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盖茨在哈佛大学漫不经心地读着书,但他同保罗·艾伦的联系并没有中断,甚至他们创办的交通数据公司也还在惨淡经营着。
盖茨东去到了哈佛,远在西边的艾伦感到少了有共同语言的伙伴,很不习惯。他经常与盖茨通电话,两人一谈就是好长时间,谈到计算机时代的来临,谈到自己公司的前途。“计算机的普及化势必到来!”艾伦反复向盖茨重复他的这个观点。在这一点上,艾伦比盖茨更为清醒,看得更为深刻:“我们不是顺应这个潮流,就是被这场革命抛到后面去。我们完全应该也完全有能力领导这场计算机革命。”艾伦急切地说:“咱们开始干吧,创办自己的计算机公司。现在技术条件已经成熟了,就等着人们去利用,再不干就迟了。如果那样,我们就会失去历史赋予我们的机遇,我们将遗憾终生,甚至被后人责备。”
可是,眼下的公司怎么办呢?他们开发的能分析交通数据的计算机卖得并不好,原指望它能在全国普及,现在这种愿望成为泡影。艾伦曾经去过好几个州,甚至还去过加拿大,向那里的官员游说,力图说服政府部门采用这项技术,但是收效甚微。不久美国联邦政府决定向各地免费提供这项服务,这样一来,更没有人肯花钱来买这种设备了。
绝望之中,他们想把自己的公司卖给巴西的一家公司,但不巧的是,那家公司也陷入了困境,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买别人的公司。
在挫折面前,两人并没有放弃初衷。尤其是艾伦,他表现出追求事业的顽强精神。他甚至开着他那辆笨拙的克莱斯勒纽约人牌的汽车,奔波三天,穿州越府地横跨美国大陆,从西海岸来到东海岸。他在波士顿找到了一份工作,为一家叫甜井的公司开发小型计算机程序。哈佛大学就在波士顿附近,从此,艾伦可以经常开着汽车到哈佛来找盖茨,两人可以继续他们关于未来计划的长谈。
就在这期间,又一个有深远意义的事情发生了。1974年春天,也就是比尔·盖茨刚刚读完大学的第一学期不久,《电子学》杂志宣布,英特尔公司开发出了8080芯片。这是艾伦和盖茨拼命研究过的8008芯片的新一代产品。它的体积和8008一样大,但是却安装有2700多个晶体管,比8008功能强10倍,而它的价格还不到200美元。
“这是一个真正的计算机的心脏!”两个人又一次兴奋至极。
“以前那种笨拙的计算机恐怕再也卖不出去了。”盖茨对艾伦说。
“是的,”艾伦说,“如果一个微型芯片就能有如此强大的功能,那么大型笨拙机器的穷途末路也就快要来临了。”
8080芯片只不过是对8008芯片的一种改良,但是两个年轻人已经从它身上清楚地看到了个人计算机时代的到来。他们预感到,一度极为稀缺的计算机硬件很快就能变得唾手可得,使用计算机的机时费价格再也不会那么昂贵了。只要计算机是价廉的,那么它的各种新用途就能不断地被人们开发出来。这样一来,软件就将成为发挥这些机器全部潜能的关键了。这时候,就会引发一场意义深远的技术革命。两个人甚至设想了将有哪几个大公司生产出大部分的硬件,于是,他们就能为这些机器设计出具有开创性的软件。
这些高谈阔论就在哈佛大学的学生宿舍中进行,年轻人雄心勃勃,自以为拥有世界上的全部时间,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计算机软件公司在怎样运转,四面八方的订单雪片般飞来……
盖茨和艾伦就在宿舍里忙乎起来,他们给所有的计算机大公司写信,自荐为他们编写一个新版本的适用于英特尔8080芯片的程序语言。
转眼就升入了二年级,盖茨搬进了叫做皮匠坊的宿舍区,又注册了一个学年。但是到了这年的冬天,仍然没有大的计算机公司回应盖茨和艾伦的自荐。他们非常失望,始终搞不懂为什么越是大的公司,越不如他们这些年轻人对未来的技术发展有敏锐的认识。艾伦继续到他就职的公司上班,盖茨继续在哈佛校园中重复着他那不太像样的学生生活。
这个时候,尽管事业上仍然没有突破,但是比尔·盖茨并不是一无所获,他结识了同宿舍的一个专攻数学的同学,两人成了好朋友。这个同学叫史蒂夫·鲍尔默。
