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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本无一物

黄梅席上数如麻,句里呈机事可嗟。

直是本来无一物,青天白日被云遮。

(西塔禅师)

回思历史,很多只是当时发生的事情,最后因为记载在书中,逐渐变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典故。禅也是这样,很多话头公案都是在历史的传递中逐渐形成的。每个公案和话头都有它原有的意义,每个公案和话头在人们不断地讲述、讨论下,又会产生新的意义。如此一来,所有的话头和所有讨论的故事就汇聚成新的河流,滋润丰富着禅的世界、禅的内涵。也许,正是这种开放的思维,这种万变不离其宗的直指人心的传承,才是禅永远鲜活的原因吧。

学禅的人不追求闻达,不追求扬名,他们安然地过每一天、每一刻,因缘际遇,从不强求。不为名利所累,不为世俗的追求动心,深悟禅意的人纯然活的是自我。当死亡降临后,他们就在这尘世中消失,连同他们曾经拥有的名号。但,带着丰富的经历离开,带着平和的心态离开,每一个了悟的人不会有遗憾,也不会有恐惧。

在许许多多声名已经被淹没的禅师里,西塔光穆就是其一,他的生平已经不为人知,在煌煌大篇幅的《五灯会元》一书中就只记录了他与某个僧人的问答。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出身来历,也不知道他如何修行悟道。可是不为人知对于西塔光穆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于他而言,也许开悟,也许彻悟禅意,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一切都够了,不需要再给人生添上什么“千古流芳”的盛名。

随同那一点问答传下来的还有西塔光穆的一首话头偈子,说:黄梅席上数如麻,句里呈机事可嗟。直是本来无一物,青天白日被云遮。

诗句不过28个字,却道尽了禅宗最出名的公案内容,也点透了智慧根本。

居住在湖北黄梅东山寺的五祖,座下有数不清的贤能俊才,各个智慧超群,修为了得,可是偏偏碾米房里劳作的惠能独领风骚,以一首“菩提本无树”,压倒了人人看好的神秀上座。

然而,弘忍这么做有他的理由。真理,要传给真正懂得它的人,真正领悟它的人,而不是传给一个大家都认定的,但却并非懂得的人。弘忍选择惠能,看的就是他的智慧。

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工具,所有的研习都指向一个终极目标,那就是领悟禅的真谛,明白万物皆空的道理。“直是本来无一物,青天白日被云遮”,因为云遮雾绕,因为各种俗世念头的纠缠,多少人在红尘中迷茫、痛苦,被各种欲念折磨难安,不得解脱。“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一句诗恰如被撞响的洪钟,响彻天地,响彻每一个人的心。我们原来忧虑与牵挂的,其实都是空,都会烟消云散,可是我们竟这般迷恋眼前的一切,多么可笑又可叹。

我们感谢惠能的出现,他的智慧启迪了迷茫中的痛苦心灵;也要感谢弘忍,他力排众议,将禅的“心法”传给了正确的人;我们还要感谢西塔光穆,他写下这首偈诗,让我们看到那一脉相传的禅宗真意。

智慧需要智慧者来传承,从智慧者那里汲取智慧,是我们的福缘,且自珍惜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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