈青风虽然显得漫不经心,目光却是时不时地盯着流心,似乎也是极为期待她摘下面纱之后的样子。
苏浅浅心中一阵苦涩,她这又是何苦,她到底在做什么,是在帮沈青风,还是在帮着自己死心?
难道承受的打击还不够吗,还是说根本就不相信沈青风会为了别人的女人而背叛自己,一直告诉自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刚才斐烟临走的时候也说了,沈青风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那个斐烟口中的“他们”再次让苏浅浅的神情一凛,她不能自私地只想到自己,沈青风做事情一直都有他自己的原则,苏浅浅宁愿相信他对流心突然迸发的感兴趣和热情,也是基于某种目的。
当然,这只是苏浅浅所希望,但是因为不确定真实情况而言,自从斐烟对自己所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苏浅浅已经决定将自己心中的苦楚埋在心底,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苏浅浅深深的明白斐烟所说的话并非是危言耸听,她也能意识到现在沈青风状况,确实很危险。
所以,在沈青风彻底摆脱危险之前,苏浅浅都不能和沈青风产生过大的情感上的决裂,避免今后她的某些忠告和发现,沈青风不以为然或者是不相信自己。
流心看了看二人,眉眼笑着,说道:“沈夫人说的对,这是小女容貌和沈夫人相比,自然是略逊一筹。”
先铺垫下如此谦逊的说法,那摘掉面纱之后,无论长成什么模样都不碍事了。
可是苏浅浅能百分之百的断定,眼中闪烁着如此自信光芒的女子,肯定是个美人。仙玉苑的老板娘那么会做生意,又怎么可能让一个面容一般的女子来当仙玉苑的镇舫之宝。一旦传扬出去,仙玉苑哪里还能招揽到客人。
即便流心姑娘的琴艺非同一般,也抵不住客人想要一窥美人的心思,和众人对美女的向往。
流心抬起纤纤玉手,缓缓摘下面纱。
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皙嫩滑,几近透明。五官分明,精致剔透,小巧玲珑,不能用绝代风华来形容,却是小家碧玉,暗香浮动,给人一种邻家妹妹的感觉,却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轻灵出尘,绝对的美女。
果然不出所料,苏浅浅嘴角带笑,略有苦涩,并非是嫉妒,而是她看到了沈青风望向流心的目光中那久久不能收回来的深情和缱绻。
这样长久的注视,就连苏浅浅都没有获得过,可是如今,沈青风将它给了流心姑娘。
不是嫉妒,而是吃醋。
碧儿在一旁看得清楚,她承认,流心姑娘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和自家夫人比起来,还是略有欠缺,不过就是新鲜了一点。在碧儿的认知里,男人见异思迁,无外乎就是图个新鲜,新鲜劲儿一旦过了,如果他有前科,必定还会找其他新鲜的。
可是,这样的论断,不久意味着碧儿变相地承认沈庄主是个花心的人吗?然而在碧儿的认知里,以及伺候沈青风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她从未发现沈庄主有这样的倾向。
清风山庄里的美女不少,沈庄主却是从未对其他女子像是对流心这样上心,想不透的碧儿皱着眉头看着流心,随时准备为自家夫人抱不平。
“果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难怪他会如此的喜欢你。”苏浅浅不想表现自己的醋意,可是不知不觉,竟是说出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的小肚鸡肠。可是怎么办?她本来是想控制自己失控的情绪的,可是一再看到沈青风望向流心的那种异样的目光,她想要忽略都很难。
流心是个聪明的女子,听出了苏浅浅话中的醋意,又不经意间看了眼沈青风,随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沈夫人说笑了,如果我是美人的话,那沈夫人就是天上的仙女,怎生能如此的不沾染人间的俗气,用‘绝代风华’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两个人互相客气着,沈青风早就觉察出三人之间气氛的异样,执起筷子说道:“赶紧吃饭吧,待会儿就凉了。”
然而他的心绪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他巴不得张炳陆现在就进来看看流心的容貌,是不是和当初自己的娘亲十分相像。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因为太过相像,以至于流心在摘下面纱的一瞬间,沈青风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恍若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已经故去的娘亲,一时之间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他越发的确定这个女子就是自己寻找了多年的妹妹,可是只有直觉不行,只因为长的像也不行,必须要让葛画调查出流心的身份。
三个人的饭局很是安静,在碧儿的记忆里,似乎只有沈庄主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才会如此安静,自从添了苏浅浅,饭桌上从来没有这般安静过,而今天,同样熟悉的感觉攀爬上心头,碧儿却是感到分外的凄凉,为自家夫人的隐忍和大度。
沈庄主那般柔和而深情地望着别的女子,沈夫人心中该是何等的苦楚,但是却又不能说出来。
爱情,原来是如此折磨人的东西。曾经看到庄主和夫人那般甜蜜无间,如今不过是一个女人的进入,就足以令往昔的所有甜蜜都化作泡影,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在,还有回忆。可是现在的痛楚加上之前的甜蜜回忆,碧儿倒宁可,夫人没有那些个回忆,也不至于对庄主过分的失望,并且在自己的伤口上一再地撒盐。
流心的饭量很小,对沈青风问道:“沈公子可有想要听的曲目?”
人家付了钱,不能不表演还蹭顿饭再离开,若是她身边随行的丫鬟告知了张妈妈,不斥责她才怪。
为了避免斥责,也为了避免吃人家最软,拿人家手短的情况出现,流心打算还是要先为沈青风表演了再打算其他。
沈青风似乎极为认真地想了想,终于看向流心,目光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为什么,流心能感觉得到来自他的探寻的意味?
“就弹一曲《离骚》,怎么样?”
明明是流心询问沈青风,可是反过来,成了沈青风在用探寻地目光看向自己而发出询问。
流心放在古筝上面的手微微一抖,一个颤音就那样顺其自然的流露出来,想要拦截已经来不及了。
沈青风的神色略有些动容,紧紧盯住流心的眼睛没有半分想要离开的意思,再次开口道:“这曲《离骚》,流心姑娘应该会弹吧。”
本该是询问的语气,沈青风加重了语调,生生变成了肯定句,已经不需要流心再做回答,沈青风已经帮她做出了答案。
流心双手抚在古筝的弦上,刚才闻言略有些慌张的眸色此刻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终于鼓起勇气望向沈青风,努力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问道:“恕流心冒昧,沈公子是如何知道这首曲子的,又如何非要听这一首悲凉的曲子,和现在的氛围极为不搭啊。”
流心是想要劝说沈青风换一首曲子的,但是她没有明说,只是为委婉地说道。
沈青风盯着流心,眼神中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张开口也仅仅变成了:“曲子是我代替别人听的,他全家被杀,这首曲子是他的娘亲在死前所弹的最后一首曲子。”
流心猛然抬头看向沈青风,本来就略有些颤抖的双手更是抖的极为严重,稍稍一动,变有数个音符流窜而出,却是杂乱无章的。
流心将手从古筝的弦上面收回,交叠着放在膝盖上面,努力来压制自己双手的颤抖。眼神也躲藏般的没有定向地看向他处,任是谁都能看出她略微的慌乱。
看着流心这个样子,沈青风差一点就要将那句一直憋闷了很久的话问出口,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即便他已经有八成的确定流心就是自己失散的妹妹,可在那两成还没有调查出来之前,他不想冒昧的认领一个妹妹。
如果,这仅仅是宫城逆霆的一个圈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