鲍尔默与盖茨一样,都是精力十分充沛的人。两个人在对待学业上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很少关注于自己的课程,只有到了临考的时候,才把那些关键的书找来,发狂似的学一通。由于盖茨也喜欢数学,因此两人有不少共同语言。有一次,他们一起攻读一门研究生水平的经济学课程,叫2010年经济学,这门课很有些难度。可偏偏任课教授是个比较开通的人,他并不要求学生平时按堂听课,也不作阶段测验,只是对期末考试要求很严。这实际上是允许学生把全部成绩都押在期末考试上。鲍尔默和盖茨一样,都把整个学期的时间拿去干别的,只是到了考试前的一周,才把书本找来开始学习。这样难的一门课,要在一周内拿下,是很不容易的。两个人一起发狂般地学了一周,结果考试时,竟双双拿了“A”。
如果说到成长的经历,鲍尔默与盖茨有些相似,都是出身于比较富足的家庭,而且是在中等城市的郊区那种优雅的环境中长大。但是在他的祖父、外祖父那一代还是很艰辛的,他记得他的犹太裔外祖父,那个沙皇部队的退役老兵,在底特律靠卖汽车旧零件为生,时常从街上废弃的旧汽车里拆下旧零件来卖。外祖父每个月给鲍尔默6美元的犒赏,把自己的疼爱和希冀都倾注在这一点点钱中。可是鲍尔默很快就把外祖父给他的这份钱又偷偷塞给他的母亲。
鲍尔默的父亲是瑞士移民,把家安在了底特律附近的凡明敦山。父亲在世界著名的福特汽车公司做会计,收入丰厚,而且以一个大跨国公司高级职员的眼光审视世界。还在鲍尔默8岁的时候,父亲就给儿子定下了考取哈佛大学的目标。家庭的熏陶促成了鲍尔默求学上进的品格。从小,他就是一个“问题儿童”,经常缠得老师不耐烦,这一点也很像比尔·盖茨。
鲍尔默和盖茨最大的不同,是他热心于社会工作,把大量的时间花在上面。
到了大学二年级时,他就成了哈佛大学足球队的经理人,整天忙着筹集经费,组织训练和比赛。哈佛大学有一份校报叫《哈佛绯红》,鲍尔默担任了该报的广告经理。这两项工作,都说明他有很强的经营组织才能。除此之外,他还当了一个文学杂志社的社长,参加了一个社交俱乐部——哈佛兄弟会。同学们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他对哈佛大学校友会上每一个人的情况都非常熟悉。
鲍尔默性格外向,兴趣广泛,知识渊博。有时候,盖茨和他一起出去看电影,能够记起的片名有《雨有歌唱》和《发条橙》。两个人都非常崇拜拿破仑,都在心中暗暗蓄藏起一股霸气。但两个人也都有共同的毛病,那就是懒散。盖茨从来不用床单,因为铺床太麻烦;而鲍尔默也是这样,即使床单的尺寸与床垫不一致,他也凑合着,不肯花钱买新的,同样因为太麻烦。
同学们经常听到盖茨与鲍尔默在深夜还大声辩论着什么,他们也意识不到这会影响别人。他们谈论的话题之一是毕业之后如何创业。盖茨说,他想回到西雅图去,因为那里离家近,情况比较熟悉。鲍尔默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还是到大一点的城市去发展比较好。鲍尔默曾想进入政界,但盖茨认为这不明智,他一心只想在商界发展。后来,盖茨把他同鲍尔默的交流比喻成“高波带宽交流”,这好像用调制解调器连接起来的两台计算机,两个人同时说话,但谁都能听清对方的话,也能回答。他们这是在有意训练自己的高度思维和语言处理能力,这对今后适应高强度的工作非常有益。
盖茨打牌赌钱的情况,只有鲍尔默最为清楚。盖茨赢了钱,会兴奋地当着鲍尔默数钱。如果那一阵子输钱太多,他就会把支票本交给鲍尔默保管,可能是开始心疼钱了,也可能是想让鲍尔默提醒他一下:不能再输了。
艾伦和鲍尔默是比尔·盖茨最亲密的两个朋友,但是两人也有区别。盖茨与艾伦之间只谈电脑方面的事,只谈两人合作的事;而盖茨与鲍尔默却是无话不谈,甚至于可以谈理想,谈人生,谈创业,谈发展。
转眼到了1974年12月。这一天早晨,天气冰凉刺骨,寒风刮起哈佛校园里的落叶,一切都显得那么冷清。比尔·盖茨和保罗·艾伦这两个计算机搭档,缓缓地漫步于哈佛广场的报摊儿前。这个时候的艾伦已经到了一家叫汉尼威尔的公司工作,他还是隔三岔五地跑到哈佛来找盖茨。因为没有大公司接受他们为8080芯片编制软件的请求,两人的心绪都很不好。
盖茨说:“保罗,过几天我就要回到西雅图去度假了,你回去吗?”
“不,我不回去,我还要留在波士顿。我就不相信……”
正说着话,艾伦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凝视了一会儿,他快步走到报刊亭前,拿起一本1975年1月号的《大众电子学》。杂志的封面是一幅照片,那是一台叫牛郎星8800的微型计算机:一个长方形的灰色金属盒子,只有小号皮箱大小。它是卧式的,最小的一面是面板,上面布满了触发开关和显示灯,全部售价才397美元。杂志为它印上了一句醒目的广告词:突破!世界上第一台微型电子计算机,敢与商用型媲美。
“比尔,你看!”艾伦兴奋地叫起来。盖茨这时甚至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微型计算机真的问世了,这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两个人买下杂志,飞快地跑回宿舍,研读起介绍牛郎星8800的文章来。不读不要紧,一读,比尔·盖茨居然惊恐起来。牛郎星8800是被一家不知名的小公司生产出来的,它所拥有的大脑,就是一块英特尔8080微处理器芯片。“天哪!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却没有我们的份儿。”艾伦一直想着要去生产微型计算机,因为他知道这早晚会被人做出来。只是当时他和盖茨的交通数据公司没有足够的实力,他们也不具备开发硬件的能力。在比尔·盖茨的力主之下,两人终于决定专攻软件。他们只想到会有大公司做出微机,却没有料到是一家小公司捷足先登。盖茨和艾伦花了那么大力气在做的事,有人一直在做,而且做在了前面。既然如此,他们料想不到的事情,什么都会发生,随时都会发生。
软件,两人敏锐地意识到,只要硬件一出来,就会有很多人在打软件的主意。牛郎星8800还只是一个新奇的摆设而不是一个实用工具,因为它没有软件,还不能运行。比尔·盖茨断定,为它编写软件的事情肯定要发生,而且是很快发生。“我一定要从一开头就参与。”盖茨暗暗下了决心。参与到计算机革命第一阶段中去,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机遇。比尔·盖茨和保罗·艾伦紧紧抓住了这个机遇。
事隔20年之后,当盖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仍是感慨万端:“那时,我担心其他人与我们有同样的预见力;今天,我知道成千上万的人都有这种预见力。早期革命带来的遗产是,全世界每年销售的个人计算机是5000万台。”
为了抢占先机,两个年轻人和以前一样,给生产牛郎星8800的公司打了一个电话。他们说自己是交通数据公司的代表,已经研读了《大众电子学》上的文章。本公司已经开发出了一种程序语言,只要稍加改动,就可以应用到牛郎星8800机器上。他们的意图是先稳住对方,把合作的机会拉到自己这边,同时也摸一下该公司的底细,看看有没有人已经把软件开发出来。
两人遭到了近似于粗暴的回绝。回话的就是公司老板,嗓门儿又粗又大,他说至少已经有50个人跑到他这里来说过类似的话。他听出打电话的是个毛头小伙子,根本就不相信他们的吹牛大话:“我不听你们那些天花乱坠的漂亮话,谁先给我拿出像样的东西来,我就和谁做生意。”
盖茨和艾伦既已夸下海口,就只能尽全力一搏了。但是他们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看到的照片只是一个空机壳,里面根本没有内容。
这是怎么回事呢?